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救赎”后，拜登处理后续疫情的三大步调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在拜登执政百日的成绩单里，最亮眼的成绩莫过于通过大规模的疫苗接种实现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有效控制。根据白宫最新宣布的抗疫时间表，2021年7月4日前，政府力争为70%的美国人接种新冠疫苗，即福奇博士认为的群体免疫所需的最低水平，开始恢复经济生活的正常运转。随着疫苗接种工作的不断深入，说服那些对疫苗持怀疑态度的美国人进行接种成为下一阶段拜登政府的首要问题。与此同时，在国内疫情明显好转的形势下，拜登政府也开始采取更为积极主动的措施以稳定全球疫情，挽回美国应对公卫危机的领导力。

拜登发表执政百日演讲。图片来源：国会山报

01 超额完成的百日自我救赎

新冠肺炎疫情自去年3月在美国蔓延以来，虽曾短暂控制，但总体呈持续爆发态势，直至拜登新政府上台。这场流行病成为美国一个世纪以来面临的最严重危机。

拜登执政之后，加大政府疫苗采购力度，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大规模人群的疫苗接种，并为此动用《国防生产法案》生产新冠疫苗，美国的新冠疫情状况得以明显好转。拜登在执政百日演讲中称，“今天，90%的美国人现在住在离疫苗接种点5英里以内。每一个16岁以上的人现在都有资格并且可以立即接种疫苗，超过一半的美国成年人至少已经接种了一针。”相比于拜登上台之时只有不到1%的老年人完全接种了新冠疫苗，如今已有近70%的老年人得到了充分保护，因新冠肺炎而死亡的老年人减少了80%。

的确，拜登推广疫苗接种的速度令人称奇。拜登就任后，承诺到任职的第100天在全美注射1亿支疫苗，但仅用时两个月即在3月中旬就实现了这一接种目标，比原计划提前40天。随后，拜登更新了疫苗接种计划时间表，力争4月底达到2亿剂疫苗接种量。结果，政府再次提前了一周实现了新目标。白宫最新疫苗接种计划表示，到五月底联邦政府将为所有成年美国人提供足够的疫苗。

为了配合大规模人群接种、增加美国人获得疫苗的机会，拜登政府启动了联邦零售药房计划，将大量药房变成疫苗接种场所。除此之外，地方政府也开放了社区卫生中心供疫苗接种，并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由联邦政府运营的疫苗接种中心。政府还承诺与社区组织合作，协助运送老年人和残疾人进行疫苗接种。在拜登政府的力推之下，国会3月通过的1.9万亿美元的《美国救助计划》为保障疫苗接种提供了数十亿美元的资金。

美国实现高效的疫苗接种，还得益于拜登政府把公共卫生专家放在抗疫的前沿和中心。拜登任命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Allergy and Infective Diseases）主任安东尼·福奇博士为首席医疗顾问、将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主任提升至内阁级别、重启由包括福奇以及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罗谢尔·瓦伦斯基（Rochelle Walensky）、卫生局长维维克·莫西（Vivek Murthy）和新冠疫情公平性专项工作组主席玛塞拉·努涅斯·史密斯（Marcella Nunez-Smith）在内的多名联邦政府公共卫生专家参加的新冠疫情简报会。遵从科学原则指导疫情防控，成为拜登扭转美国新冠肺炎疫情发展趋势的关键。

美国单日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折线图，灰色竖条表示每天报告的新增病例数，红色虚线表示7天动态平均值。数据来源：CNN（截至美东时间5月9日）

截至美国当地时间5月5日，美国单日新增病例数已从1月初的峰值20多万降至5万以下，单日死亡人数从3000多例降至700例，降幅均超过四分之三，达到疫情暴发以来的最低值。拜登5月4日宣布了联邦政府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方面的最新目标：在美国独立日即7月4日前，70%的美国成年人至少接种一剂新冠疫苗，其中1.6亿成年人接种全部两剂疫苗。

02 影响后续防控的疫苗犹豫情绪

尽管拜登在上任的前100天在对抗新冠病毒大流行方面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但接下来的100天以及之后的100天将决定疫情的控制效果。据Politico网站援引公共卫生专家的表态称，最现实的目标是遏制而不是根除新冠病毒，因为新冠病毒将长期存在。

