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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韩国男人的综艺养活了半个湖南台,可我们从没抄来他的精髓

2017-06-03 贾小凡 Vista看天下

这两年打开电视,你会看到一连串儿人气颇高、但饱受“无版权抄袭韩综”质疑的国内综艺:


极限挑战 VS 无限挑战第一季

非正式会谈 VS 非首脑会谈

向往的生活 VS 三时三餐

花儿与少年 VS 花样姐姐

偶像来了 VS 英雄豪杰

四大名助 VS 大国民脱口秀你好

……


韩国那边指责这些抄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有韩国网民讽刺——



后有电视台亲自下场声讨。


KBS官方列举《四大名助》涉嫌抄袭《你好》


现在这个劣迹斑斑的名单可能要再加一个了:湖南卫视即将在第三季度上档的《中餐厅》,被指抄袭韩国tvN电视台的《尹食堂》。


《尹食堂》今年五月才刚刚落幕,节目设定是几个明星在巴厘岛上经营韩式餐厅。而《中餐厅》的设定,根本就是把“韩”都变成“中”了事——



嘉宾设定方面,《尹食堂》的配置是70岁老板娘+中年男常务+帮厨小妹+老爷爷店小二的搭配,而《中餐厅》……几乎照搬。



由于《尹食堂》播的时候人气很高,创下过高达14.1%的收视率,因此中国这边高度相似的山寨版消息一出,立刻引发了韩国网上的争议。tvN电视台的母公司CJ E&M也很快表示,《尹食堂》没有向任何国家出口版权。


《尹食堂》的总制作人、罗英石PD这两天也发声回应了:节目版权并不贵,还是希望购买正品。



更令人尴尬的是,罗PD还说,买了版权,《尹食堂》这边会传授更细致的制作过程,“我们会提供各种服务”


被抄袭的人反而恭恭敬敬地说,希望你们买版权,我们会好好提供售后服务的……这叫什么事儿啊?别说喜欢韩综的中国粉丝了,任何有点版权意识的中国观众都丢不起这人。


而且抄袭不光有原则性问题,还有一个水土不服的顽疾——照搬,都搬不好看。


这次要被照搬的《尹食堂》就更有个难以逾越的鸿沟了,因为它背后的男人,是韩国综艺界的国宝罗英石啊。



熟悉韩综的人会知道,一档综艺节目背后真正的大BOSS,是制作人(program director)。从创意构想,到组建制作班底、现场拍摄、后期剪辑制作,都离不开PD的指挥。可以说,PD就像一支交响乐队的作曲家和指挥家,而优秀的PD又像是点石成金的魔术师。


这是韩国综艺非常成熟的运作体制,也是国内综艺尚且不能照搬来的内核。


而罗英石,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一手打造了野外综艺《2天1夜》系列、旅游综艺《花样青春》系列、料理综艺《三时三餐》系列,都是韩国人气爆棚的现象级综艺,在中国观众这儿的评分也高得吓人,统统9分+。



罗英石去年还被评委韩国演艺圈power people的第四名,仅仅排在宋仲基、《太阳的后裔》编剧金恩淑、国民主持人刘在石之后。作为一个幕后人员,他的影响力和口碑可想而知。



制作出好几次收视率冲上40%的《2天1夜》后,罗英石被称为“养活了KBS电视台的男人”,2013年tvN电视台更是花了据说30亿韩元(2000万软妹币),并且承诺他的制作团队很大的喘息空间,成功挖来罗英石,开始了综艺吊打之路。


那么罗英石是靠什么取胜的呢?


不那么熟悉韩综的人,对韩综的印象可能主要是跑男或无限挑战这种主题竞技类节目,知道韩国人特别会设计搞笑的游戏环节、还特别会找梗、综艺感强,大家闹闹腾腾、欢欢喜喜,感官刺激炒鸡强烈。



但是罗英石的代表作经常反其道而行之——远离都市喧嚣,远离大量人为设计的环节,像打发野人一样把嘉宾扔到大农村/野外,去,做饭/旅游去吧。


比如简单到极致的《三时三餐》,就一只狗、一只羊、一个平房、两块儿农田,而嘉宾要在这里做上一年的饭……



听着就不想打开是不是!没错连嘉宾自己都受不了啊,每个来上节目的嘉宾都忍不住吐槽:这么无聊的节目,有人看吗……


第一季的主持人李瑞镇一听到这个节目构想就丧得不行:我会很认真地让这节目完蛋的。



李胜基来的时候,也一边收割高粱一边疑惑:就干农活就行了吗?不需要别的吗?


最近大热的《尹食堂》一开始,大家也是一脸不知所措.jpg:这到底是要干啥啊?



