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与杨土司：腊子口战役背后的故事

欢迎收看《司马平邦说》。前几天去了一趟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红军长征著名的腊子口战役就发生在此。一般我们说的腊子口战役都是指1935年9月16日到17日，中央红军——即红一方面军，在林彪、聂荣臻的指挥下，由王开湘、杨成武的第二师第四团奇袭致胜，抢战天险腊子口。这场战役是毛泽东、周恩来率领中央红军走出雪山草地，进入甘肃之后和进入陕北之前的最重要战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与红军在湘江、遵义、泸定的战役一样，都决定着共产党的命运。在长达两年的长征里，是处处历险，时时克难，但凡有一次决策失败都可能造成全盘皆输。现在，许多许多年后我们再来看那段历史，只会惊呼幸在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可以让党和红军一关一关打通。

油画《红军攻占了腊子口》，作者崔开玺

其实，历史上红军打过的腊子口战役一共有两次，中央红军打过一次，红四方面军后来也打过一次，即在张国焘领导红四方面军与党中央分裂后，再过草地，南下失败重返甘肃，于1936年8月9日，由熊厚发、郑维山率领四方面军第三十军的程世才、李先念的第八十八师百里奔袭，借鉴了中央红军的夜袭作战，以两个营正面佯攻，又以一个营沿着山梁侧攻，派尖刀连从陡峭的崖壁攀登上去，迂回到敌后直捣敌指挥所，这是红军一年时间里第二次攻占腊子口，而两次守卫腊子口，被红军击溃的都是国民党军阀鲁大昌的部队。

一年时间里两次被境况最为艰难困苦的红军“蹂躏”，你还别说，在国民党军队里，鲁大昌这样的倒霉蛋几乎是绝对仅有的。

中央红军的腊子口战役是由林、聂、王、杨在前线指挥的，这时候毛主席并不在场，9月13日红军长征途经甘南的茨日那村，毛主席及警卫人员在此村一幢木楼上住了两天，并向林彪部队下达了“以三天的行程夺取腊子口”的命令，后，为安全起见，毛主席于9月15日拂晓离开茨日那村，带着参谋及警卫20人翻越3400多米高的压浪尼巴和高日卡两座大山，直奔若尕沟的崔古仓村，再向腊子口挺进，之后与拿下腊子口的部队汇合。

杨积庆

在崔古仓村也发生了一件同样写进了党史军史的非常重大的事件。

当年的甘南大部分是归于藏族土司杨积庆管辖，土司府就设在卓尼县，因此也叫卓尼土司。杨积庆已经是第十九代卓尼土司，他的祖上从元朝起就已经营此地，是地地道道的土皇帝，受到元、明、清和民国中央政府的承认。但是到了杨积庆，虽为土司，却一点都不土，杨土司身材颀长，眉清目秀，虽终生未离开甘肃，但对天下大势了若指掌，对1930年代共产党与国民党的国内战争也是了解颇深，尤其是他与国民党军阀鲁大昌积怨颇深；红军进入甘肃，鲁大昌要求各地坚壁清野，不能给红军任何给养，但是杨土司却暗中派杨景华联络红军，对达拉沟栈道、尼傲峡木桥进行修复，帮助红军顺利通过，又在崔古仓这个地方，为红军开仓供粮30万斤以上。30万斤啊，想一想，当时中央红军只有七千余人，一下子得到了杨土司30万斤还要多的粮食，这是多么大的支援！

可以说，杨土司偷偷供给毛泽东的这30万斤粮食，对当年的中国革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当年即使是破衣烂衫，即使在障碍颇多的藏族地区，共产党和红军一样是深得民心。

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分别于1935年9月和1936年8月两次打败了军阀鲁大昌，攻占了腊子口，这直接造成了鲁大昌对杨积庆的仇恨，又过了一年的1937年8月25日，经鲁大昌密谋策划，其心腹营长率军潜入杨土司的驻地，卓尼县的博峪村，将其一家包围，杨积庆虽然率众拼力抵抗，但寡不敌众，杨积庆与长子杨琨，还有长媳、孙女等7人被鲁大昌的部队杀死，而在此次博峪惨案中，杨积庆的次子，8岁的杨复兴，据说是被裹在厚厚的地毯里逃过了一劫。

“博峪事变”引起了藏人的极大愤怒，藏兵击溃了叛逆部队，数万藏人聚集起来，要求国民政府惩办凶手，最后，在“博峪事变”20天后的1937年9月15日，8岁的杨复兴依制继任了第二十代卓尼土司和洮岷路保安司令，并由其母杨守贞代理执政。

待杨复兴长大亲政后，于1947年8月晋见蒋介石，这年11月赴南京陆军大学受训，1949年春毕业于南京陆军大学将官班，被授少将军衔。但是小小年纪的杨复兴一直深受父亲杨积庆的影响，对共产党非常亲近，1949年解放军挺进大西北，杨土司积极和王震部队取得联系，并在1949年9月11日率部和平起义。杨土司归制于新中国，并一举结束了五百多年的土司制度，所以，杨复兴现在也被称为末代土司。新中国建立初始，杨复兴就一直是甘南州和卓尼县的行政主官和军事主官，共产党也对这位末代土司给予了最大的政治信任。

杨复兴

1955年，杨复兴被授予大校军衔，并于1956年入党。

1994年10月，甘肃省人民政府追认第十九代土司杨积庆为革命烈士，腊子口战役的红军团政委杨成武将军亲自题写了“杨积庆烈士之墓”的碑铭。

从红军两战腊子口，到杨土司开仓供粮，再到因之一家七口惨遭杀害，再到杨复兴重振家业，最后于1949年，又因父亲当年与共产党的亲近关系，延续父亲未完成的心愿，与解放军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当然了，在新中国成立之后，共产党也是知恩图报，一直给予杨家非常高的政治礼遇。

而那位策划“博峪事变”杀害杨家七口的鲁大昌呢？在1949年解放时逃跑隐匿，但还是被解放军捕获，关押、劳改，后因病保外就医，于1962年10月1日病死，这一段围绕腊子口战役的历史恩仇算是告一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