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写给儿子的毕业纪念——一篇席卷芭园家长朋友圈的文章

作者：夫子大人（芭学园2014年毕业生鑫鑫爸爸）

夜凉如水。

燥热了一整天的北京夏秋之夜，很懂得消解人们白日里的慌乱。入夜后，天气变得清冷，甚至有些寒意。子夜时分，站在七里渠农场的庭院里，四周树影婆娑，蟋蟀低鸣，此起彼伏，近的远的，在唱着只有属于它们的时刻才能唱起的夜歌。与白日里满院子里“知了、知了”烦躁的嘶叫声所不同，深夜的蟋蟀们仿佛很懂得人们昏睡着的梦最怕被无端吵醒，乱了节奏，碎了故事。

皎洁的月色偷偷地降落到农场黑墟墟的围墙边、墨幽幽的枝杈上、影绰绰的院落前、湿漉漉的青草间。月亮明晃晃的就悬在那里，你会很奇怪为什么月那么亮，云那么散，而城市的夜色却浓得如化不开的乡愁，某些时刻，竟然没有一丝光线。

自从搬到七里渠农场暂住这一段日子，每天就像是倒计时，过一天，少一天。六岁半的儿子九月份就要到北京南城的小学入学。在我和妻子欣欣喜喜地收拾新房子，置办家具，打扫卫生的时候，儿子却经常别扭着吵着要早点回七里渠。我虽是个粗心的父亲，但是也知道他并不只是着急回来看农场的风景。

“祥仔回来了没？”

“毛毛什么时候来？”

“我和夏凯约晚上来我家，行吗？”

“小南南最不听话了，一整天在和我吵架，我再也不让她来我家了。”

“我不是大王拉，我让给思睿当大王拉……”

孩子有孩子们的世界，孩子有孩子们的玩伴。他分明知道这一次离开，绝不会像是平时在芭学园里每天的迎来送往那样，今天别了，明天还能相见。

从此，或许天水相隔，后会遥期。

“爸爸，我小学特别想上芭学园，行吗？”

“……”

有时，人生总会有些路要走，总是有些人会分别，总是有些经历需要改变。

依然皎洁的月光与狡猾的夜色透过窗子投掷在熟睡的儿子平静的小脸儿上，我呆望着他，听到夜色被小家伙均匀呼吸凝固的声音，有一点清脆，细细琐琐。

枕边，摆放着四个松木的小相框、一个装着水晶纪念牌的蓝色小盒子和几个作业本。那是三十六个小时前，芭学园为学前班孩子举行告别仪式的最后的礼物，也是他学前班留下的最后的记忆。毕业典礼后，儿子在陪着我们去良乡的车上，一直抱着那个水晶纪念牌，没有忧伤，只有默然。

儿子六岁半，还没有建立起像成人一样长久的悲伤，但是他此时缺少的欢声笑语，明显告诉着我，他的忧伤是怎样一回事。我和妻子谁也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看着五环上车流滚滚，就像这人世间的滚滚红尘。有一片泪水不知不觉从我的眼角跌落，碎在方向盘上，为车上载着的这个我们一生都不可能割舍的缘，再一次目送。

时光流转到他入园的第一天。那时候，儿子哭得很厉害，撕心裂肺。尽管我和妻子已经在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把他交给芭学园老师的那一刹那，我和妻子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如同昨天毕业典礼时，儿子点亮红烛，与小朱和张展拥抱作别、放声大哭之时一样，泪流满面。那是第一次，我们把孩子亲手交到一个没有我们的地方。

交出去是绝决的不舍，换回来的是回头瞬间绞痛的心。我们不知道他那么幼小的心灵，如何承受一整天父母不在身边的恐惧，不知道他如何度过一整天没有一个熟人的惊惶。拉着妻子的手，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她的痛苦，还是我本身已没有力量向走多走一步。那一刻，我们知道，孩子已不是我们的专利，不管你舍不舍得，不论你喜不喜欢，他已经开始独自走向他的未来，点亮属于他的故事，无可遮挽。我们的目送，是陪伴他的第一份成人礼。