眼下，拜登政府面临的挑战将是如何应对可能由更危险的变异病毒引发的一系列疫情。虽然有报道称美籍印度裔传染病专家拉贾德拉·卡皮拉（Rajendra Kapila）在已经完成两剂辉瑞（Pfizer）新冠疫苗注射的情况下前往印度后因感染新冠病毒去世，但由于卡皮拉在印度的具体感染情况尚不明朗，现有疫苗对变异毒株的保护作用仍无法被轻易否定。因此，疫苗接种仍然是目前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措施的核心，将决定美国经济和民众生活恢复正常的速度。

截至5月4日，至少接种一剂新冠疫苗的美国人已突破1亿4000万，完成两剂的人数也已突破1亿，分别占美国总人口的45.1%和32.3%。要达到群体免疫所需70%-85%的人群接种率，仍有一半的疫苗接种量需要完成，而实现剩余的这一半可能要困难得多。

根据凯撒家族基金会（Kaiser Family Foundation）四月份对人群接种疫苗意愿的调查结果，仍有39%的美国人持怀疑态度或不愿意接种。具体来说，有色人种接种疫苗意愿低，农村地区的疫苗接种滞后，半数共和党男性尤其是前总统特朗普的支持者表示不会接种疫苗。STAT News-Harris公司最近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年龄在18至24岁的年轻人有21％表示不会接种新冠疫苗，另有34％的人表示他们将“观望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接种疫苗。此外，6例强生新冠疫苗接种者上月出现了罕见的但具有致死性的凝血障碍，导致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和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要求各州暂时停止分发该疫苗，许多新冠肺炎患者因此加重了对疫苗安全性的怀疑。

美国每日每百人新冠疫苗接种量折线图（7天动态平均值）。数据来源：Our World in Data （截至伦敦时间5月9日）

由于尚未完成疫苗接种的人群中愿意接种疫苗的比例逐渐降低，疫苗接种量的快速增长期已经临近尾声。美国单日新冠疫苗接种剂量折线图显示，相比于4月中旬，目前的每日疫苗接种人数已下降三分之一（见上图）。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评论认为，疫苗接种工作正处于关键的转折时期，由于疫苗供应量已经超过需求量，疫苗短缺不再是控制新冠疫情最为棘手的问题，而拜登政府能否成功地让说服剩余那些犹豫不决的人接种疫苗，将是决定美国能否赢得抗疫的最终胜利并向前迈进的关键。

随着本月底所有美国成年人都有资格接种疫苗，美国将进入疫苗接种工作的新阶段。拜登政府已经在电视、广播和报纸以及各种社交媒体平台上开展大规模的公关活动，邀请名人、政治家、医生和当地社区领袖来宣传疫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促使那些犹豫不决的人积极接种疫苗。其中一项名为“我们可以做到：生存（We Can Do This: Live）”的活动旨在通过演艺明星和著名运动员线上虚拟问答的形式，专门针对年轻人解答关于接种疫苗的困惑。拜登政府新冠疫情公平性专项工作组主席努涅斯·史密斯在接受CNN专访时表示，政府将针对民众特别关心的议题“量身定做”宣传信息，清除经常出现的错误信息。在最佳的情况下，公众对疫苗的信任度将不断提高，特别是那些最易感的群体。联邦、州和地方公共卫生官员常态化部署疫情监测工具，如快速检测、废水监测和接触追踪，以发现和控制可能出现的新疫情，做到防微杜渐。

03 境外风险不断加剧下的对外援助

4月以来，印度的新冠肺炎疫情呈暴发态势，取代美国成为全球疫情的风暴中心。4月21日，印度单日新增病例数首次突破30万，打破美国于1月8日创下的单日新增人数纪录。这一数字随后持续猛增，于5月5日首次突破40万，且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白宫4月30日发布声明称，美国疾控中心认为印度疫情的规模和传播范围正在扩大，且多种传染性更强的变异新冠病毒正在印度持续传播，因此美国决定采取更为积极的防疫措施，从5月4日开始限制从印度出发的非美国公民入境美国，在入境美国前的14天曾到过印度的非美国公民同样不得入境美国。

