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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推荐|杨早、凌云岚:《拾读汪曾祺》——献给汪曾祺百年诞辰

杨早、凌云岚 海螺Caracoles 2022-10-04


杨早、凌云岚:《拾读汪曾祺》,贵州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也是故乡情结


汪朗


     世上有些事情是不可做的。比如,给杨早的书写序。有些事情又是不能不做的。比如,给杨早的书写序。    杨早和凌云岚都是北大的文学博士,专攻中国现当代文学,他们搞的那一套,我基本不接触,没有资格说长道短,更别说写什么序言了。怎奈,这本书是谈论我们家老头儿汪曾祺作品的,更要命的是,杨早此人不是外人,是老汪家正儿八经的亲戚。老头儿的生母姓杨,与杨早的上几辈是一家人,杨早的爷爷和汪曾祺是表兄弟,从小混在一起,几十年后还记得彼此的小名,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有了这些关系,再不可做的事情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如今,汪曾祺的各种文集出了不少,谈论他作品的文章也有一些,杨早、凌云岚合写的这本《拾读汪曾祺》还有阅读价值吗?好像还有。这本书收录的文章,主要是用汪曾祺文学创作主张分析阐释汪曾祺的小说,其中当然也有作者的理解和生发,且多有新意。比如,汪曾祺曾多次谈到他的老师沈从文在教授文学创作时常说的一句话“贴到人物写”,并对此进行比较全面论述。杨早通过对比老头儿1947年写成的《鸡鸭名家》和1982年收入《汪曾祺短篇小说选》的修改本,发现许多修改之处都体现了“贴到人物写”的宗旨。像早期版本说放鸭子最苦的是“寂寞”,一个人撑着个“鸭撇子”,一早就离开村庄,到茫茫的水里去了,到天擦黑了才回来,“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到了1982年,文中的“寂寞”改成了“冷清”。显然,老头儿认为上世纪四十年代一个放鸭子的农民,脑子里是不太可能有“寂寞”这样的词汇的,因此换成了更加通俗的“冷清”。这个修改例子,老头儿自己生前都没提过,可能随手改过就忘了。没成想,却让杨早挖了出来。类似的开掘,书中还有很多。     这本书的一个特点就是读着很顺,没有疙疙瘩瘩的地方。要说的事情都说得明明白白,不拐弯抹角,也不故作高深,有意唬人。古人曰:修辞立其诚。对于他们这样受过严格学术训练的人来说,这样行文应该是有意为之,是出于对读者的尊重。     不知是不是当过记者的缘故,杨早这本书的不少文章,并不是单纯分析汪曾祺的作品,往往会一笔宕开,用史料和现场采访资料对作品的内容进行补充和拓展,比如高邮历史上几次决堤的情况,比如高邮鸡鸭炕房的分布情况,比如高邮士绅在赈灾中的作用,他甚至考证出汪曾祺在回忆文章中提到的1931年高邮运河决堤的日子没有记错,就是阴历七月十三。老头儿自己对此都没有把握,在文章中特地加了一个括号,内写“可能记错”。在我看来,这些“闲笔”更有可读性,可以让人从更开阔的角度理解老头儿。     杨早在这本书中提出了不少观点,有些很是让我惊诧。比如他从《八千岁》中分析出汪曾祺很懂物价,从《鸡鸭名家》中看出汪曾祺精通生意经,这些是我们家里人以前闻所未闻的。我们一直以为汪曾祺对经济一窍不通,而且毫无兴趣,连自己的稿费有多少都弄不清。看来,对这个老头儿应该重新认识了。     这本书所谈论的汪曾祺小说,都是高邮题材,这大约与杨早的祖籍是高邮有些关联。其实杨早跟我一样,从未在高邮生活过。他们家从祖父那一辈便离开了高邮,他是在四川长大的,以后又在广州、北京求学,与高邮全然不搭界,四川话应该说的比高邮话好。不过,一个人的故乡情缘是很难割舍开来的,总会或明或暗地体现出来。这些年来杨早多次回到高邮,寻根问祖,查阅典籍,巡游采风,因此在文章中谈起高邮风物习俗来头头是道,一点也不“隔”。汪曾祺创作了大量以高邮为题材的作品,从中可以看出他对故乡的感情。如今杨早又以这部分作品作为评论的对象,体现的是同一种故乡情结。不知杨早以为然否?



