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胡同 | 琉璃厂里文化深，九市精华萃一衢
沈从文刚来北京时，住在杨梅竹斜街的一间破屋子里，最喜欢去不远处的琉璃厂淘旧书；鲁迅在北京任职时，也常常来琉璃厂淘古帖，还因为喜欢信笺，后来整理了一本关于信笺的小书；马伯庸的小说《古董局中局》主人公许愿，开的文玩店铺四悔斋也在琉璃厂……这些，都展示了琉璃厂深厚的文化底蕴。今天逛琉璃厂，除了笔墨纸砚，还有大隐隐于市的彩蛋值得一探究竟，茶舍咖啡馆穿插其中，逛下来也是很棒的一天。当然，手绘地图附在最后，记得查看哦。文/图 王大冬
先是琉璃厂，后是文化街
琉璃厂这地界儿，历史可以追溯到辽金时期。辽代时，这儿属于海王村，经济发达，有不少寺院。比如今天以书市、淘货出名的报国寺，还有今天的法源寺、当时的悯忠寺。这儿也有一座面积巨大的寺院，叫延寿寺。面积大到什么程度呢？它包含了现在琉璃厂的整个范围。
到了金代，宋徽宗住进了延寿寺，对，就是那位创造了书法里的“瘦金体”的宋徽宗，不过他是被金人俘虏之后，又押解回金中都，囚禁在延寿寺中的。金朝人也是心大，除了把宋朝皇帝囚禁于此，还把从汴梁（现在的开封）掠夺回来的财物存放在这儿。好家伙！延寿寺活脱脱一个金代皇家储存室嘛。
蒙古人来了可不管什么延寿寺，还是造自己的大都比较要紧。而修建元大都就需要大量的琉璃瓦，于是就选址在延寿寺一带，建立琉璃窑，专门烧制琉璃瓦。琉璃厂的功能定位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出现的。
后来明朝朱棣定都北京后，要重修工程，琉璃瓦的需求也是与日俱增。所以琉璃厂的面积也是几何倍数的增长，支援国家建设。这么热火朝天的景象到了嘉靖年间，算是告一段落。因为修建了外城，琉璃厂这一带也属于城区了，就不方便再吭哧吭哧烧窑。于是这工作就挪到了门头沟的琉璃渠村，不过“琉璃厂”这个名字却一直保留至今。
清朝时候琉璃厂的跨越式发展有两个原因：首先是满汉分城居住。外城住了大批汉族官员，比如大名鼎鼎的纪晓岚，他们带来了学术之风；其次是会馆的发展。你想啊，各地来北京参加考试的学子，都是住在会馆（相当于民间的驻京办）中备考，他们对各种备考资料、笔墨纸砚有多么巨大的刚需呀，于是会馆云集的琉璃厂一带，催生出了大量书肆个各种售卖文房四宝的店铺，热闹非凡。
不过学生的消费力和影响力毕竟有限，要说什么事件让琉璃厂空前繁荣，那必须是《四库全书》的编纂工作。当时大学士纪晓岚担任《四库全书》的总纂官，他自己的宅子在不远处虎坊桥东边的阅微草堂，需要查询古籍善本或者和人切磋讨论时，就跑来琉璃厂。所以，琉璃厂几乎成为《四库全书》的第二编纂处，大量的古籍善本，给这些负责编纂的官员提供给了充分便利。这也让琉璃厂的文化地位提升不少。
走进琉璃厂的店铺深处
其实对于不搞收藏、不舞文弄墨的小伙伴来说，逛琉璃厂有点摸不到头脑，一家家店铺看下来都很雷同。所以这次TO君挑选了些有得看、有讲头的老字号店家，你会发现里面暗藏玄机。
琉璃厂西街上，荣宝斋一家几乎占了半条街！包含收藏、西画、礼品店、拍卖行……各种产业和店面。TO君向你推荐的，是藏在荣宝斋二层的美术馆。你需要穿过笔墨纸砚有序摆放的国营老店般的一层大厅，上到二楼的夹层，找到标注着“荣宝斋美术馆”的展厅，接下来，徐悲鸿、齐白石等众多名家大师的作品，就会和你“亲切会晤”啦！超级棒的是，这里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你大可以安安静静，慢慢欣赏。
