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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99%的女人戒不掉花钱

2017-09-09 Jacobs23 咪咕阅读

1995年9月8日,洛杉矶。Westwood区一幢白色公寓。房东发现206号的一位中国老妇人死了。房间里的日关灯还亮着:各种证件、遗嘱都收拾好了,放在门口处,一进来便能看见。她身着旗袍,穿戴整齐,静静地躺在靠墙的行军床上。


死者身份证上的名字是Eileen Chang Reyher。中文名是:张爱玲。



 ● 


我叫张爱玲,出生在上海租界麦根路。


大多数人眼里,我一定是一个风情万种的作家,但真实的我,是个女人,一个有很有趣很多面的女人。


很多人说我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的父亲竟是朝廷权臣李鸿章),身上流淌着贵族的血,命中注定要享尽荣华富贵。


甚至在周岁“抓周”的时候,我就在漆盘里用肉肉的小手一把握住了一个金元宝。虽然有个女佣坚持说我拿的是笔,不知哪一说比较可靠?但是无论如何,从小似乎我就很喜欢钱。


我喜欢钱,因为我以为自己不会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



 01 

《快乐村》——天才童年



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视为天才。


三岁时能背诵唐诗。我还记得摇摇摆摆地立在一个满清遗老的藤椅前朗吟"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眼看着他的泪珠滚下来。


七岁时我写了第一部小说,一个家庭悲剧。遇到笔划复杂的字,我常常跑去问厨子怎样写。第二部小说是关于一个失恋自杀的女郎。我母亲批评说:如果她要自杀,她决不会从上海乘火车到西湖去自溺。可是我因为西湖诗意的背景。终于固执地保存了这一点。


我仅有的课外读物是《西游记》与少量的童话,但我的思想并不为它们所束缚。八岁那年,我尝试过一篇类似乌托邦的小说,题名快乐村(快乐村是一个蒙中国皇帝特许,免征赋税,并予自治权与外界隔绝的大家庭,自耕自织,保存着部落时代的活泼文化)。


九岁时,我踌躇着不知道应当选择音乐或美术作我终身的事业。看了一张描写穷困的画家的影片后,我哭了一场,决定做一个钢琴家,在富丽堂皇的音乐厅里演奏。我不能够忘记小时候怎样向父亲要钱去付钢琴师的薪水。我立在烟铺跟前,许久,许久,得不到回答。


在家里过活的时候,衣食无忧,学费、医药费、娱乐费,全用不着操心,可是自己手里从来没有钱。因为怕小孩买零嘴吃,我们的压岁钱总是放在枕头底下过了年便缴还给父亲的,我们也从来没有想到反抗。


直到十六岁我没有单独到店里买过东西,没有习惯,也就没有欲望。


生平第一次赚钱,是在中学时代,画了一张漫画投到英文《大美晚报》上,报馆里给了我五块钱,我立刻去买了一支小号的丹琪唇膏。



我母亲怪我不把那张钞票留着做个纪念,可是我不像她那么富于情感。对于我,钱就是钱,可以买到各种我所要的东西。



 02 

《摩登红楼梦》--学生时代



12岁的我进入圣玛利亚女校,为自己勾画了美好的人生:学画卡通影片;毕业后到英国去;把中国画的作风介绍到美国;在上海有自己的房子;穿最别致的衣服,周游世界……



尽管一年后我爸爸娶了二房,只能穿小妈穿剩的衣服,“一件黯红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就像浑身都生了冻疮;冬天已经过去了,还留着冻疮的疤——是那样的憎恶与羞耻。


我的人生第一次隐约体会到“穷”,可在学校里我得到自由发展。可我的自信心日益坚强。


可在待人接物的常识方面,我显露惊人的愚笨。我体会到真正的“穷”。


我发现我不会削苹果,经过艰苦的努力我才学会补袜子。我怕上理发店,怕见客,怕给裁缝试衣裳。许多人尝试过教我织绒线,可是没有一个成功。在一间房里住了两年,问我电铃在哪儿我还茫然。我天天乘黄包车上医院去打针,接连三个月,仍然不认识那条路。总而言之,在现实的社会里,我等于一个废物。


直到我十六岁时,我母亲从法国回来,将她睽违多年的女儿研究了一下。


"我懊悔从前小心看护你的伤寒症,"她告诉我,"我宁愿看你死,不愿看你活着使你自己处处受痛苦。"


