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木玛,他的新歌《纯洁2016》我每次都是躺着听的。他说你这感觉特对,我就想给你们这样的感觉。1998年《纯洁》的躁动和疯狂从歌里褪去了,2016,他只是平和地把自己摊开在音乐里。
《纯洁2016》在网易云音乐发布两天评论就999+,木玛本人在评论区回复着被新歌“炸”出来的老歌迷,他公开自己的微信,他微博头像是个卖萌的表情包小人儿,还写着“我乖”……和前些年“暗黑系”“哥特风”“冷艳”“残酷青春”的标签形成鲜明对比。2016,他亲切得像隔壁玩儿音乐的大男孩,他似乎变了。
可是一和他聊天就发现,他的平和与亲切不代表任何意义上的妥协。该较劲的地方,这个耿直BOY一口不松。他对现在的音乐环境失望,他说觉得很内个,我问他是想说“悲哀”?他说不对,应该说觉得很可怜。“悲哀是带有人情味的,说一个人可以用‘悲哀’,对这个产业就是‘可怜’”;
甚至当电话打断我们的语音聊天,尽管那时问题已经问完,他仍然认真地给我再拨过来“既然这是采访,那我们就好好结束它,做个小总结……”
突然明白,嘶吼着“美丽的南方”的木玛,吟唱着“她是黯淡星”的木玛,在“奇异的梦里高兴地变成风”的木玛,那股劲儿没变。
“现在我只能纯洁”
文周:是什么契机让你把98年的《纯洁》重新编曲?
木玛:人生契机太多了,已经不知道是哪一个。我发过5张专辑,合作过3个公司,恋爱也谈了许多场,经历了许多事情,我想是时候去重新寻找音乐最本真的状态了。
其实木马乐队还在摩登天空的时候,我就以个人名义和他们签过两张民谣唱片,很多歌都是那时写好的,只是当时没有契机,没成。我现在已经玩儿过后朋克、华丽摇滚,电子一点的、工业一点的都尝试过,既然已经有这些了,我想我可以自己再玩儿点不一样的。
文周:《纯洁2016》和《纯洁》相比,感觉更率真。
木玛:对,这也是我想表达的感觉。我很多歌都是在吉他上写的,会有质朴的感觉。而且在一些朋友聚会上,我会拿着箱琴去弹唱,朋友们觉得我这个状态很好,他们也挺感动的。
文周:新歌专辑封面上,你躺在床上露出一只手。想起你《yellow star》专辑封面的手,不过那时还刻意追求那种诡异奇幻的效果,这次就很自然了。
木玛:我所有的专辑封面自己都有参与设计。《纯洁2016》这张,是我的朋友肖潇给我拍的。我的身体和白床单,像在一个旅馆休息。音乐里也有说到“旅馆的房间”,传达的是统一的感受。带不走的东西都是旅馆。你的家,你的肉体,也是旅馆。
文周:这首歌我每次都是躺着听的。
木玛:那太好了!这首歌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像大雨的清洗,会让人安静。我后来发现,我的老歌虽然看起来很躁,但是最终会让人安静,这是我血液里的特质,改不掉。
文周:歌名里加上2016,是特意为纪念这个时间,或者仅仅是对作品的时间标注?
木玛:很多歌都不能像这首歌一样贴上时间标签。这是我对自己的一种交代。
《纯洁》木马乐队的版本是残酷青春和我们的向往,年轻,一心往黑暗里看,黑暗挤压出自己的情绪。那时我们带着乐观的心情在做着悲观的音乐,这是青春。现在回过头来,觉得没有啦,应该干净一些。
我的老歌迷们十几年前听《纯洁》时还在上学,现在已经成家立业。再过十年八年,我可能再唱一首《纯洁202X》,听过《纯洁2016》的人里,可能还有人会再次听到,只是他们和我都老了,但我还在做歌请你们来听,这就成为你们和我生命的一个结点。
“音乐算什么梦想啊”
文周:你的音乐风格这些年一直在变。
木玛: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我这辈子就做音乐了。我早就计划好我的物质需求到什么程度就够了,做《丝绒公路》的时候我就是要赚钱,但后面肯定要在音乐上对自己有更多的追求。
我觉得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把梦想这个词无限放大了。好多年轻人标榜音乐是梦想,说得很轻盈。音乐算什么梦想啊?你作为音乐人,音乐就是你该踏踏实实做的事,别说没用的。
文周:你总说不能做傻摇滚,不被所谓的摇滚精神绑架,你的作品都是这种姿态的。
木玛:流行音乐让有趣的人做,一样出色;地下摇滚再地下,给无聊的人做也会是一坨屎。世界上只分好音乐和不好的音乐。我不想被任何定义束缚住。
当年的摇滚是什么?是要做爱不要战争,是奇装异服,是抽烟吸毒派对酗酒。就是用最直接最表面的方式去反对,但有人把这种肤浅的反叛做得很深刻。
那现在的摇滚的反叛是什么?是去酒吧不喝酒,我喝牛奶。当年是不让我做我偏做,现在就要搞干净的,让碰的东西我不碰。
现在有些人搞摇滚,还是就会喊个牛逼说个我们要飞什么的,都太小儿科了。别来这些个了,那都半个世纪前的事儿了,踏踏实实好好生活吧。前辈干得比你好,后辈玩得比你燥,你前后不着调,那就别闹了!
“成为一个无用的人挺好的”
文周:你现在的生活状态感觉更从容。
木玛:说白了我现在就想做没用的事儿,没用的事儿做多了我就成了一个没用的人,我觉得特好,特有意思。
比如这次我和乐童音乐合作,把我新专辑封面印了100张明信片做众筹。我最近每天写几张,我可能就随手拿起一本书,随便翻开一页,把话写在上面,寄给你,你可能永远不知道这是哪本书,甚至明信片也有可能寄丢,但这些意外和随机本身也很有意思。这对想做更大的事、有更大野心的人可能毛都不是,但这些曾在没有短信微信的年代给我们带来多少快乐啊。那我就要这种无用的快乐。
文周:你12年前写过《如果真的恨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现在还恨吗?
木玛:哦那只是个歌名,想当年我也算是标题党了。这就是个纯诱饵。
不过我前两天刚好跟一个出家人聊到了这件事,当时我在生气,他就对我说:你可以恨,恨得痛彻心扉,但你要知道你是在梦境里,对一个梦中之人玩儿一场恨他的游戏;你可以爱,爱得死去活来,但你也要知道你是在梦境里,对一个梦中之人玩儿一场爱他的游戏。所以真的是恨自己吗?我只是在梦中恨另一个自己,就这样,哈哈!
文周:《文周》5年前采访过你,是《进化》首发的前一礼拜。那时问过你“在这个星球上有没有你特别向往的地方”,现在再问这个问题呢?不在这个星球上的地方也可以。
木玛:今年9月开始要在三十几个城市进行全国巡演,这肯定是最近最向往的了。
采访的最后,他想和喜欢木玛的人说:
“我不搞什么大事儿,
没想着让一亿人听我歌儿。
我就做小事儿,
可能听我歌的有一千人,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但是这太棒了,我爱你们。
咱们未来也歌儿里见!”
记者、撰文丨亏亏
图片由乐童音乐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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