美国总统拜登向印度总理莫迪通电话协商援助抗疫物资。图片来源：印度斯坦时报

尽管美国在印度此轮灾难性疫情暴发初期对于向印度提供援助行动迟缓，但由于印度疫情的快速恶化以及国内外的持续压力，拜登政府四月底宣布多项措施向印度施以援手。据《印度斯坦时报》披露的美国全面援助计划，拜登政府将向印度提供疫苗制造原材料、氧气、呼吸机、治疗剂、抗病毒药物瑞德昔韦、检测试剂、防护设备以及其他公共卫生援助。具体来说，美国首先将把已有的原材料订单移交到印度血清研究所用于生产阿斯利康新冠疫苗。其次，向印度优先提供医用氧气资源，并积极寻求提供一整套制氧系统的方案，包括氧气生产、氧气运输、氧气瓶和氧气供应链。美国医疗专家还将向印度提供技术支持，以确保美国援助的氧气浓度和呼吸机与印度的设备兼容。白宫新闻发言人普萨基在4月30日记者会上表示，当天已有两架美国政府派出的军用货机抵达印度。美国向印度运送的第一批医疗物资包括200个小氧气瓶、250个大氧气瓶、18.4万个快速检测盒和8400万个N95口罩。

随着美国国内疫苗供应量逐渐充裕，拜登政府开始着眼于稳定全球新冠疫情，一方面为彻底控制美国国内疫情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另一方面借机重塑美国在公共卫生领域的全球领导地位。拜登于今年2月举办的G7峰会上承诺向新冠疫苗全球获取计划（COVAX）提供高达40亿美元的捐款，用于向发展中国家援助疫苗。4月27日，拜登政府新冠疫情反应小组高级顾问安迪·斯拉维特（Andy Slavitt）表示，随着全球新冠肺炎病例的持续激增，美国将与其他国家分享6000万剂阿斯利康生产的新冠疫苗。据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援引一位政府官员的话称，在未来几周内，美国可能会向其他国家首先捐赠1000万剂疫苗，目前仍处于生产中的5000万剂疫苗预计将于5月和6月发放。美国国务院全球疫苗应对协调员盖尔·史密斯（Gayle Smith）4月30日表示，全世界对疫苗的需求巨大，但美国政府尚未就分配这些疫苗的标准作出决定。

阿斯利康疫苗。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彭博社的评论则认为拜登政府开始出口疫苗是一个信号，不仅代表对美国疫苗接种率上升的信心倍增，更表明美国正在通过向包括西半球许多国家在内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地区分发疫苗回击俄罗斯和中国增强其所谓外交软实力的努力。《经济学人》援引Airfinity公司统计数据显示，截至5月5日，中国已累计向全球捐赠1340万剂新冠疫苗，范围涵盖了地处亚非拉的数十个发展中国家，是世界上捐赠疫苗数量最多的国家。俄罗斯则通过本国生产和向他国授权生产相结合的方式出口红星V（Sputnik V）疫苗。Statista网站的统计数据显示，截至4月26日，共有29个国家预订或被授权超过2亿剂俄制疫苗。美国负责政治事务的前副国务卿托马斯·香农（Thomas Shannon）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鉴于中国和俄罗斯现在正忙着这样做，美国需要找到一种方法来获得这方面的功劳。

04 放弃疫苗专利权的考量与争议

美国贸易代表戴琦（Katherine Tai）5月5日宣布拜登政府支持放弃疫苗相关知识产权的保护，愿为国际社会加强疫苗生产而做出努力。戴琦在声明中表示，新冠肺炎疫情是一场全球公共卫生危机，印度和拉美地区的疫情仍在持续蔓延，在新冠病毒大流行的特殊情况下应采取特别措施。虽然拜登政府坚信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性，但为结束这场流行病，支持放弃对新冠疫苗相关专利的保护。

事实上，印度和南非早在去年十月就向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WTO）提交了暂停新冠疫苗知识产权保护的提案，并于去年12月5日在著名医学期刊《柳叶刀（The Lancet）》撰文呼吁世界各国团结一致通过此项提案。此前，美国一直对此反对，认为这可能使全球制药商都能够获得有关如何生产新冠疫苗的商业机密。为此，全球最大的疫苗生产商——印度血清研究所首席执行官普纳瓦拉 （Adar Poonawalla）甚至曾于本次印度疫情恶化初期在社交媒体推特上公然“拍了拍”美国总统拜登，要求拜登解除涉及疫苗原材料的出口禁令。