然鹅,连嘉宾自己都犯嘀咕的节目,超高收视率全都狠狠打脸。


这么质(liao)朴(cao)的设定,就要靠罗PD的点金圣手了。作为韩国旅游类综艺的开创者和美食类综艺的骨灰级制作人,他就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把平平淡淡的劈柴、种地、做饭、看风景拍得有意思,观众哭着喊着真·能看一年。


而这“有意思”,渗透在很多难以言说的细节中,也悄悄地体现着中国照搬这些节目时,制作观念的不同。


比如选角。


国内的旅游综艺,以《花儿与少年》为例,一季比一季注重嘉宾担流量的能力,第三季已经彻底把前两集的撕逼担当老花儿们抛弃了,把青春靓丽、颇有人气的小花小鲜肉一锅端。


这也注定了嘉宾之间并不熟悉,有一个相互磨合的过程。所以节目组会格外重视人设这个东西,放大嘉宾身上某一部分的性格特点,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冲突和撕逼就会随之诞生。


但罗PD就爱选本来就有交情的老熟人儿。比如《花样青春非洲篇》,是把《请回答1988》的狗焕、善宇、阿泽、正峰欧巴四个大小伙子集结到一起,在非洲大草原上飙车——



本来大家就对剧情意犹未尽,感情延续到戏外还让人惊喜地发现,原来阿泽真的是蠢萌的团宠,让人心疼的狗焕也真的是个稳重有担当的大哥。冷不丁冒出的戏中抢老婆梗,也都是温馨的笑点——


戏里的三角恋阿泽胜了狗焕,旅行时狗焕给大家办SIM卡的时候突然吐槽


再比如《花样青春秘鲁篇》的三位大叔,本来就已经是有20年交情的老朋友,多年的相知相识让旅程十分和谐,也擦出了超越一般人际关系的火花。



而且罗PD作为节目制作的大BOSS,自己就会把合作艺人变朋友,还会把交情延续下去,带着自己的御用老朋友参加好几档不同的综艺,也开发他们身上不同的闪光点。


比如《三时三餐》的灵魂人物、傲娇大叔李瑞镇(要让节目完蛋的那个),之前已经在《花样爷爷》中和罗PD合作过了。留学精英人设的帅大叔,在长幼尊卑面前被爷爷们折磨得没脾气。


然后偶然间,罗PD在节目里发现了他的做饭天赋,就已经开始谋划要拉他上下一艘贼船……


尝完李瑞镇做的饭被震惊了的罗PD


在旅游节目里受够了做饭的李瑞镇,还是被罗PD坑蒙拐骗地来到了真·做饭节目。两个人因为关系好,经常上演要钱VS不给的耍赖皮拉锯战,罗PD还经常明目张胆地乱入镜头把嘉宾做的饭端走吃掉,也一点没有违和感,反而有家人之间的逗趣氛围。



高学历富三代人设的李瑞镇,也是经常一点面子都不给老相识罗PD——


节目组采访问他,上完这个节目生活有什么变化?(快回答更热爱农村生活了)答:更热爱城市了。



问:听说以前不好好吃饭?(快回答这个节目让我生活作息规律了)答:上了这个节目之后每天只吃一顿饭了,厌倦了。



“毒舌傲娇”人设很好卖的,但是罗PD也从来没有硬拗这一点,而是自然而然地表现了李瑞镇嘴上很毒、手上却默默地帮大家把活都干好的温柔一面。


对于其他合作过的艺人,罗PD也从来不求节目热热闹闹,从来不会通过剪辑引导误会和撕逼,连参演过的艺人私下都说,罗PD啥要求都没有,就让艺人安安静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的节目组,对于艺人有一种真正的友善和尊重,而不是拿他们当炒作的工具。



因为罗PD真正擅长的,是让人情味一点一滴渗透在家长里短里。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也许就能触动人心。


比如三个大叔参加的《花样青春秘鲁篇》里,三人虽然相识20年,但直到节目中的交心才得知,两个月前戒了27年酒瘾的尹尚最近在服用抗抑郁药抑制病情。被老友劝解的尹尚,开始默默抹眼泪。


也许有的时候,就是因为关系太好,反而无从展示难言之隐。一次普通的旅行,却能让从没展现过的心结有机会释放。



再比如最近的网综、在中国拍摄的《新西游记》,姜虎东和殷志源在大理古城和大部队走散了。没想到黑漆漆的古城里,路边小铺的一个人主动给他们带路,让他们非常感动。


回到住处,两个人还在久久回味这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姜虎东还非常感慨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爸爸就是这样一种一言不发、带着你在黑暗中前行的存在。



这些人际交往中的小细节,可能很容易就会被遗忘,但是罗PD的镜头总是能捕捉到这些温情,让观众静静回味。


他的节目还非常喜欢在一片静谧中还原大自然的美好。比如《三时三餐》会非常关注他们种植的农作物长得怎么样了——



他们养的小狗也从一开始小小的一只,变成了小狗的妈妈。



节目组每次还都会细心地打上字幕、告诉观众距离上次来这里过去了多少天,让人真切地感受到生活和时间在静静地流淌。


罗PD甚至完全不介意景物和与嘉宾无关的东西“抢镜”,反而会花大量的篇幅去呈现“岁月静好”——


喵~


经常把唠着嗑儿的嘉宾变成画外音,只留自然的美景在屏幕上,其实一碗鸡汤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煲好了。