作者简介  


    杨早,北京大学文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话题”系列主编,阅读邻居读书会联合创始人。著有《清末民初北京舆论环境与新文化的登场》《民国了》《野史记》《说史记》《早读过了》《传媒时代的文学重生》等,编有《宁作我:汪曾祺文学自传》、“大家小集”丛书之《汪曾祺集》。


     凌云岚,北京大学文学博士,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近年主要关注区域文学与文化史、现代女性作家与社会等。著有《五四前后湖南的文化氛围与新文学》。


    两位作者曾合编“大家小集”丛书之《沈从文集·小说卷》及《沈从文集·散文卷》,合译《合肥四姊妹》,均参与《汪曾祺别集》编纂工作。





 目录  


三说汪曾祺…………1

汪汪地向前流去…………2

“好看的应该长远存在”…………12

一部《高邮传》,作者汪曾祺…………19


壹读:20 世纪80 年代各种情感的总和——《受戒》…………29

“十分迷人”又“毫无意义”…………31

汪曾祺为什么写《受戒》…………34

“愁云密布的文学天空”中的一抹亮色…………36

“为什么写写旧社会就不行呢”…………39

“中国人的各种感情的一个总和”…………42


贰读:最像故事的故事——《大淖记事》…………47

“大淖”这地方…………50

巧云这个人…………53

纳外来于传统…………57


叁读:四十年间,三写王二——《异秉》…………63

“要贴到人物写”…………66

“语体文习作班佳卷”…………70

“等王二来,这才齐全”…………76

“对生活的一声苦笑”…………82

“写旧生活,也得有新思想”…………88


肆读:汪曾祺的生意经——《鸡鸭名家》…………93

一不小心撞上了历史…………95

鸡鸭名家出高邮…………99

“失去我的圆光了”…………102

小说的主角,首先是父亲…………106

显性结构与隐性结构…………109

这个人怎么懂这么多…………114

借着鸡鸭,回望故乡…………117


伍读:草炉烧饼的时代结束了——《八千岁》…………123

草炉烧饼…………125

时间的意义…………128

八千岁守成不变…………130

八舅太爷摧毁规则…………134

小城里的边缘人…………136


陆读:士绅传统的传承——《故乡人》…………141

1931 年大洪灾的记忆…………143

高邮士绅的救灾传统…………146

王淡人与老杨,是汪曾祺刻画的“士绅”…………151

写水灾,也呼应着士绅传统…………156


柒读:一二三,才够意思——《晚饭花》…………161

“晚饭花”的意义…………163

出嫁的故事…………167

都是“最后一个”…………171


捌读:那些“不上不下”的体面人——《岁寒三友》…………177


玖读:想飞,没有飞出去——《徙》…………187


拾读:士在平民之中——《鉴赏家》…………199


附录…………207

为什么汪曾祺无可替代…………208

与汪曾祺谈创作…………220

“夫子自道”——汪曾祺的沈从文解读…………239

三代读汪,读他的高邮(跋)…………253




  


