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杭州，万首诗词为证！
唐文宗开成二年（837年）初夏，年近古稀的诗人白居易在洛阳遥忆江南。他最念念不忘的，不是红花碧水、美酒佳人，而是杭州：那里有钱塘大潮、灵隐寺和中秋桂花。
白居易之后，又有无数人如他般在杭州的记忆中沉醉。1180多年后的今天，第19届亚运会即将在杭州召开。化引自《忆江南（三首）》的亚运文化符号“江南忆”向八方宾客展示这座古老城市的文化品格和美学韵味。
忆杭州，“忆”的究竟是什么？我们抓取了自唐初至清末2486位诗人撰写的13837首以“杭州”为主题的诗词，通过时空信息梳理及诗词文本和情感分析，试图拼凑起浩瀚历史长河中关于杭州的人文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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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为方舟之意。隋开皇十一年（591年），杭州城落脚在凤凰山下。城市西南环抱群山，东北衔接平原，钱塘江北上汇入东海，西湖镶嵌在江水、平原与群山之间（请见图1）。明媚的阳光和温和湿润的气候在南高北低的地形中孕育出秀美的四季景观。隋唐以来，杭州一直作为水运重镇，雄踞江南。
图2，13837首唐代至清代杭州主题诗词的前100个高频关键词
一地的人文风雅往往伴物质和自然景观的繁荣而生。关于杭州的诗文，以西湖为中心、深入湖畔群山（请见图2）；以李唐为伊始、为后世千年娓娓道来（请见图3）。
图3，唐代至清代杭州主题诗词总量和主要诗人作品数量
杭州诗词的创作，唐代是开端，在约300篇唐代诗文中，以白居易的作品为最。诗人刺任杭州时，勤于政事，也不忘游历山水，留下近60篇杭州漫游诗词。
宋代是杭州诗词发展的高峰阶段，共有近700名诗人留下3000余首诗词。北宋有苏轼和他的诗友郭祥正和梅尧臣，南宋有“南宋四家”之二杨万里和陆游，还有西园悼念亡妻的吴文英。苏轼亦为杭州史上政绩卓著的诗人“市长”，为杭州赢得“东南第一州”的声名。郁郁不得志的诗人在杭州的市井烟火和湖光山色里得到慰藉，为这里题诗词近200首。
若论数量，清代杭州诗词则为最。前后近800位诗人经由杭州，写下诗词约3800首。乾隆帝弘历七下江南，吟诗撰文，留下作品近400篇。江浙地区诗人，如袁枚、查慎行、施闰章等，均留下西湖漫游、登塔观潮、山寺听禅类诗词近百余篇。
图4，唐代至清代杭州主题诗词的地区分布及数量
万余篇诗词记录了包括孤山、苏堤、断桥、凤凰山等近百个地区（请见图4），数量以西湖及周边群山、新安江-富春江-钱塘江流域和京杭大运河杭州段为最。三种不同的景致，不同的情感，如同杭州人文记忆中娴静的、磅礴的、怀旧的三面。
湖山交融，平静的欢喜
据说秦朝设灵隐山县治时，西湖还是一片浅海湾，与海一半联通。直至东汉年间，人们将浅海湾与汪洋隔开，并将形成的内湖称为“钱塘湖”。
唐朝时，白居易题诗为自己亲手疏浚整饬的钱塘湖赋予了新的名字，“西湖”（ 《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追随白居易的足迹，诗人姚合在刺任杭州期间，召集诗人们在湖畔吟诗作赋。西湖诗会在后世逐渐成为文人雅士的传统，2100余位文人游历西湖及其周边群山，留下近7000首诗词——西湖因此成为杭州人文记忆中最重要的组成。
或许是得益于唐宋时“文人山水园林”文化的滋养，亦或是在山寺钟声里觅得心灵清净——这一汪群山环抱中的湖水以及游历、书写它的人们，总是装点着娴雅从容、柔软剔透。半数以上的诗词表达了平静中略显欢喜或哀婉的情绪（请见图5）。
湖水如明镜，诗人泛舟向山水深处。春有百花争艳、新燕早莺；夏有烟霭垂柳、曲院风荷；秋有霜叶尽染、白鹭汀渚；冬有腊梅傲雪、山影寒波。最好是夕阳里看雷锋落照、倒影金轮；也爱月下酌酒吟诗、玉笛笙歌袅袅；三更微醺，怎能错过晨曦里桂香氤氲、古寺钟鸣、绿峦叠嶂。
图5，唐代至清代西湖、钱塘江和运河主题诗词的数量和情感分析
水亦为壮士，钱塘突围
万余篇诗词中，近半数描写西湖及其周边景色并借物喻理、借景抒情。西湖文学之繁盛，使得人们时常用西湖“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温婉恬静概括整个杭州。然而，只听那不远处的隆隆涛声便知，定义杭州的不仅仅是潺潺流水，还有那滔天的钱塘浪涌，雄壮如雷，漫卷浪花如飞雪，似天边来。
钱塘江，把自新安江源头起采撷一路的秀美江南汇成了巨大的潮涌，激越翻滚入海。它一点也不像西湖，不平静、不娴雅、不柔和——正如杭州人文记忆的另一面（请见图5）。
它忍辱负重，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誓死报国，“三千越甲可吞吴”；是建炎南渡，落脚临安府，宫室坐南朝北，勿忘国耻。它激昂澎湃，是潘阆高台之上观潮盛景，旗风猎猎、鼓声喧天、人头攒动、敢立潮头。它务实求真、经世致用，是白居易“嵌空石面（石塘堤）”以“剽（防止）罗刹（海潮）”；是查慎行忧心“沙崩岸塌”“潮头与城争高”，因而“板筑”之功需时时操劳。
运河怀想
西湖以北不远处的河道上，是三孔薄墩联孔拱宸桥, 两岸是错落的树木房屋，葱茏静谧。它为起讫点，京杭大运河运河一直向北流去，过苏州、扬州；再跨黄河北上，直到北京。
大运河，举百万人之力，春秋起建、隋唐延展、宋元贯通。大运河上，宋室仓皇南下临安府，乾隆南巡的华丽船队穿过拱宸桥，学子壮志满怀北上京城赶考，商船自北方归来、满载丝绸茶叶换来的皮革银两。
或许是大运河溶解了太多的旅人思绪，又或是夕阳余晖里、古老石桥的斑驳倒影引人潸然，半数以上的运河诗词渲染哀婉怀旧的情绪（请见图5）。白居易重走汴河，物是人非，愁绪满怀，“啼襟与愁鬓，此日两成斑”。杜牧徘徊于河岸，折一枝杨柳，忆起前朝繁华往事，“孤吟断杀肠”。南宋汪元量感怀逝去的家国如空流水，泣泪涕下，“有谁知、海上泣婵娟，菱花缺。”
江南忆，是舞榭歌台、湖光山色、山寺钟鸣、潮汐涨落、市井烟火、悲欢离合。而杭州城和她的人民在时间流转中的坚守、顺应、更新、沉淀，让每一次回忆不仅仅是偏安一隅唱挽歌，更是江南精神的巩固和传承。
杭州，流水不腐，千年文脉不息。
数据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唐宋文学编年地图数据库，哈佛大学中国历代人物传记资料库（CBDB），国家地理信息公共服务平台，古地图数字博物馆
参考文献来源：杭州新闻中心，浙江在线，杭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官网，《杭州地名史话》，光明日报，新华网，第19届亚运会官网，中国科学报
出品人：俞岚
制片人：吴庆才
监制：彭大伟
策划：马倩，徐洋
统筹：马倩
可视化叙事设计：马倩
动画：宋晓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