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自己道德高尚，人家就不能寻欢作乐了吗？

毛姆说：“我喜欢《寻欢作乐》胜过其他作品，因为那个带着可爱微笑的女人，为我重生于书页之间。”

为何他会说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作品？

《寻欢作乐》初版于1930年，书名cake and ale来自莎士比亚《第十二夜》中培尔契爵士对马伏里奥的评价：“你以为自己道德高尚，人家就不能寻欢作乐了吗？”在《伊索寓言·城里老鼠和乡下老鼠》中cakes and ale也只指美好的生活，“平心静气地享用豆子和培根，胜过心惊胆战地吞咽蛋糕和麦酒。”

故事其实很简单，文学泰斗德里菲尔德离世，他的遗孀邀请男主角阿申登为老人家做回忆录，原来阿申登少年时就认识这位端庄持重的老人家，揭露了德里菲尔德早年不堪的往事。

当时的阿申登还是牧师家的少爷，而德里菲尔德还是个怀才不遇的年轻人，出身仆人家庭，为了生计做过很多职业，更不要说他的妻子罗茜，是一个在外人看来轻佻的酒馆侍女。这样的身份，让阿申登的叔父，也就是牧师不齿，他强烈反对阿申登与他们交往，甚至为镇上来了这样两个人觉得不光彩。可阿申登被两人的外貌、热情和文采吸引，与两人交往密切，阿申登还经常为两人与其他人争辩。结果大半年后，这对夫妻欠了一笔钱，连夜逃跑了。

其他人都看不起罗茜，但在阿申登眼里，“她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她很健康、直白，喜欢让别人欢乐，喜欢爱。始终真诚、质朴、毫不做作。”

毛姆揭示了当时英国文学界种种光怪陆离、可笑可鄙的现象。读者透过德里菲尔德从卑微到显赫的一生，和市侩文人基尔的形象，可看到世态炎凉和某些文人墨客的虚伪圆滑。虽然罗茜被塑造成轻浮、奢靡、风流的形象，但让人恨不起来，成为毛姆所有小说中最活泼生动、明媚可爱，成为让人喜爱的女性形象之一。描写和罗茜亲密关系的文字，也让人沉入其中。

No.

01.

寻欢作乐

CAKE AND ALE

书籍作者 : 毛姆

推荐指数 : ★★★★★

当希利尔当着罗茜的面谈起她的相貌时，罗茜会面带笑容认真地倾听；她苍白的脸庞上泛起一片红晕。我认为，一开始听希利尔谈论起她美丽的相貌时，她以为他只是在和她说笑；后来她发现并非如此，希利尔把她画成闪着银色光芒的金色，她也没有受到特别的影响。她觉得有一点有趣，当然也很开心，又带着一点惊讶，不过她还没有飘飘然，她认为希利尔有一些疯癫，我经常好奇他们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忘不了在黑马厩听到的所有关于罗茜的传闻，也无法忘记在牧师宅邸花园里看到的场景；我也好奇她同昆廷·福德和哈里·雷特福德的关系。

我经常看到他们和她在一起。她其实并没有和他们特别亲密，反而像是同事朋友关系；她经常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和他们约定一起出去玩；而当她看着他们的时候，脸上浮现的是孩童般淘气的笑容，到那时我才发现那种笑容具有神秘的美。有时候当我们并排坐在音乐厅的时候，我注视着她的脸；我不认为自己爱上了她，我仅仅是喜欢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浅金色的头发和浅金色的皮肤。当然，莱昂内尔·希利尔说得是对的，怪就怪在这种金色的确给人一种奇特的月光似的感觉。她的恬静如同夏日傍晚的光缓缓从无云的天空上逐渐消失。她极度的沉静中没有任何沉闷的感觉，反倒像八月阳光底下肯特郡海岸外那平静闪亮的大海一样充满生机。她让我想起一位意大利老作曲家所作的一首小奏鸣曲，惆怅的乐声中仍伴有优雅活跃的音符，而轻快荡漾的欢乐中却始终回响着颤抖的叹息。有时，她感觉到我在看她，便会转过身来盯着我的脸看一会儿或者更久。她不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有一次，我记得我去林帕斯路接她，女佣跟我说她还没有准备好，让我在客厅里等候。随后她来了，一身黑丝绒的衣服，戴着一顶插满鸵鸟毛的阔边帽（那天我们打算去帕维林戏院，所以她打扮成这样），她看上去太可爱了，可爱到令我目瞪口呆。我很吃惊。那天的衣服很能表现女性的端庄，而她清纯的美貌（有时候她看上去很像那不勒斯博物馆中那座精美的普赛克雕像)在那身端庄的礼服衬托下显得格外迷人。她有一个我认为很罕见的特征：她眼睛下面的皮肤依稀透着蓝色，如同带着露水一般。有时候我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是天生的。有一次我问她是不是在眼睛底下涂了凡士林，因为涂了凡士林就是这种效果。她笑了，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了我。

“擦一下看看。”她说。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们从坎特伯雷戏院走回家，到了家门口我准备离开，在我伸出手来和她告别的时候，她咯咯笑了一下，身子向我探过来。

“你这个大傻瓜。”她说。

她热情地吻了我。她的嘴唇，她那两片非常丰满红润的嘴唇在我的嘴唇上停留了很久，让我充分感受到它们的形状、它们的温度和它们的柔软。然后她从容不迫地收回了嘴唇，默默地推开大门，闪身进去，把我留在了外面。我十分吃惊，说不出一句话。我傻傻地接受了她的吻，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稍后，我才转身走回了我的寓所。我的耳朵里似乎还能听到罗茜的笑声。她的笑声没有轻蔑或伤害的意思，而是既坦诚又亲切，好像是因为喜欢我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