总之罗PD个人风格之温情、细腻,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举例说完的,只能用他粉丝的经典名言来总结一下了:


没想到这男人脸盘子那么宽,心思却细腻的惊人。


而这种近乎任性的个人风格能在韩国大获成功,背后也有它的道理。


一方面,肯定离不开罗PD自己的才华。毕竟他是一个当年在KBS电视台考试就已经想出了《拜托吧冰箱》创意雏形的奇男子——


仅仅是因为想到自己的妈妈抱怨,经常打开冰箱被里面不知道冻了多久的肉震惊,他就想到了这个由厨师打开明星和普通人的冰箱门、用有限的食材做料理的创意。



更重要的,是对做节目这件事抱什么样的态度。


罗英石在他的自传里谈到过,他有多看重创新——是超越了“有趣”和“有意义”的地位。


(来源:罗英石《反正竞赛还很长》)


他从日常生活里发现,只有足够新的东西,才能吸引观众把头抬起来看一眼电视。观众才是真正的专家,只需要十秒,他们就能判断一个东西值不值得花时间,而罗英石终其职业生涯就是在为这宝贵的十秒奋斗。


制作者的傲慢也是万万要不得的——观众已经看过太多套路了,你觉得可能好笑的东西,他们凭什么要买账呢?


不知道国内那些只知道照搬既有成果的综艺制作者,看了这番话会不会汗颜。


《向往的生活》被吐槽:中国人哪有用这么矮的桌子吃饭的?


同时,罗英石能很明确地筛选什么是他的节目里真正重要的东西。大家夸赞他的节目总是有恰到好处的剪辑和配乐,但这是他精心取舍过什么能让观众持续关注的结果。


“去掉无趣的部分,让剩下的部分符合逻辑”就是剪辑的要领,这里的重点是“如果那样做,有趣的部分会怎样?”这里的有趣并不是单纯惹人发笑的意思,可进一步阐述为“能令观众持续关注节目的力量”。出演明星的一句玩笑很有趣,下雨时前院寂静的风景也是另一种“有趣”。像这样多角度的思考哪个部分“有趣”并进行取舍判断非常重要。(罗英石采访)


所以罗英石多年来能保持一以贯之的个人风格:在平淡的生活中看到别人不易察觉的东西。他展现出来的生活,比真正的过日子更精彩,又比一般的节目更真实。


这才是他的节目个个成功的原因:观众看到了那若即若离的理想生活,哪怕知道它不可能实现,却仍然愿意看到那些本真、质朴的美好。


更有资深粉丝认为,罗英石的节目中一直有一种关怀东亚文化的内在逻辑:《花样爷爷》、《花样姐姐》中嘉宾年龄差很大的设定,会让人思考长幼尊卑的传统伦理;《新西游记》则是抱着极大的热情去探讨古丝绸之路的文化。



这些个人特质,都被韩国综艺的PD中心制很好地保护了,罗英石最大程度地发挥了自己的才能和潜力,也让自己这块金字招牌成了节目质量的保障。


可是我们照搬韩国综艺的困境就在于,只想去搬那辉煌的“表”,却还没有条件和能力去复制那更关键的“里”。


如果有人真心实意地想做出良心中国综艺,那环境中裹挟着他身不由己的东西也太多了。


合适的选角?投资方只看重能吸睛的小鲜肉,人和人之间、人和节目之间能有怎样的关系链条,绝对不是优先考虑的因素。没有综艺感的流量担当拼命尬笑点,我们已经看得不少了。


创新的模式?创新风险太大了,大家早就学会打安全牌了。爸爸去哪儿火了就全去搞亲子节目,极限挑战火了就全去搞把六个男人摁在一起做游戏的竞技节目。同套路的节目都是一阵儿一阵儿地扎堆,现在终于轮到了料理类而已,你也不知道明年又会开始集中搬回什么。


罗英石作品里标志性的温情和小清新就更别说了,中国综艺界的宗旨是“无撕逼不综艺”,没人有耐心去挖掘那些平常却有趣的微小瞬间,大开大合的冲突才是收视保障。



甚至在偷师这件事上,有人连最起码的谦逊态度都没有——



我们羡慕韩综的成功,却还在照搬环节、硬安人设、廉价滤镜、鸡汤说教的套路里兜圈子。都是真人秀,却搬不来那个直击心底的“真”,搬不来没有促进、鼓励创新的动力,搬不来人才至上的创作机制,只有明目张胆的抄袭环境和资本绑架的潦草套路还在自鸣得意。


可是拙劣的照猫画虎,能带来真正的进步吗?自欺欺人地“偷”,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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