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黄家驹扎一把吉他——殡葬品私人定制，让死亡不再冰冷
从深水埗地铁站跨出，绕过五六个路口，再向北穿过几个红绿灯，就来到了福荣街中央。这一带是香港最有名的服装批发区，路旁不是批发店就是运输公司，看似宁静，实则喧嚣。在两三座肉桂色平民住宅投射下来的阴影中，欧阳秉志的纸扎铺宝华扎作就开在这里。
“扎作”，是香港民间对“纸扎”的称谓之一。狭义的“扎作”多指丧俗纸扎，主要指用于祭祀及丧俗活动中所扎制的“金山银山”、纸人纸马。而在欧阳秉志不足40平米的铺面里，除了门口吊着的几摞金色纸钱和货柜上层层叠叠的传统祭品外，还有不少“时尚”的祭祀品——吊在半空中的蓝色自行车、夹在油漆柜中间的单反相机、日式纸质狗屋、只有几十克重量、体态健美的棕马，甚至电影《星球大战》中Stormtrooper“白兵”的头盔。
欧阳秉志在制作一件纸扎。这些年，他制作的纸扎种类五花八门，最难的一次，甚至还要为逝者重做缺失的骸骨骨块。（网络图）
作为最古老又最传统的行业，殡葬业无疑有着巨大的潜力。此前颁布的《殡葬绿皮书：中国殡葬事业发展报告》显示，2020年后每年死亡人口预计将达1555万，殡葬市场的规模将达到约1000亿元，而国家对殡葬行业的投资仅30亿元，市场空间巨大。
清明这天，则是殡葬业的“狂欢”：人们拜祭先人，焚烧香烛、冥镪，奉上水果、鲜花、烧猪或白切鸡等祭品。不过在如今这个强调个性的时代，千篇一律的传统祭品和仪式，也开始进入“私人定制”的模式。
“它就像一个符号，
是香港人理解生死的符号”
“这些东西放不了多久，因为那些纸和竹子好快就要生霉。”正在欧阳秉志忙着向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库记者解释时，迎面走来了一对夫妻。
“欧阳先生，我们过来收货啦，弄好没？”对方热情地打着招呼。
“好了好了，我去拿给你们。”欧阳秉志很快从货仓里拿出一部纸扎相机——一部佳能50D的仿真版，这是这对夫妇早前订做的，打算在今年清明烧给故友的祭品。他们笑容满面地接过相机，看了两眼，又一次叹服欧阳秉志的技艺：“真係正！”
过去二十年间，欧阳秉志凭借独特的“升级版殡葬用品”，使得自家的小店名噪香港。BBC曾夸耀他“以创意敬仰逝者”，本地媒体《太阳报》也不吝赞词，称宝华扎作“有情永在”。香港市民们闻讯络绎登门，来见这位隐于深水埗的“阴间设计师”。
不过在欧阳秉志看来，这是“做生意的本分”，他也相信，当祭品燃烧于熊熊烈火时，是对死亡的一种尊重。“生人走了，活着的人不开心，我们把这些东西烧给死者，其实也是给自己的慰藉。”
正像他父亲欧阳伟乾当年希望的那样。
1949年前后，连绵不绝的逃港潮在新中国的广东沿海边缘激起了不小的浪花。在那个满目疮痍的年代，不少人为了生存逃到港澳，广东中山人欧阳伟乾也暗合了时代的潜流。
他先辗转到澳门，但最终选择逃往香港。当时，欧阳伟乾的广东乡下亲友给他推荐了一份在“金玉楼”的工作，欧阳伟乾本以为是间吃茶的茶楼，然而跟着地图找到了目标，店门口的纸钱白幡却提醒他：这里是一间纸扎铺。误打误撞的欧阳伟乾还是在这家“金玉楼”里留了下来，成为了一名勤快肯干的学徒。只是他并不满足于此，在那个相信白手起家的年代，欧阳伟乾学得一身本领。
上世纪40至70年代，传统祭祀仪式依然流行，对纸扎品的需求甚大。欧阳伟乾初入行时，主要学做舞狮用的狮头、金龙和灯饰，月薪15元，在当时来说算是中上收入。他做了三年学徒后，也赚了一笔，便在市井气息浓厚的深水埗创下宝华扎作，主要经营传统的殡葬用品，一开就是66年。
2018年4月4日，清明节将至，香港有纸扎店铺推出美食、碗筷及啤酒套装等应有尽有的纸扎祭品。（CFP 图）
受南粤文化影响，香港人对于清明祭祀有很深的感情。早在港英时期，每逢清明，位处边界的沙头角禁区多会有限度地开放，让人到沙岭坟场拜祭；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中前期，内地仍未实施改革开放政策，不少人亦会在清明节，以祭祖为借口回乡，粤、港火车票甚至会出现抢购潮和黄牛炒票的情况。
而这其中，祭祀用品也被摆到了举足轻重的位置。近年来，一些商店贩售的纸扎产品“与时俱进”：纸扎iPhone、纸扎汽车、纸扎香烟，连同Gucci、LV、爱马仕手袋，和配有外国司机的宝马豪车也大喇喇地出现在店铺中。一度，Gucci知晓此事后表示要“保护知识产权”，并致信香港6间殡葬用品商店，要求停止销售一切带有Gucci的纸制仿真品手袋。
但没想到就是这维护知识产权的“维权行动”，却在社交媒体中发酵成了一场“殡葬门”……
责任编辑：徐牧心
2018.04.05期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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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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