为什么荣宝斋这么大手笔有如此珍藏呢？还要从它的历史说起。荣宝斋的前身是“松竹斋”，由一个姓张的浙江人创办，主营南纸。当时的纸张有南纸和北纸之分，南纸质地更加优良，用于书写，北纸就比较粗糙，基本是生活用纸。松竹斋全盛时期，牌匾是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梁诗正来题写的匾额，还承办乡试试卷、奏折的承办，风光无二。
谁知到了清末，松竹斋经营状况惨不忍睹，几乎要开不下去了。于是店主一拍脑袋，决定——改名字！店主特意请来商人庄虎臣来出任经理，还改店名为“荣宝斋”，意思是“以文汇友，荣名为宝”。荣宝斋的牌匾更是请来同治年间的状元陆润痒来题写。
改完名字，继续搞经营，从笔墨纸砚到书画篆刻，从扇面册页到装裱画卷，几部包揽了文人和百姓的各种文化消费需求。你别说，大家还就是认可“荣宝斋”这块招牌。
看完美术馆，先别急着走。西边儿还有一个荣宝斋木版水印工艺坊。木版水印这个技术，是我们中国独一份儿的手工印刷技术，用这个方法印制出来的中国画，几乎可以乱真，别的印刷技术可真比不了。连齐白石自己，也曾经对荣宝斋印制出来的自己的作品，真伪难辨。毛主席、周总理还曾经把木版水印画《簪花仕女图》作为国礼，送给外国友人。
不少文人墨客也是荣宝斋“木版水印”画的忠实簇拥，当年木版水印法做出来的《北京笺谱》《二十四节令封套》、《七十二候诗笺》等，被鲁迅、郑振铎赞誉为琉璃厂诸笺肆之中的“白眉”——意为是其中的佼佼者。
除了一层的大厅有制作工艺台，有时会碰到师傅现场印制。别忘了去二层看看，那里的玻璃展柜中，有《清明上河图》、《虢国夫人游春图》等等木刻板，整齐得排列在架子上，特别壮观。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不分家。论起其中做笔最出色的，还属戴月轩。戴月轩的创始人是浙江湖州人戴斌，民国初年，他就在琉璃厂盘了个店面，创立了戴月轩笔庄，主营湖笔。“月轩”二字，是戴斌的号。当时戴月轩的原材料都是从湖州进货，到了北京再进行手工加工，前店后厂，保证其出品的品质。戴斌和当时京城的名流显贵交往甚密，还邀请了当时北洋时期曾担任大总统的徐世昌，为自己的店铺题写牌匾。
不过，能让戴月轩立住脚跟的，绝对是品质。制成一支湖笔的工序有70多道，非常严格。具有“提而不散、铺下不软、笔锋尖锐、刚柔兼备”的特点，又因为“尖、齐、圆、健”的特点，成为琉璃厂笔庄当之无愧的No.1。齐白石生前最钟爱戴月轩的毛笔，鲁迅在北京居住的时候，也是戴月轩的常客。建国后，戴月轩还专为毛泽东和周恩来定制过毛笔。
探访戴月轩，除了着重看看毛笔——据说贵的有28万一支的象牙杆狼毫，TO君还推荐两处小细节值得一探。一是店里的玻璃橱窗，展示了给主席和总理的定制毛笔，墙上还有主席的照片。
二是后面的小房间里，现在还有手工做笔的师傅，可以站在门口张望一下戴月轩的工坊。
练过书法的小伙伴几乎都用过一得阁的墨汁。琉璃厂这儿一得阁的店铺，那块130多年的牌匾悬挂至今，骄傲地告诉大家：“我！就是我！”颠覆了“固体墨的研磨”，引发了一场书写革命。这还要追溯到清朝同治年间，从一得阁的创始人谢崧岱说起。
谢崧岱这个人，考试运气有点差。大老远从南方来京赶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终于正确地认识了自己不是考试的料，倒是在备考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重大商机：因为当时的墨是固体的一块，所以考生们想要答卷，先要兑水研磨，非常浪费时间。
