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迷上了看“城里来的大明星”种地。
不是那种衣服干干净净、妆容发型丝毫不乱的“短期乡村生活体验”，而是真的全职去当农民。主人公杰里米·克拉克森，曾是英国非常有名的汽车节目主持人。如果用国内明星做类比，这就相当于是让撒贝宁去村里承包几十亩地。买设备买种子插秧浇水一把抓，最后还要自负盈亏。杰里米不是那种毫无生活经验的名人。无论是摄像组还是他自己，一开始还都对经营农场这件事颇有信心。正如节目的名字《克拉克森的农场》——这片美丽宁静的农场，的确属于杰里米本人。之前雇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就把农场打理的井井有条，能有多难？首先是选购拖拉机，在试驾了镇上二手市场的所有农用拖拉机之后，杰里米大手一挥买了一辆兰博基尼。取到拖拉机的那天他感到很得意。如果你不明白为什么，可以看看下面的直观对比。随着“嘎吱”一声巨响，兰博基尼高贵的信号灯顶在了仓库的大门上沿。下一秒钻出驾驶舱，他直接表情呆滞——笑死，根本进不去。还没等他替这个“愚蠢的决定”找到合理借口，别的麻烦又来了。原以为拖拉机只要马力够大就好，谁知道还有接口匹配问题。在实际农耕操作中，农民需要在拖拉机后面接上不同的设备，比如犁地就接耕地机，撒种就接播种机……但因为他买的兰博基尼是德国货，所以常规的英国设备——不仅杰里米自己看不懂，他请来帮忙的黄毛小哥也看不懂。一老一小两个人，在驾驶舱里对着怎么都启动不了的拖拉机大眼瞪小眼。
最后黄毛小哥给出了终极吐槽：“下次别去德国买拖拉机，就没这些麻烦了。”这位黄毛小哥在节目里类似于杰里米的“农耕导师”。尽管只有21岁，但从小就在农场里工作，是个老手。
但因为杰里米经常自作聪明地无视他的建议，经常被气到爆炸。比如播种环节，他教杰里米“在播完一行之后进行三点掉头”，去耕下一行。
但只不过才离开一会，就发现杰里米因为嫌“三点掉头”太麻烦，决定直接来个大甩尾。杰里米是这样解释的——先耕单数列，再回头把双数列补完，这样可以提高效率。但问题是，撒种需要按照一定规律在田里留下“轨线”，这样等到浇水时设备才能开进来。
而这种“创新行为”所带来的结果，就是轨线留的到处都是。黄毛小伙的担心完全不多余。半年以后，别人的农田是整整齐齐的强迫症福利。原因是英国政府规定农场的一些区域不能种作物，以维持生物的多样性。于是他“灵机一动”——反正也要割草，那么不如干脆用羊来吃草，变废为宝。这才是噩梦的开始。羊们成群结队从车里飞奔而下时，就已经让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别出心裁地弄到了一架无人机，在播放器里下载了狗叫声，打算用来赶羊。大概羊们也意识到，这个长了四个风扇的奇怪玩意，不过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银样镴枪头。我光知道山羊能在悬崖上如履平地，没想到绵羊的跳跃能力竟也如此高超。
平时总是怼天怼地的杰里米，这一刻化身手足无措的无助老大爷。到最后，他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失败，请了一位专业牧羊人过来帮忙。牧羊人吹吹口哨，牧羊犬几个灵活走位，羊们就像被洗脑了一样乖乖进圈。他那些点子再怎么“新奇有趣”，也敌不过专业人士们的丰富经验。不过是“差生文具多”。不但文具多，没用的想法也多。农场生活之所以如此状况频出，也不全是因为当事人自作自受。杰里米虽然偶尔搞事，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有在好好经营的。
