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难分高下：美国史上最重要的副总统辩论落下帷幕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美国东部时间10月7日晚9点，2020年美国大选首场也是唯一一场副总统候选人辩论在犹他州盐湖城的犹他大学举行。辩论双方为美国副总统迈克·彭斯（Mike Pence）和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贺锦丽（Kamala Harris）。此次辩论由今日美国（USA Today）华盛顿分社社长苏珊·佩奇（Susan Page）主持。
彭斯现年61岁，曾任印第安纳州州长，并在国会任职12年。现年55岁的贺锦丽在当选参议员前曾担任加州总检察长和旧金山地区检察官。彭斯在辩论领域以及经济、疫情等议题上有较为丰富的经验，很擅长在辩论中进攻。而贺锦丽也被誉为强大的辩手，由于她的检察官背景，她很擅长演讲。
美国总统特朗普确诊新冠病毒后，彭斯、贺锦丽进行了多次检测，至今两人检测结果均为阴性。但为减少新冠病毒传播的风险，在此次辩论中，彭斯和贺锦丽之间没有身体接触，且两人之间用了一道树脂玻璃挡板隔开。此外，应拜登竞选团队的要求，彭斯和贺锦丽之间的间隔从7英尺扩大至12英尺。现场观众也被要求佩戴口罩，并保持社交距离。但值得注意的是，在辩论结束后，彭斯夫人凯伦·彭斯（Karen Pence）上台时并未佩戴口罩，而贺锦丽的丈夫道格拉斯·伊姆霍夫（Douglas Emhoff）在上台时则未摘去口罩。CNN认为彭斯夫人的做法是共和党政府又一次无视公共卫生实践准则的例证。
图片来源：NBC News
01
年迈、疫情：他们可能成为总统副总统辩论的焦点通常集中在如果当选将如何更好地帮助总统，以及政府将会推行什么样的政策，对副总统辩论的关注往往低于对总统辩论的关注。然而，今年的美国大选的两位总统候选人是美国历史上年龄最大的候选人。其中，74岁的现任总统特朗普正与新冠疫情作斗争，而77岁的拜登也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遭遇了一系列的健康危机。此外，2020年的美国正在经历一场罕见的致命疫情肆虐，不论是特朗普连任还是拜登胜选，美国民众现在都清楚地认识到，下一任期中，总统位置可能出缺，两位副总统候选人很有可能将继任，成为新一任的美国总统。因此，此次彭斯与贺锦丽的辩论被誉为四十年来最重要的副总统辩论。
彭斯虽然在以往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现出自己非常克制、冷静的形象，但同时他的言辞往往流露出对总统惟命是从的感觉。因此在此次的辩论中，分析人士期待他展现出更加强大的领导人形象，这对彭斯——以及任何美国副总统而言——都是非常有挑战性的。
对贺锦丽而言，她在初选期间展现出了强大的辩手形象，展现出了她的力量。然而，分析人士同时指出，虽然美国人会喜欢一个在政治舞台上能够与任何人匹敌的斗士（这对于女性候选人来说更是重要的特质），但美国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稳定、强大，但同时富有同情心、准备好独立执政的领导人。
02
辩论回顾：
始终争锋相对，偶尔避而不答
相比先前举行的第一场总统候选人辩论，本次的副总统辩论显然更加有秩序。本场辩论中，主持人一共抛出了9个议题，每个议题拟用时10分钟。
议题1：新冠疫情
针对这一问题，主持人首先向贺锦丽提问：如果是拜登执政，在疫情爆发初期他会采取怎样的措施？贺锦丽在回答中首先抛出大量事实数据：在美国，超过21万人因新冠而死，确诊病例超过700万，申请失业人数再创新高，并指出在1月28日总统和副总统就已经知道新冠的严重性，但却没有告知民众，他们至今也没有一个详细的应对疫情的计划。她表示，拜登会出台一项国家战略“追踪接触者、检测，并为民众提供免费的疫苗”，但她并未说明相关细节。主持人随后向彭斯提问：“为什么美国新冠疫情的死亡率比其他发达国家都要高？”彭斯对这一问题避而不答，转而强调特朗普政府在疫情初期对华采取旅行禁令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当谈及提名巴雷特大法官的活动成为了“超级传染事件”时，主持人问彭斯：“当白宫官员都不遵守公共卫生安全规定时，民众是否会遵守呢？”彭斯表示，他对美国民众有足够的自信，相信他们会选择保护自己的方式。并攻击拜登团队提出的应对疫情方案都是强制性的措施，而不尊重美国民众的自由。CNN评论认为，贺锦丽在白宫疫情这一议题上本可以乘胜追击，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图片来源：Forbes
