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后打老师”案开庭：打人者描述过去被老师殴打多次流泪

去年7月，发生于河南栾川县的“20年后男子当街掌掴老师”事件经媒体报道后引发持续关注。2019年6月12日，栾川县人民法院依法公开开庭审理了常仁尧寻衅滋事一案。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常仁尧的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依法应当追究其刑事责任。

栾川县人民检察院指控，2018年7月份一天的下午，被告人常仁尧驾驶自己的黑色越野车与同村的潘某某外出钓鱼，当车行驶至S328省道栾川乡双堂村19号界碑附近时，遇见骑电动车经过的张某某(系常仁尧初二时的班主任，现任某中学老师)。

常仁尧回想起上学时所受体罚，心生恼怒，在准备上前拦截时，将手机交给随行的潘某某录制视频。之后，常仁尧拦下张某某，对其辱骂、指责，扇其耳光，又朝其脸部猛击一拳，并将其电动车踏翻在地，朝其胸部、腹部击打两拳。后在围观群众劝说下，常仁尧住手。随后，常仁尧将录制视频传播他人观看，导致该视频在网上被广泛传播报道，严重影响张某某的工作、生活及家庭安宁，在社会上造成恶劣影响，严重破坏了社会秩序。公诉机关认为，常仁尧的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依法应当追究其刑事责任。

庭审中，公诉机关出示了有关证据，被告人常仁尧及其辩护人进行了质证，控辩双方在法庭主持下充分发表了意见，常仁尧进行了最后陈述。

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新闻记者、社会各界群众及被告人部分亲属等50余人旁听了庭审。

庭审结束后法庭宣布休庭，择期宣判。

打人者描述过去被老师殴打时多次流泪

据红星新闻报道，在庭上回答法官问题时，关于案发的具体时间，常仁尧称记不清了，与张某某系偶遇，“刚看到时不太确认，确认了后，他怔了以下，想起来以前他对我殴打，当时我情绪冲动了一下，就打了他”。

常仁尧称，张某某当过他一年班主任，教英语，自己经常被其殴打辱骂，“给我带来巨大的心理伤害，十几年我都不会忘，且经常做噩梦，绝望、无助、哭泣”。他回忆，上初中时，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班上学费就自己没交，向张某某请求晚一点交却被拒绝。还曾因为在课堂上打瞌睡，被张某某从教室前面打到教室后面，“一边打一边骂”。

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常仁尧在诉说时语带哭腔，并三次用手擦拭眼睛。他称，自己一直想不通，13岁的他究竟有多大的错，会遭受这样的待遇。被打后，常仁尧找学校反映，也有老师开导自己，但张某某殴打更狠。

20年后“复仇” 

他当街掌掴班主任，并让同伴拍下视频

网传视频截图：当事人常仁尧拦路殴打老师

从河南栾川县实验中学毕业十余年后，32岁的常仁尧用几记耳光“回报”了自己初二时的班主任张明(化名)。

事情要从2018年12月15日在网络疯传的一段视频说起。在这段1分多钟的视频里，常仁尧拦住了一辆行使中的黑色电动车，车上坐的正是自己当年的班主任张明。

“还记不记得我？”话音未落，常仁尧对着张明的脸扇了一记耳光。接着，他又绕到电瓶车左侧，多次质问张明：“以前咋削我的，还记不记得？”并再次向对方扇了多记耳光，最后扔下一句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动手前，常仁尧明确示意身旁的伙伴用手机拍摄下打老师的过程。

视频里，健壮的常仁尧看起来咄咄逼人，而班主任张明却显得不知所措。在被打了几耳光后，张明嘟囔着对常仁尧说了几声对不起。

视频中掌掴老师事件，实际发生于2018年7月。事发当日，常仁尧约朋友外出钓鱼，途中偶遇了当年的班主任张明。无意中相遇，激起了常仁尧压在心里20多年的“愤怒”。

据郭京朝律师介绍，常仁尧选择在20年后报复，缘起初二时，因自己在课上打瞌睡，被张明责罚蹲在讲台下面。期间，张明对常仁尧的头部和身上多次脚踹。之后，张明又要求常仁尧面对黑板罚站，并要求常仁尧在手中举起一块木板。

“这件事对常仁尧产生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毕业十几年以后，他看到有关老师欺辱学生的新闻，都会情绪激动。”郭京朝介绍，事发前不久，常仁尧正好看到了一则老师欺负女学生的新闻，这也是触发他行为失当的原因之一。

对于事发经过，记者发现，一名自称为常仁尧本人的贴吧用户“骆驼鸟009”在2018年12月16日发布帖子，解释了其打老师的原因。贴文写道：“当我为人父时我依然过不了这一道坎，因为你对我造成的心灵伤害依然可以让我做噩梦，我一定要解决。”

事发5个月后，据栾川县公安局通报，张明于2018年12月17日向警方报案。12月20日，常仁尧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刑拘。