那一天，是他的一个纪念日。

之后的日子，我们见证了许多儿子的纪念日。

有一天，他回到家里骄傲的说：“妈妈，我自己会穿衣服了，你看啊！”说罢，儿子把外衣反铺在地上，两只手向袖子里一插，向身后一背，就这么干将利落。

有一天，他跑到我的身边说：“爸爸，你不是最聪明的人，你不要读博士后了，让我替你读吧！我给你写本书。”

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大人摘院子的里桃花，他飞快地跑过去，站到那位女士的身边，扬起头来，义正严辞的说：“阿姨，花是有生命的，你不能摘！”

有一天，他对着堆好的雪人泪眼婆娑，抽泣不止。“妈妈，雪人一个人在这里，我们走了，他好孤单……”

有一天，他神神密密的拿出一张纸来。“妈妈爸爸，妈妈爸爸，我给你们一个惊喜呦！”说罢，自已躲在屋里的一角，不知在做些什么。我们怀着巨大的好奇，等待着儿子能我们什么惊喜？不一会，他从屋角跑来，拿着一张白纸，上面分别歪歪扭扭的写上了他的名字！这真的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有一天，他一声不吭的突然从玩具堆中跑进屋子翻箱倒柜，把东西丢得满地。我怒不可遏地制止：“你为什么把东西乱丢呢？”他委屈的从手里摊出一张创可贴。原来是他看到婆婆做菜时割伤了手。

这些时刻，都是儿子的纪念日。他正在飞快的成长，赶着趟儿的让我们追不上他的脚步。

有一天，他即将参加芭学园组织的野外生存，第一次需要父母不在身边在外面过夜。送园的早上，他哭哭泣泣。虽然我们知道这段经历将对他十分重要，但还是担心。几乎整夜无眠，妻子一遍遍翻看老师从微信发过来的相片，寻找我们的儿，是否安然入睡。第二天接园时，儿子高高兴兴的从里面席卷回来，昂起小脖子，抬起小胳臂，张开小手，一下子跳到我们身上，“爸爸，我找到了三个鸡蛋！”

有一天清晨，我还懒在床上，他却一大早就爬起来，在他的文具区里开始折飞机。我正纳密今天这儿子怎么这么奇怪？他却把三四个折好的纸飞机放在我的眼前，“爸爸，这是我送你生日的礼物！”

有一天，他煞有介事地对妻子发起脾气，“妈妈，你说话不算，我再也不理你了！你答应的我给我买玩具的，大人说话不能不算数！”

有一天，他看着我为在挥汗如雨的锯着一根木棍为他做象棋，他慢悠悠地走过来，拍了折我的肩膀，像个小大人一样的说：“爸爸，我发现你就是个天才！”

有一天，他对着我和妻子，如此严肃。你问：“爸爸妈妈是不是家里最有能力的人？”我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说：“当然是拉！你怎么会想起这个问题？”你的眼晴突然变得迷离，喃喃自语：“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能力越大。爸爸妈妈，你们是最有能力的人，就应该也是最有责任的人。”我的妈呀，儿子！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逻辑！

有一天，他入睡前趴在妻子身边，轻声说：“妈妈，我爱你！”

……

一幕幕童话般的关于他的故事淅淅沥沥，汇流成河。蟋蟀依然在鸣唱，仿佛为天地间一个个不平凡的精灵催眠——宝贝，宝贝！每天都是你的纪念日！

倏忽间，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大人。在爸爸妈妈还没来得及读懂你的时候，你已经开始阅读我们的思想。你学会了用各种方法“争取自己的权利”，学会了不止是用哭的方式来表达你的情绪。学会了勇敢，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包容，学会了等待。学会了欣赏别人，学会了挖苦自己。学会了乐观的表达你的委曲，也学会了控制悲伤的情绪。这几天你又学会了吃吃的偷笑，还学会了几句“不文明”的用词。

你无论是和爸爸出差还是和妈妈出差，都不忘记回来给为我带一盒香烟，或者给妈妈画一幅画。你专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有你最喜欢的玩具、零食，还有画画、折纸、武术与体育公园。同时，你也时刻在观察着身边的世界，虽然在我们眼里它很不完美，但在你眼里，那里却是你最好奇的期待。