议题2：副总统的角色
正如前文所述，在疫情背景下，两位美国历史上最年长的候选人争夺总统之位，这让美国人对副总统是否有能力、意愿继任总统非常关注。主持人向两位候选人提出问题：“是否与特朗普/拜登有过协议或讨论过如何在总统丧失能力时接任并行使权力的问题？”针对这一问题，彭斯并未回答，而是继续探讨新冠疫情议题，指责民主党候选人削弱了人们对新冠疫苗的信任度，并称奥巴马在应对甲型H1N1流感时是一场灾难。这与特朗普的态度是一致的，在上周的辩论中，特朗普也提到了这两点。贺锦丽在这一问题上也并未有非常直接明确的回答，她在回答中阐述了自己的政绩、成就、突破等，从侧面强调了自己有能力接任总统的位置。
随后在谈及总统身体健康情况时，贺锦丽强调透明性，表示拜登将自己的健康记录、纳税单等都公布给选民，从而进一步抨击特朗普750美元的联邦税问题，并攻击他欠了巨额债款。针对特朗普的税务问题，在第一次总统候选人辩论中特朗普称自己付了数百万美元的税款，并称针对他税务的指控是不实的。在此次副总统辩论中，彭斯也延续了这一说法，并同时强调特朗普是一个商人、一个创造工作的人，他为美国人创造了数以千计的工作，并称特朗普公布了大量的财务信息，美国人可以在法律允许的条件下进行查阅。
议题3：经济问题
在此次辩论中，双方辩论的焦点在于税收问题。拜登方面强调增加对富人的税收，对此特朗普方面表示反对。在本次辩论中，贺锦丽在被问及增加税收的问题时表示，拜登更加关注普通的美国工人和美国家庭，但特朗普却关注富人并让他们收益。拜登会将增加的税收投入在教育、科技创新、发展等领域中。对此，彭斯称：现在美国的岗位已经有所增加，而拜登却提出要加税，这会埋葬美国的经济。若民主党人赢得选举，他们将在赢得选举的第一天就提高税收。并且，他们会在经济上向中国屈服。针对彭斯的反驳，贺锦丽反复强调民主党并不会对年收入低于40万美元的人士增加税收。对此，拜登在副总统候选人辩论当晚也就税收一事发布推特，承认贺锦丽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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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题4：气候变化问题
在被问及气候变化是否与美国近期遭遇的严重飓风、山火等问题有关时，彭斯批评民主党候选人拜登和贺锦丽将飓风和山火与气候变化联系起来。彭斯说：“与100年前相比，今天的飓风并不多，但许多危言耸听者利用飓风和火灾来推销绿色新政（Green New Deal）。”随后，他立即转而讨论经济政策，强调一个自由市场可以助力环保，而不是更深入地讨论气候问题。实际上，彭斯长期以来一直否认气候问题的科学性，他曾在一篇专栏文章中写道：全球变暖是一个“神话”。
在被问及上次总统候选人辩论中拜登说的：“我不支持绿色新政”一事，贺锦丽夸赞了拜登提出的刺激计划，她表示，拜登是有计划的。我们要投资于可再生能源，这将创造数百万个就业机会，我们要在2050年实现零排放，到2035年实现碳中和。她还说，拜登将重新加入特朗普退出的巴黎气候协议。
议题5：外交（中国）问题
主持人向两位候选人提问道：你们是如何认识当前的中美关系的？中国对于美国而言究竟是否是竞争对手？彭斯和贺锦丽都未回答这一问题，彭斯转而指责中国应为新冠疫情的蔓延负责。他称世卫组织偏袒中国，也不让医疗团队进入中国获取病毒信息。而贺锦丽则批评了特朗普时期的对华政策，认为其保守的对华政策加剧了失业、经济问题等，并让美国在全球范围内的领导力有所下降。她同时强调外交中最重要的就是“关系”，也即要对盟友忠诚，但特朗普却背叛了盟友，并与俄罗斯关系密切。对此，彭斯反对称，在特朗普时期，美国与它的中东盟友以色列的关系更加紧密，奥巴马时期虽有类似表态但没有具体行动，他随后强调了特朗普政府在中东的一系列成功外交举措。