三代读汪,读他的高邮


杨早


     这二十年间,去高邮的次数不算多,一共才五次。每次回去,心情都大不同,收获也大不同。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去高邮肯定不是为了旅游景点的吸引,毕竟扬州苏州南京这些重点旅游城市都离得不远,到高邮也还没有火车。“古有秦少游,今有汪曾祺”本是高邮的两张名片,而汪曾祺在当下的阅读热度,正在方兴未艾。恰好他又是我定义的“城市传记作者”。不知有多少“汪迷”、汪曾祺研究者心心念念,想亲身来看一看《受戒》中明海出家的菩提庵,《大淖记事》中的大淖,《异秉》里王二卖熏烧的保全堂,《戴车匠》《八千岁》里的老街,《徙》里高北溟执教的五小……或许看了之后,多少会有些失望,但正如“顶级汪迷”苏北所言,小说里的地名与人物立时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是凭空想象。     而我的身份,比较多重。我既是一个汪曾祺的研究者,也算是高邮流散在外的子孙。虽然从小没在高邮呆过,但户口本、学生证上明晃晃的“籍贯:江苏高邮”总是一种印记与提醒。1987年,生长在四川的父亲头次回高邮。当时汪曾祺自然已是文学名家,但还没有今日的地位。因此父亲去高邮,还是为了追寻从小在曾祖母、祖父、三祖父口中听得太多的故乡。他在游记里写道:
     站在汽车站前面的公路上,往南,可望见建于明万历年间的净土寺塔;往东,可望见文游台。西面有三条马路通向城内:居中一条通至北门口,两旁是机关、住宅和商店,可算作新城的中心。北边的一条环城而行,接通继续北上的公路。南边那条马路通向旧城东门。三条马路都是新修筑的,我挑了南边那条路进城。城门口是县立中学,似颇大,未入。过县立小学(今名实验小学),记得父亲说过他曾在此就读,便入内看了看。房屋大抵还是解放前或五十年代所建,没有什么新的气象。
     父亲看到的高邮,三十二年来,变化当然巨大,但旧城格局仍在。他那年去高邮,最想看的是造成这座“盂城”(高邮县城低于运河与高邮湖水面,形似覆盆而得此名)的大运河,只因“祖母在世时常常说起,运河高邮段河床高于街面,发大水时河面竟与城墙一般儿高,一旦堤溃,水头势不可当,淹至屋檐。人们只好蹲踞在迭起的八仙桌上,或坐进洗澡的大木盆,随水漂去。结局可想”。     现在去看运河故道,夕阳西下,渔舟二三,波光映日,柳影婆娑,于清风碧草中徜徉,大略很难想象1931年大水决口时城为泽国,人为鱼鳖的凄惶图景。只是我每逢走到运河堤上,总会想起父亲当年在此的“招魂”:“魂兮归来,祖父!魂兮归来,祖母!魂兮归来,䌹叔!你们远离故乡,颠沛流离,饱经苦难。愿你们魂归故土,永得安宁!”     关于那段家史,也是大时代中平凡家庭的常见运命,不必细说。     所想说的,是我与汪曾祺的因缘,不只是原籍同乡,也不只是沾亲带故,或许最大的缘分,是“三代读汪”的连续性。从三爷爷杨汝䌹,站在重庆的书店里读《邂逅集》,并于1980年代与汪曾祺的频繁通信;到父亲读现代文学研究生,数度到汪寓访问本人,从北大图书馆借抄《邂逅集》,撰写《汪曾祺四十年代小说的两种调子》;再到我兜兜转转,从近代报刊研究进入当代文学,再返身“小说民国”,最后将汪曾祺的“打通”变成自己的学术落脚点之一……这一条不绝如缕的线索,细细想来,很有意思。因此本书附录了讨论杨汝䌹与汪曾祺通信的文章,也有父亲杨鼎川1994年对汪曾祺的采访,用意无非是纪念这一段“三代读汪”的因缘。     本书选择的解读文本,都是与高邮有关的小说。这当然是故意的。汪曾祺的小说里,有三分之二的篇什,都是有关高邮的。而诚如杨汝䌹所说,最“汪派”的小说,也都在他的高邮书写之中。而我,一向坚持一个角度,将汪曾祺作为“高邮传记之作者”来考量他的创作。这并不是说,汪曾祺关于昆明,北京,上海,张家口的作品不重要。但是,高邮是他“一张邮票大小”的故土,对于高邮时、人、地细致的书写,是汪曾祺最触目的特色,也是他对中国现当代文学最大的贡献。这是个人的观点,于是也就将这本小书的讨论对象,锁定在了“汪曾祺写高邮”。     关于本书,需要致谢的人很多。感谢汪朗老师的提点帮助并作序,感谢汪朝老师的答疑解惑,从事汪曾祺研究的小伙伴们:李建新、王树兴、徐强、苏北、龙冬、王道诸兄给我的助益,高邮姚维儒先生、任俊梅女士(我得叫“奶奶”)讲述与解答高邮故实,还有已故的堂叔祖杨汝栩先生——他是最了解高邮的人之一。刊发本书部分文字的《光明日报》《文艺争鸣》《当代作家评论》《文艺报》《南方文坛》诸位编辑……肯定还有很多未曾提到的名字,果然谁都不是孤立的礁石。     本书大部分篇什,都经两位作者讨论选题、角度。《汪汪地向前流去》《最像故事的故事》《一二三,才够意思》由凌云岚执笔(附录另收入《“夫子自道”——汪曾祺的沈从文解读》,其余由杨早执笔。在已出版的“汪曾祺别集”中,也是杨早担任《鸡毛集》《五味集》两卷编者,凌云岚担任《梦见沈从文先生》的编者。     2020年是汪曾祺先生诞生一百周年,这本书当然是献辞一种。而于我私心而言,这本书也要献给我的祖父杨汝纶,他与汪曾祺同岁,小了九个月。两人少时常一起玩耍。三叔祖杨汝䌹,小了他们整整十岁。还有曾祖母,大姑婆,小姑婆。他们都是终其一生,离散四方,却始终心怀乡土的游子。     如果可能,这本书也献给高邮,我陌生又正在渐渐熟悉的故乡。
(感谢杨早博士、凌云岚博士授权)



本期编辑|李炜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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