你不可逆转的走向长大，我不想，你不知。

“爸爸，人死后还会不会活？”

“妈妈，天堂里能玩玩具吗？”

“爸爸，人死后再活还能变成人吗？”

“妈妈，地狱里也有玩具吗？”

“爸爸，你们死了也会上天堂吗？”

“妈妈，上了天堂后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儿子？”

儿子，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宝贝。今生我们有缘与你相聚，来世我们定会再次重逢。那时候，也许你会变成我的父亲，我用你曾经的呀呀学语告诉你这一世的前尘往事，告诉你，在这一世，我们是如此的爱你！疼你！牵挂你！

儿子，我想告诉你。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条河流，是河流便总会有一个发源地。对人间的情爱来说，这个发源地就是父母与你无论如何结下的缘。无论你在何方，我们手中的线注定紧密相连。你是我们的宝贝，我们对你的思念与感动无始无终，就像你睡梦中有时候咯咯的笑，咿咿的哭，掉头一去，我们就会相会在彼此的梦里。

儿子，我想告诉你。你整个的人生，会有无数个纪念日将带给我们无尚的荣光与骄傲。我们站在那里，陪着你。就像昨天，我站在台下，望着你在台上潜身摇摆“彩虹的约定”时比划的手语，一姿一势，让我泪洒千行。就像昨天，我在台上为你和你那些小伙伴们唱“明天会更好”，你在台下望着我，哭倒在妈妈的怀里。我们已注定是彼此的生命，你在那里，我在这里。

儿子，我想告诉你。你生活的全部意义，并不在于把自己变得有多成功，有多富有，却是让自己能够把握随时来临的幸福。幸福并不是来源于物质，不是来源于情爱，不是来源于那些在未来让你欢喜让你忧的经历，而是你懂得感动的当下。你经历着的每件事，就是该你经历的，没有其它，享受这个过程就好。当有一天你真的学会看淡放下，其实发现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有时，你会发现这些期待会与自己期望的结果有所差异，但谁知道这个差异就不是更好的结局。

儿子，我想告诉你。长大后，每一时刻，扪心自问，你是否做到全然付出，你的眼光是否关注到身边发生的每件事，走过的每一个人，经历的每一个念头。一沙一世界，一刻一人生。那些与你擦肩而过的机缘，那些注入你生活的命运，那些超然的宇宙真理，你微不足道的生命光阴里是否感知。你可以没有钱，但你必须用心。你可以经历痛苦，但你必须拥有积极行动的权力。你可以没有一切，但你拥有着最宝贵的存在。你存在着、经历着、参与着、体证着，每一个时空的片段，都是永恒。你要相信，人生会在这片片刻刻的永恒里不断发现，所有的事情都会具有无悔的意义。那时候，不管我们在哪里，我都看得到，你在那里。

儿子，我想告诉你，什么是真正快乐的生活。那就是每一时刻的感动。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事一行，一人一念。你感受到所有这些的灵性，为你每一个当下注入内容。你理解它，感受它，拥抱它，释放它。把自己变成灵性的一部分，而不再是自己和别人生活的旁观者。那样，你便拥有了真正生活的全部意义，坚定执着，满怀感激。

儿子，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你沉睡的稚嫩，将快速消融。很快，我将抱不动你日益沉重的身体，你也将不会趴在我和妈妈的怀里这么容易的哭泣。你的一个个纪念日，载着你长大，担着你变强，伴着你学会如何去爱与被爱，随着你走到彩虹的尽头。

孩子，你准备好了吗？你刚刚结束了你人生的第一个毕业典礼，穿过第的第一个毕业彩虹墙。请原谅我们在你无法按自己意志决定时，我们代替你做出的决定。虽然我们知道那本是属于你的权利。你与我们今生的所有约定，都是在这样一个个彼些决定中浇筑成属于我们共同的永恒。在时光中凝固，在岁月中发酵，在生命的整个过程中不断生长，期待下一次轮回，你还是我们最爱的孩子。

启程吧，孩子。总有属于你新的开始，总有属于你新的伙伴，也总有属于你新的记忆。

我们将一天天老去，但即便是我们始壮如牛，也总有那么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比如生老病死，比如时光流逝，比如——我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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