随着美国疫情逐渐转危为安，加之疫苗囤积量明显超过本国接种所需以及印度疫情的失控，越来越多的国会民主党议员对此项提案表示支持。5月4日，一封由109名民主党议员签署的信件被送进白宫，敦促拜登暂时放弃疫苗专利，以确保全球疫苗公平。起草这封信的众议员扬·沙科夫斯基（Rep. Jan Schakowsky）在信中表示为了尽快结束新冠疫情，拯救全世界的美国人乃至全世界人民的生命，众议员们要求拜登宣布美国支持（世界贸易组织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方面）弃权，以此扭转特朗普政府对美国声誉造成的损害，在世界舞台上恢复美国公共卫生领导地位。众议员们还补充道，“简单地说，如果我们要在任何地方粉碎病毒，我们就必须在任何地方都能提供疫苗、检测和治疗手段”。面对国内外的持续压力，拜登政府终于表态支持放弃疫苗专利权保护。

拜登在国会和议员们商讨如何控制新冠疫情。图片来源：Politico

不过，仅有白宫的支持并不能确保放弃疫苗知识产权的提议将被采纳，因为国际知识产权规则的修改需要获得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国的一致同意。欧盟各国领导人在5月8日的欧盟社会峰会上就暂缓新冠疫苗知识产权豁免达成一致。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记者会上表达了欧盟的态度：新冠疫苗知识产权豁免问题并非当务之急，欧盟各国面临许多更为紧迫的问题。美国贸易代表戴琦则表示美国将在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同世界其他国家就此展开谈判，但考虑到该机构的协商一致性质和所涉及问题的复杂性，谈判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此外，美国国内对拜登政府的这一表态也反应不一。由于可能造成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整个制药行业均出离愤怒。美国制药研究和制造商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斯蒂芬·优比尔（Stephen J. Ubl）称这一宣布“是前所未有的一步，将破坏我们对新冠疫情的全球反应并且损害疫苗研发领域的探索和创新”。他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这一决定将在公共和私人合作伙伴之间制造混乱，进一步削弱已经紧张的供应链，并助长假冒疫苗的扩散。更为糟糕的是，此举将把美国的创新成果交给那些希望削弱我们在生物医学领域领导地位的国家。生物技术创新组织（Biotechnology Innovation Organization）主席兼首席执行官米歇尔•麦克默里•希思（Michelle McMurry Heath）博士则从另一个角度表达了对拜登政府这一决定的怀疑，他形容此举好比向没有原料、保障措施和厨师的贫困国家提供了一本食谱，即使在最佳条件下，仅建造厨房可能也需要一年的时间，对等待疫苗的人们没有帮助，也无助于阻止变异新冠病毒的出现。

与之相反，全球健康活动人士则对政府的决定表示赞赏。药品、获取和知识倡议组织（Initiative for Medicines, Access & Knowledge）执行主任普里蒂·克里斯特尔（Priti Krishtel）认为这是真正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步，表明拜登总统不仅致力于成为美国领导人，而且致力于成为全球领导人。但这些活动人士表示，仅仅放弃知识产权保护无法增加全球疫苗的供应量，还必须辅之以“技术转让”的过程，即专利持有人提供技术诀窍和人员。他们要求拜登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确保在全球范围内扩大制造规模，而不仅仅局限于那些拥有专利的制药公司。

毋庸置疑，拜登执政百日以来已经带领美国走出新冠疫情的至暗时刻，说服对疫苗持怀疑态度的美国人接种疫苗是实现美国独立日群体免疫目标的关键。在国内疫情压力渐趋平稳的情况下，如何合理地配置多余的抗疫资源用于稳定全球新冠疫情成为拜登政府未来对抗新冠疫情的新议题。从目前看，尽管已经表态支持放弃新冠疫苗专利权的保护，美国重回全球公共卫生领导地位之路依然漫长。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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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编辑：丛琬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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