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威丨写在结课之际……
写在结课之际……
文丨滕 威
刚坐下来有空看一眼手机,就看到满屏感谢,很新鲜。微信时代就是好,以前结课了,人就散了,都没有机会听到齐刷刷的感谢呢。
今年是我执教第十五年。以前很重视仪式感,开学第一课要说几句开场白,期末最后一课要说几句告别语,有头有尾才算好好地上完了一学期。以前很任性,曾经两个月讲不完一部《哈姆雷特》,曾经下午两节课拖堂拖到八点才说下课,曾经因为走错教室、穿高跟鞋崴了脚、开车被交警拦下等原因迟到过,曾经忘带课件瞎白话了两节课......即使这么多乌龙这么多事件,但我还是被学生们理解、包容。那些年我不但没被一票否决,还拿遍了学校的各种教学荣誉。因为学生们的喜爱,没有官职的我甚至被学生党员们选入了学院党委,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听我上党课。
经常说,“感谢在我的麦田里疯跑过的学生们”;也经常被学生们作为“守望者”感谢过。
The Catcher in the Rye
但这些好像慢慢在成为历史。
教学管理的规矩越来越细,文件越来越厚,学生越来越像买家或判官。每次下课我都觉得应该站在讲台上对走出教室门的学生们说一句,“亲,给五星好评期末可以返分哦!”每次下课我都会在脑海里再过一遍,今天有没有说什么“不对”的话,会不会利用话语权对男生、小粉红、教徒、饭圈女孩等群体造成了纳米级伤害?会不会又提到了太多次母校?会不会又吐槽了不该吐、吐了也白吐的教某部和华南某大?我不是怕被学生举报,也没有受迫害妄想,我是怕因为自己激起了某个学生的举报欲望,然后促成了其人生污点的形成。
除了富士康化的大学管理之外,更让人无法抗衡的是移动互联网。十五年前,我初登讲台,就说,我这一代老师面临的课题是“后谷歌时代的教育”。现在不仅是搜索,而且是移动搜索,是移动数据库,是️云。当然今天的课堂难题,不是学生有云XX,而我只有越来越阿森海默的大脑;是我上课,他们上网。我沉迷于知识的海洋,他们沉迷于娱乐的海洋。我无论是貌美如花还是口吐莲花,无论是能唱念做打还是能饶舌嘻哈,都没法跟他们的本命——手机相比。我和手机,他们肯定选手机;即使是他们自己和手机,他们可能也会选手机。教师“Never to do list”上最新一条:不要没收学生手机,因为他们可能会伤害自己。所以,下课之后经常感觉很挫败,觉得带不动课堂。后来跟同行们聊一聊,发现是个universal的问题,那似乎不关我事,可以高高挂起。
滕威老师在哈瓦那
不过,一站上讲台,还是会忍不住,忍不住好为人师,忍不住掏心掏肺,忍不住手舞足蹈,忍不住真情流露。本来第一堂课走进教室前,已经心理建设了半天,这学期要演一个“合格老师”,结果还是频繁掉马。今天看到满屏感谢,虽然不知道大家是对每门课老师都这么客气,只是套路而已,还是only for me,但我确实有点感动。虽然承认被你们撩到有点丢人,但老师我很多年没教过本科生的大班了,有点儿惊到喜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能之前太悲观了吧,可能因为被归入存量教师、因为学校的“教学名师”评选被出局、因为自己的研究成果不被重视......去年年底的心态有点崩,没能继续保持围笑。新年第一次上课,就收到了大家的谢意与表白,内心确实有些震动。
看来,在今天,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教书与科研、工作与生活,可能也没有那么难。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喜欢,还有这么多人感念。
一不小心,写了这么长。其实就是想感谢你们的感谢。有一天你拿着这幅画来找我的时候,我仍然不会说这是一顶帽子;就像在课堂上,我说那群山像白象,你们也都会说“哇,耳朵好大!”
Anyway,二十一世纪第三个十年,谢谢你们给我勇气。
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ou & I!
2020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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