我母亲给我两年的时间学习适应环境。她教我煮饭;用肥皂粉洗衣;练习行路的姿势;看人的眼色;点灯后记得拉上窗帘;照镜子研究面部神态;如果没有幽默天才,千万别说笑话。


我的两年计划是一个失败的试验。除了使我的思想失去均衡外,我母亲的沉痛警告没有给我任何的影响。



 03 

《后母的心》——离家求学



17岁,我鼓起勇气,拿着伦敦大学远东区入学考试第一名的邀请向父亲申请去英国留学,却遭到父亲和继母的无情嘲骂。在“钱”面前我忍住了,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我忍,为了自己的学业、前途和命运。


可之后不久,仅仅因与小妈的冲突,我就遭到父亲的毒打和长达半年的囚禁。


这一次我彻底清醒了自己过的是怎样黯淡寒酸的生活:张家衣食无忧,在上海拥有半条街的房子和数不完的古董,可是那些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张家有的是钱,只是没有我读书求学的钱。


我计划逃离。我妈秘密传话警告我:“跟父亲,自然是有钱的,跟了我,可是一个钱也没有,你要吃得了这个苦,没有反悔的。”


为钱所迫,英雄气短。还记得趁夜逃走那一晚,寒雨刺骨,和我的家一样没有一点慷慨。


张爱玲港大学生证


出走的我靠母亲的勉力资助在港大读书。


为了拿到奖学金,减轻母亲的经济负担,我不得不违逆天性,细心地去琢磨每位教授的授课特点,作业、提问、考试的方式与倾向,一一了如指掌,功课门门第一。尽管我是生活的矮子,可我终于拿到了两个奖学金,这大概也是报答母亲之外抚慰自己的最好方式了吧。


可钱并不够维持生计。问母亲要钱,起初是亲切有味的事,因为我一直是用一种罗曼蒂克的爱来爱着我母亲的。


在她的窘境中三天两天伸手问她拿钱,为她的脾气磨难着,为自己的忘恩负义磨难着,那些琐屑的难堪,一点点地毁了我的爱。



 04 

《我的天才梦》——写作



21岁那年,香港沦陷,港大也因此停课。



张爱玲手绘


第二年夏天,我和好友炎樱返回了上海,同姑妈一同住。在爱丁顿公寓6楼65室。


我开始专职写作,在《泰晤士报》上写影评和剧评。在英文《二十世纪》月刊发表《中国人的生活与服装》、《中国人的宗教》、《洋人看戏及其他》等散文和其他五六篇影评。


上海沦陷时期,终于陆续发表《沉香屑‧第一炉香》、《倾城之恋》、《心经》、《金锁记》等中、短篇小说,震动上海文坛。


事业上,我的写作生涯原本如日中天,小说集《传奇》轰动上海。


可我爱上一个非常“多情”的男人,他比我大14岁,已婚,还被社会定为汉奸。



我以为离了婚他就会和我厮守终身,我以为他是漂泊中的寂寞犯了错,我以为自己奋不顾身就会换来他的真心。我不惜名誉、事业、钱财都给了他。


可心还是被凉透了,于是我回了封老死不相往来的分手信。


因为背着一个“汉奸妻子”的罪名,我的文章也不再那么受大众欢迎。



 05 

《半生缘》——赴美



1952年,我向香港大学申请复学获得批准。我开始为香港“美国新闻处”翻译《老人与海》、《爱默生选集》、《美国七大小说家》(部分)等书。


后来我为《今日世界》杂志写了用英文撰写两部长篇小说:《秧歌》、《赤地之恋》,还把中文版寄给了大作家胡适先生。


55年11月,我搭乘“克利夫兰总统号”游轮赴美国,并得到(Edward Marc Dowell Colony)的写作奖金,认识了一位很有才气的美国剧作家莱雅先生,比我大29岁,每月只有52美元社会福利金,还不够租一间最简陋的房子。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了解我。相见日欢,谈文学,谈文化,谈人生,谈阅历,越谈越投缘。到了5月初,简直到了难分难舍的程度……后来他也成为我丈夫。


我在美国这边基金会的资助下继续从事写作。


母亲病倒了,从伦敦给我发来电报:“我现在惟一的愿望就是见你一面”