比如农场经理人告诉他要在15天之内种完秋小麦，他认认真真做了日程表——要不怎么说他是倒霉蛋呢，第一次务农就撞上了英国几十年不遇的极端天气。随着能种植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作为观众的我都渐渐开始感到焦虑。打个比方，就好像是已经夜里11点了，但我的稿子只写了500字。杰里米的另一个“重大项目”，是决定开一家农业商店。我当时觉得他这个想法简直好极了——把单纯的务农行为，做成了从生产到渠道的全链条项目。只可惜实践起来才知道，这么“好”的点子为什么别人想不到。你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可以为所欲为，却发现尽管在这种彼此相隔几公里的地方，依然逃不过社交压力。还是雨——一场持续几天的降水之后，刚挖好的地基瞬间变成沼泽。心急如焚的杰里米去问建房子到底还需要多久，结果工人们的反应：也不是工人们没心没肺，只是这种“惨痛经历”在农场里，真的没什么稀罕的。由于选址的时候考虑不周，商店内部并没有现成的水电，杰里米只能求助于不远处的房车营地。于是我们就看到这位白发老头从房车里探出身子，热情洋溢地为大家推荐”每年只需41英镑的露营场地”；万万没想到啊，年入千万的著名主持人也得被迫营业，就为了干点农活。经历了一系列主动或被动的打击之后，杰里米的小店终于开了起来。开业第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作弊”，在社交网络上发了自己农场的地址，呼吁网友们前来捧场。网友们也很给力，原本人烟稀少的乡间小路上满是远道而来的车辆。比如原本设计的“停车场”变成了泥坑，兰博基尼瞬间化身推拽车。但傍晚结算，发现第一天营业额就达到了足足1000英镑。杰里米兴奋地直跺脚，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品尝到了丰收的喜悦，他当天晚上临睡前还计划着怎么给自己的小店开发产品线。关停原因多少让人有些啼笑皆非：理事会要求屋顶必须是石头构成，而他的屋顶是锡制的。至于之前为什么不早说、具体是出于什么考虑，节目里倒也没有详细解释。
只知道连续折腾了几个月，务农发家的计划却再次失败——其中一条评论里写着：“发给我想开农场的男友了，希望能劝退他。”与其说是被灰尘、虫子以及屎尿屁，打破了“静谧的田园慢生活”的幻想；
倒不如说杰里米在节目里吃的每一次瘪，都让城市人深刻意识到务农根本不比上班容易。比如杰里米在给羊接生时，发现有一只羊生了三个羊羔，其中一只吃不到奶；牧羊女孩见怪不怪地接过多出来的一只，熟练地在它身上涂满了另一只母羊的体液，“为它找个新妈妈”。春天遇到了干旱，黄毛小哥帮忙在地里安装了太阳能的浇灌系统。就类似我们平时在草坪上看到的那种，能够自动旋转的喷头。如果说这些还能用经验不足来推诿，那么涉及到钱的决策就更体现了“隔行如隔山”。比如杰里米养羊完全是为了不割草，根本没考虑过成本和利润。直到农场经理人给他按照当年的羊毛价格计算了收益，他才发现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商业决策”。
反倒是没怎么上过学的黄毛小哥，给出了一个更靠谱的方案——即使是在杰里米以为的“优势战场”上，他的决定也常常被证明是愚蠢的。比如种了山葵这种“能卖上大价钱的高级作物”，结果不仅成活率极低，剩下的还因为尺寸不够而无人问津。可怜的黄毛小哥人生第二次来到伦敦，就是帮忙卖山葵，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费了大力气取山泉、过滤、处理，结果检测发现菌群数量严重超标。
最搞笑的是，他设计的瓶装水标签上还抖了一句机灵——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杰里米，终于露出了大受打击的表情；“辛苦耕种了6000亩地，我最后只赚了这么点钱？”如果说“明星田园真人秀”满足的是都市人对乡村生活的幻想，那这节目里展现的大概是另一面。
不是悠闲自得的生活图景，也不是“名校生回乡种田”型的降维打击。
甚至设备越是机械化、技术越是发达，农场生活就越是有着超乎人们想象的专业性。
任何能够让人赖以为生的行业， 都没有哪个是真正容易的，农耕也当然不例外。
经历了几乎颗粒无收的一年后，杰里米犹豫着未来是继续经营农场，还是回到伦敦过以前的生活。
黄毛小哥想都没想：“当然要回伦敦，还是大城市更适合你。”
节目中没给答案。
只不过当镜头从他们的脸上渐渐拉远，秋天的夕阳下，草地和树叶都呈现出不同层次的金黄色。
这一刻，大概屏幕里的杰里米也跟我转着同样的一个念头——
“对不起我后悔了，我还是想去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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