在谈及与中国的贸易战时，贺锦丽称：特朗普政府输了贸易战，这是因为由于所谓的对华贸易战，美国失去了30万个制造业工作岗位。而彭斯则反问道：“我们输了对华贸易战？拜登从来没有发起过一场贸易战。”
议题6：最高法院
当被问及如果最高法院推翻罗伊诉韦德案，他是否支持自己的家乡印第安纳州取消堕胎限制，彭斯没有回答，转而强调巴雷特法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候选人，希望民主党人不要对她的信仰做出攻击。实际上，彭斯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多年来一直很明确——他是堕胎权利的坚定反对者。而针对类似的问题，贺锦丽表示：“我将永远为妇女对自己的身体做出决定的权利而奋斗，这应该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受特朗普或彭斯的决定的影响。” 她的回答呼应了拜登在当地时间星期一做出的承诺——如果最高法院推翻罗伊诉韦德案的裁决，让各州自行管理堕胎，他将努力使罗伊诉韦德案成为美国的法律。针对堕胎这一议题，6月的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美国人希望堕胎仍然合法，但他们支持根据具体情况对堕胎进行一些限制。
此外，由于拜登在第一次总统辩论中并未直接回答他是否会支持增加最高法院大法官人数的问题，因此在此次辩论中贺锦丽被问到了这一问题。对此，贺锦丽也并未做出直接明确的回复，而是强调美国大选正在进行中，不应在此时投票选出金斯伯格的继任者。彭斯在贺锦丽说完后反复指出：“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贺锦丽并未选择回答。
议题7：种族问题
当被主持人问及“泰勒之死，正义是否得到伸张时”，贺锦丽和彭斯都表达了对泰勒家人的慰问。但不同的是，贺锦丽表示，示威者上街抗议是为了司法公正，她支持和平示威，美国的治安和刑事司法系统亟待改革。彭斯则抨击贺锦丽在刑事司法改革方面没有任何作为，并表示：拜登曾说他认为执法部门对少数族裔存在隐性偏见，这是对执法人员的极大侮辱。贺锦丽随后为自己进行了辩护，指出加州引入了种族歧视培训，并且是第一个要求警察佩戴随身摄像头的州。
此外，在上一场辩论过后，特朗普在种族问题领域最受诟病的问题即拒绝谴责白人至上主义者和民兵组织加剧了美国城市的暴力冲突，甚至公开喊话极右翼组织，让他们“后退，时刻准备着”（Stand back, stand by）。针对这一点，彭斯在此次的回答中表示，实际上，川普总统多次谴责3K党、新纳粹主义，他自己的孙子就是犹太人，那些对特朗普的指责不是事实。但是美国民众似乎并不买账，一些民众认为有一个犹太裔的孙子与特朗普是否是种族主义者没有联系。
图片来源：Twitter
议题8：权力交接问题
主持人就“特朗普拒绝和平交接权力”一事抛出问题。贺锦丽表示，民主党有非常广大的选民基础，因为他们知道拜登有为美国的民主而战的决心和勇气，她相信美国的民主制度。与上场总统候选人辩论中拜登的表现相类似的是，贺锦丽也将视线转向摄像机，直接与选民对话，呼吁他们去选举，表达自己的态度。彭斯则谈及特朗普在任时的政绩，包括整顿军队、为公平的贸易而斗争等等，并攻击民主党人在过去几年中都在试图推翻2016年选举的结果，并弹劾特朗普。最后，他表示：我相信我们会赢得这场选举。
图片来源：CNN
主持人最后读了一个8年级学生提出的问题：在新闻上，两个党派之间总是在争锋相对，似乎无法达成共识，如果领导人之间都无法和谐相处，美国人如何保持团结？这一问题与美国近年来突出的政治极化、社会分裂等问题有关，但两党候选人都以与8年级提问学生对话的口吻进行回答，因此并没有对这些问题的深入探讨。彭斯说：辩论是自由的，而在辩论结束后，我们的关系非常好。贺锦丽则再度呼吁投票给拜登，并表示：这四年来，社会分裂程度愈演愈烈，你可以通过你的选票来决定未来的美国是什么样的。
03
各方评论：整体平稳，各有千秋