可我连一张机票的钱都出不起。


只要一张机票,我就能看到自己思念多年的母亲,可我。只能给母亲写去一封安慰的信,信里夹上一百美元,聊表做女儿的心意。


我万万没想到过,这竟是见母亲的最后一面的机会。


张爱玲母亲 黄素琼


她是位美丽敏感的女人,而且我很少机会和她接触,我四岁的时候她就出洋去了,几次回来了又走了。她每一次出去又回来,带上一堆古董出去再两袖清风回来,吃着祖上留下来的遗产,过着逍遥自在的安闲生活。直到港大求学把我和她绑回在一起。


时常想起有两趟她领我出去,穿过马路的时候,偶尔拉住我的手,便觉得一种生疏的刺激性。


几个月后,我在美国的住处,收到了母亲的遗物,一整箱满满当当是值钱的古董。


我也万万没想到,今后的自己竟然会被生活逼到不得不将母亲遗留给自己的珍爱之物,一件件经自己之手卖掉的落迫。



 06 

《色,戒》——晚年



英文写作道路不通;中文写作连遭退稿;处处碰壁。在各种打击面前终于扛不住一度病倒。


为了赚取赖以糊口的稿费,我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写作坚持,为香港朋友的影业公司写剧本,甚至写作一些无聊搞笑的内容。


陆续有出版和发表,每天写作十几个小时是常态,高强度的劳作,几乎把我压垮,熬夜累眼,我的眼睛患上了溃疡,经常出血,双腿肿胀,却连一双合适的大码鞋也舍不得买。因为自己心急如焚,绝不能重蹈覆辙,必须一分一厘,尽快攒出一张飞往病中的丈夫莱雅的机票钱。


张爱玲与赖雅


曾经我可以挥金如土,却爱上错的男人,现在我爱上对的男人,却又捉襟见肘。人生中,面对至亲,在你最需要钱的时候,你却没有钱。


从此我深居简出,翻译了清代吴语小说《海上花列传》(韩邦庆所著),又写了文学评论《红楼梦魇》。


后来我很有钱,但我却选择存钱,戒掉了花钱。


因为它对我剩下的人生已没有了任何意义。皇冠出版社每月会给我稳定的版税,可扣掉500块的房租,我都存了起来。


住处朴素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墙壁空空,没有悬挂任何饰品,房间只有一张桌子,一台电视机,几本书。


吃穿也很拮据:穿一次性衣服、拖鞋,只吃方便食品和罐头食品。


生活单一飘荡:没有伴侣,没有子女,孤单一人,也不再与亲友往来书信。为了躲避虫子或记者,搬了很多次家。



 07 

《张爱玲卷》——离世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人活着,


不在于世界让你高兴,


而在于你选择了高兴。


95年9月8日,回首一生,几乎见证了中国近现代史,漂泊于上海、香港、天津、美国的我,最终躺在加州韦斯特伍德市罗彻斯特大道的公寓的床上,孤独的躺在床上无人陪伴。


我闭上眼,想起了很多我爱的人。



我爱我的弟弟子静,他一生都过得落魄,住在上海一个很窄小的房间里,他曾多次写信求助,可我,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终是分文不给。


我爱我的母亲,可她比我更‘需要’钱。她一次次地回家,又离开。她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啥样,毅然拒绝我缠足,强迫我学英语、弹钢琴。


她从欧洲回到上海。我知道后,立马将稿费换成了二两小金条,然后找上门去:“感谢你以前为我花了那么多钱,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现在还给你。”


她哭着拒绝,但我转身就走了。因为我在心里说:“就算你不要金子,要别的,也是没有了。”其实她要的,也只是女儿的一点陪伴而已。


我爱我的丈夫赖雅,却在他需要钱的时候无能为力。


我爱姑姑,感谢她的帮助。知道她身体不好了,便多次从美国汇款给她,还将国内版税也全部赠与姑姑与姑父。


我想了小时候挥霍的第一支口红。前半生的我戒不掉花钱,后半生的我戒掉了。


如果说前半生的我一直在做加法,那后半生的我,一直在做减法。

张爱玲遗嘱


这笔钱财,除了28107.71美元,还有外币存款32万多美元,我将所有财产赠给一生曾多次帮扶我的宋淇夫妇。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钱,应该存起来,哪怕一张机票,以备在最需要的时候,花在真正爱你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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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最高级别的自在,是忠于自己的坦荡。

张爱玲传 

作者:余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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