于是谢崧岱就想，有没有办法把墨块变成墨汁，直接用毛笔蘸一下，就能书写。经过反复实验，终于研制出用浸泡墨块直接生产墨汁的工艺，在考场外推销，收到了广大考生的热烈欢迎。从此，墨汁一炮而红。
谢崧岱赚到第一桶金后，果断在琉璃厂置办了店面，亲自题写了店名“一得阁”，意思是“一艺足供天下用，得法多自故人心”。当然，这幅藏头的对联，现在还能琉璃厂街的一得阁店铺门口看到哦。
不过，走进琉璃厂东街的这家一得阁店铺，卖墨汁的柜台已经只剩一个很小的店面，一个老人家守着柜台，让人唏嘘。TO君倒是在琉璃厂和南新华街交叉口处，遇到了一得阁的旗舰店，装修典雅，一得阁的老牌匾也保存着，二层还有一得阁美术馆，最近在举行拍卖。
走过琉璃厂东街路口，一眼就能看到二层转角处的大茶壶，那正是汲古阁。汲古阁建店50多年，字号是沿用了明代常熟文人毛晋创办的用于珍藏和刻印古籍善本的工场——汲古阁。
一层售卖仿古工艺品，看着琳琅满目，好像一个小小的博物挂。从近现代名人字画、古碑帖拓片、古朴拙雅的生肖制品，到河北满城刘胜墓出土的“长信宫灯” 复制品。要知道，拓片和青铜复制这两大技术，一直是汲古阁的强项。当然，价格也送几百到几万都有。
即使不买东西，你也可以去二层看看，上面有一个古香古色的茶舍。几十块一壶，价格还算实惠，关键是除了喝茶，还有茶具可以把玩观赏。若是夏天暖和的时候，坐在室外的凉棚下，还能看看街景，实在太滋儿了。
中国书店的分店开了许多，光是在琉璃厂的招牌就有好几处。其中，琉璃厂东街的中国书店，还挂着“海王村文化市场”，正好呼应了这片区域辽金时期属于海王村的那段历史。这里面有一个四面环廊的院子，一家挨一家，都是售卖文玩的小店。
真正卖书的中国书店，在琉璃厂西街上，荣宝斋对面。作为成立最早的包含了收购、发行、出版为一期的国营古籍专业书店，其中有5000本罕见的古籍善版，还被国家图书馆永远收藏。
TO君想提示你的是，逛中国书店时，一定要走到深处的“旧书部”，那个房间的书籍都是各处收来的旧书，不仅价格折扣极大，还经常能淘到一些别处见不到的老旧书。
琉璃厂东街、西街逛下来，可看的东西还有不少，比如东街有卖老北京兔爷儿的，还有琉璃厂火神庙，西街的荣宝斋拍卖行旁边，还有曲径通幽的正品大观美术馆。逛一路下来，脚底板乏了，不妨去荣宝斋咖啡书屋里歇歇脚。
透明落地窗，满书架的艺术、古籍、画册类书籍，还有品质不俗的咖啡，难怪不少人喜欢来这里喝东西，因为喝的不是咖啡，而是艺术。光是翻看几本大部头精装画册，就完全值回票价。TO君推荐二层的临床位置，不仅更安静、采光好，还有窗外的风景为你的咖啡时光增色。
琉璃厂这一路，吃的不算多。您可以奔北，有和平门烤鸭店伺候，还有馄饨侯，也是老店。想要小资一点，往东就连着杨梅竹斜街，绝对是清新文艺爱好者的好去处，里面的铃木食堂等等网红店，都是觅食的去处。
值得一提的是，琉璃厂东街和杨梅竹斜街的连接处，地面上有一个金属牌“一尺大街”。没错，这儿就是北京最短的胡同，叫做一尺大街，不过，现在也已经划归到琉璃厂了。
南新华街上有不少美术馆，杏坛美术馆（www.artxt.cn）以前是国立高教图书馆的旧址，还经常举办讲座和各类活动，值得关注。
若是到了晚上，想听听戏，西河沿街的正乙祠，或者往南，到虎坊桥的湖广会馆，都会是你的“传统文化之旅”一日游的完美ending。
希望配合着这张手绘地图，你的琉璃厂之旅更便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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