总的来说，各方都认为这场辩论相比上一场混乱的总统候选人辩论更加合规合矩。CNN主持人在辩论结束后用了“civil”和“regular”来形容这场辩论，且两人都对第一次总统辩论中遗留下的部分问题进行了更加深入的回应。
总的来看，贺锦丽在辩论中展现了她较为柔和的一面，她经常微笑，并与拜登一样，喜欢直接看向镜头与选民对话。而彭斯则更加稳重，不苟言笑，并捍卫特朗普的政绩。同时，尽管这场辩论更加合规合矩，但彭斯依然更经常地打断贺锦丽的发言，在贺锦丽被打断后她通常面带微笑地提醒彭斯：“我正在说话，我还没说完”。根据NBC的统计，彭斯一共打断了贺锦丽16次，贺锦丽打断了彭斯9次。尽管有媒体担心贺锦丽是否因彭斯的打断而没有与彭斯相等的发言时间，但CNN统计显示，彭斯仅比贺锦丽多了3秒的发言时间。多数观看辩论的人表示，贺锦丽很好地维护了自己的竞选伙伴，并更加了解国家的需求和问题，相比之下，彭斯花了更多的时间攻击他的对手。
另外，两人在本场辩论中均对一些问题避而不答。贺锦丽对最高法院是否要增加大法官人数有所回避，而彭斯则对美国新冠死亡率、权力交接、气候变化是否构成生存威胁等问题不作回答。总的来看，彭斯回避的问题更多。主持人提出的问题都非常出色，且直击要害，但很可惜的是双方并未对其中的一些敏感问题做出明确的回复。
CNN认为贺锦丽整场辩论的前15分钟是她表现最好的时间段，在攻击特朗普应对疫情不利方面她表现得非常出色，彭斯则是一个非常沉稳的辩论者，他在税收问题、绿色新政、中国问题的辩论中都表现得非常出色，但他无法为特朗普的新冠疫情应对措施进行有效的辩护，他只是从个人自由的角度切入。《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则认为彭斯虽在新冠问题的辩论上略逊于哈里斯，但彭斯非常擅长攻击，并向观众传达他想传达的内容，但贺锦丽太过谨慎，并没有准备好进行反击。但他同时表示，贺锦丽在奥巴马医改问题上表现很好，非常有感染力。福克斯新闻网对贺锦丽避而不答最高法院问题着墨更多，并认为彭斯在辩论中表现更好，在一个又一个问题上对贺锦丽施压，让对特朗普行为感到失望的共和党人松了一口气。《纽约时报》则刊文，重点关注双方在新冠疫情议题下的辩论，指出现实中新冠肆虐程度之严重，直接体现出政府应对的失败，并反复提及彭斯对问题的回避。
在民调方面，CNN对609位选民的调研结果显示，59%的受访者认为贺锦丽在辩论中赢了，38%的人认为彭斯辩论得更好。这与CNN在辩论前采访的趋势一致。在辩论前的调查中，61%的选民说他们预期贺锦丽会获胜。此外，CNN的调查结果同样表明，女性选民中大部分均认为贺锦丽的表现更好，69%的女性选民认为贺锦丽更好，而男性选民对贺锦丽（48%）和彭斯（46%）的态度较为相近。CNN的民调还显示，贺锦丽通过此次辩论提高了她在选民中的好感度，在辩论结束后，对贺锦丽有好感的受访者比例从56%上升到63%，对彭斯有好感的人的比例没有发生变化，均为41%。然而，在CNN之前的民调中显示，民众普遍认为两位副总统候选人都有担任总统的资格，63%的人认为贺锦丽有资格担任，彭斯略高，为65%。
福克斯调查了来自8个战场州的15位还未做出决定的选民，他们对贺锦丽的态度是认为她“粗鲁且居高临下”，而对彭斯的仅有的负面意见是他显得“非常疲惫”，他们认为彭斯在这场辩论中胜出了。民调机构FiveThirtyEight的调查显示，民众在辩论前期对贺锦丽的看法更加积极，而在辩论后期（约晚上10点多）时更多民众对彭斯的看法变得更加积极，然而，FiveThirtyEight表示这可能是因为那只曾短暂停留在彭斯头上的苍蝇所致。
2020年美国大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副总统辩论落下帷幕，原定于10月15日的第二场总统候选人辩论将改为远程方式进行。不过最新消息显示，特朗普明确表态不会参加“荒谬”的远程辩论。新冠疫情、年老候选人，两大因素叠加下带来的是对副总统候选人的高关注与高期待，两人在辩论中的稳定表现似乎证明了他们的能力，他们也尽力维护了各自搭档的立场与政策，但他们各自回避的问题恰恰是当前美国政治、经济、社会等领域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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