栾川县公安局情况通报

老师被打后感到“不光彩”

隐瞒5个月后选择报警

“报复”行为发生在2018年7月，但事情过去5个月后，被打老师张明才选择向警方报案。

据媒体报道，对于自己被学生殴打的事情，张明起初选择了隐瞒，甚至对妻子也只字未提。然而，5个月后，这段“报复”视频却在网络热传。张明对媒体称：“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现在上街买菜，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事件持续发酵后，张明任教的栾川县实验中学相关负责人，在多个微信群里看到了张明被殴打的视频，核实情况后，校方才在12月16日向栾川派出所提交了《举报控告书》。

对于此事，据媒体报道，校方称，“(常仁尧)对过去的老师殴打谩骂，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不仅如此，他还蓄意进行录像，并在网上传播。强烈要求公安机关查清事实，严惩肇事者，追究其法律责任，承担人身及精神损害赔偿，并删除打人视频，公开赔礼道歉。”

本案庭审前夜，6月10日晚间，自称为“20年后学生打老师当事人父亲”的账号，在网络平台发文称：儿子其实非常尊重老师，如果儿子的行为无意伤到哪位老师的感情，我再次向大家道歉。

此外，文中提到，在儿子进去(被刑拘)后，自己一直想去给老师道歉，想私下和解。家人、律师都去找过。也托熟人、中间人去问过，一共不下二十来次，对方都很抗拒。他还表示，只想要法律的公平公正。

自称为“20年后学生打老师”当事人父亲在网络平台发布的文章

辩护律师：

其行为应属治安处罚，不适用“寻衅滋事”

对于常仁尧的行为，检方在起诉书中指控：常仁尧在公共场所出于报复动机，为发泄情绪，借故生非，当众拦截、辱骂、殴打中学老师，并有意录制视频传播给他人观看；导致该视频在网络广泛传播，严重影响老师的工作、生活及家庭安宁，并引发全社会对尊师重道传统美德的非议；影响恶劣，严重破坏了社会秩序，应当以寻衅滋事罪追究刑事责任。常仁尧在投案途中被侦查机关捕获，可视为自动投案。到案后如实供述罪行，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对此，郭京朝对中新网记者表示，所谓“借故生非”，可以理解成“事出有因”。他解释，常仁尧殴打老师并非无缘无故，而是因过去被老师责罚留下了心理阴影。

至于录制视频传播，郭京朝提出：“起初只想在同学群里小范围传播，没想到会被放上网络。”

“我们必须承认，常仁尧的行为肯定有错，他自己也在刑拘期间表示后悔，并写下了道歉书。”父亲常磊也回应称：“儿子打人有错，但这不应该算犯罪。

媒体公开报道的常仁尧道歉信

对此，郭京朝也提出，常仁尧的行为和过失不应在“寻衅滋事罪”的刑法范畴，而应适用治安管理处罚法。

在郭京朝在向记者提供的辩护词中写道：“常仁尧的行为触犯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未达到犯罪程度。”因此，郭京朝表示，在庭上为常仁尧做无罪辩护。

郭京朝向记者展示的辩护词内容

律师观点

寻衅滋事罪过重，支持有罪免罚

对于20年后报复老师“报仇雪恨”的行为，是有情可原还是有罪当罚？随着视频的流出，这一话题也引发了网友的争议。有网友认为，以暴制暴的行为，明显是违法犯罪，但也有网友表示，学生打老师事出有因，不应上刑罚。

常仁尧的行为应该如何定性？在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范辰看来：“以暴制暴的行为肯定不对，但在程度上还不足以定性为寻衅滋事。”

范辰律师提出，在尊师重道的价值导向面前，即便老师过去有过激的行为，但时隔多年后选择报复并殴打自己的老师，这种行为肯定不应该。

但在范辰看来，检方提出的“寻衅滋事罪”，常仁尧的行为在程度上并不构成。他解释称，一方面张老师此前对待学生的行为的确存在问题，另一方面常仁尧的殴打行为并未对老师造成严重伤害，也在事后表示出了歉意。

范辰认为，常仁尧的行为更符合“有罪免罚”的处理办法。他提出，按照刑事判决的“谦抑原则”，在处理纠纷时，应尽可能减少使用刑事处罚。范辰解释，所谓刑法谦抑原则，指用最少量的刑罚取得最大的刑罚效果。

“这意味着，只有在没有可代替刑罚的其他适当方法存在条件下，才能将某种违反法律秩序的行为设定成犯罪行为。”范辰说。

因此，在范辰认为，对于常仁尧报复老师的做法，更应该以批评教育为主。

网友怎么说？

针对此事，不少网友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一些人认为，有时童年时期造成的心理阴影对人的影响很大，当年暴打学生的老师是不是也应该向学生道歉？

图片来源：微博截图

也有一些网友表示，打人就是打人了，受到法律制裁没毛病。

图片来源：微博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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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中国新闻网、红星新闻、栾川法院微信号

编辑：谷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