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党第三次初选辩论回顾：“特朗普阴霾”下一场结局已定的竞赛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摘要

11月8日，共和党第三次初选辩论在弗罗里达州迈阿密举行，竞赛圈进一步缩小，只有5位候选人入围：罗恩·德桑蒂斯、尼基·黑莉、维韦克·拉马斯瓦米、克里斯·克里斯蒂以及蒂姆·斯科特。尽管民调表明特朗普在党内的优势正在不断拉大，但几位候选人仍然提出了一些值得关注的主张，同时也能从中管窥当前共和党内部状况以及美国政治社会的热门议题。

共和党初选几次辩论入选名单。

来源：POLITICO

01

再度缺席的特朗普和低迷的收视率

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前两次会事，此次辩论由塞勒姆广播网和共和党犹太联盟与NBC新闻合作主持。相较于偏右翼的福克斯新闻，NBC无疑是偏左的，这引发了一些保守共和党选民的不满；同时，塞勒姆媒体集团与共和党的深度合作（2016年与CNN共同主持了四场辩论），特别是其右翼煽动性言论以及对特朗普的支持引发了对NBC新闻信誉的怀疑。NBC的莱斯特·霍尔特（Lester Holt）、克里斯汀·韦尔克（Kristen Welker）以及塞勒姆广播的保守派主持人休·休伊特（Hugh Hewitt）一起主持了第三次辩论，尽管三人都有主持政治节目的丰富经验，但在许多共和党选民眼中，NBC新闻的立场本身就是值得怀疑的：“共和党人根本没有足够的媒体来支持他们，除了福克斯新闻之外找不到任何人。这场辩论肯定没什么好看的！坦率地说，他们是在浪费时间。”

低迷的收视率似乎证明了这一点。根据益普索（Ipsos）的调查，受访的选民中仅有27%观看了此次辩论，后两场辩论的收视率相较于首场分别下降了21%和40%——几位候选人与特朗普日渐拉大的差距让辩论显得无甚意义；而从整体来看，2024年大选辩论的观看人数（最高为首场辩论，1280万观众）也与2016年创纪录的2400万相去甚远。一方面，由于近年来流媒体和网络媒体的不断发展，观看付费和有线电视新闻的人不断减少；另一方面，特朗普的缺席也使得许多选民兴致缺缺。

就在其他候选人唇枪舌战的同时，在距离会场半小时车程的的佛罗里达州海厄利亚，共和党领跑者特朗普举行了他针对古巴社区的选民集会。“我现在站在成千上万的人面前，而且在电视上。这可比辩论要难得多。”与严肃有序的辩论会场不同，集会现场喧闹而狂热，印着宣传口号“超级MAGA”“取消我（cancel me）”“四次起诉冠军（4 time indictment champ）”的标语随处可见，《大西洋月刊》评论道：“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唐纳德·特朗普”。

11月8日，特朗普在佛州海厄利亚竞选集会上。

来源：The Atlantic

特朗普及其助手此前表示，他不倾向于与其他共和党人辩论，特别是如果他在民意调查中遥遥领先——的确如此，截止11月21日，特朗普与党内其他候选人的差距已经拉大到44%，共和党的选情已经基本明朗。分析人士指出，特朗普的选择是可理解的——领跑者往往在辩论中面临最大的风险，退出辩论避免了在与民调较低的候选人竞争中出现重大错误。特朗普表现得就像被提名者一样，在集会中几乎没有提及其他竞争者，而是将火力集中于拜登和自己的MAGA议程，承诺取消大学校园里所有“哈马斯同情者”的学生签证，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并表示他将为美国建造导弹防御系统。只是由于佛州的特殊性，特朗普嘲讽了州长德桑蒂斯：“请记住，我们比‘罗恩·德桑蒂莫尼奥斯’（Ron DeSanctimonious）多了120万张选票”（该绰号由特朗普发明，意在讽刺德桑蒂斯“道貌岸然”），《迈阿密先驱报》称，尽管州长德桑蒂斯在这里受到钦佩，但特朗普却受到崇拜。他的集会策略显然取得了一定成功。

11月3日，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确定了第四次初选辩论的日期，下一次辩论将于12月6日在阿拉巴马州塔斯卡卢萨举行。候选人将被要求拥有至少80000名独立捐赠者，并在两次全国性民调中达到6%支持率，或在四个提前选举州中的一次民调中达到6%的支持率。此前，特朗普及其竞选团队呼吁取消所有辩论以便集中火力对抗民主党人，“共和党建制派是时候停止浪费时间和金钱，不要再推举软弱无能的RINO（Republicans in Name Only）和反特朗普（Never-Trumper）候选人了。”特朗普在集会上说，“这些人没人想要，也没人会投票支持。”

截至11月20日，共和党候选人民调支持率走势图。

来源：Real Clear Politics

02

对外政策主导的辩论场：

面对不断变化的国际局势

将目光投回其余几位候选人的辩论场，尽管党内提名的结局似乎已定，但仍能从问题中一窥共和党内的派系争斗现状以及美国政治话题的关注点。此次辩论的几个焦点涉及国际国内，社会文化、政治、经济等多个领域。

作为10月7日巴以冲突爆发后的首次辩论，国际问题和外交政策占据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巴以冲突、俄乌冲突和中国问题成为核心关注点。

支持以色列历来是美国两党的共识，但共和党的支持尤为强烈，尤其是在白人福音派基督徒群体中。当被问到“作为美国总统，此时此刻您会敦促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做些什么？”时，所有候选人都给出了相似的回答：消灭哈马斯，支持以色列。德桑蒂斯亲切地称内塔尼亚胡为“比比”，称赞其为美国人撤侨工作所做的努力并表示他应“彻底解决这些‘屠夫’”；黑莉的回答是“干掉他们”，她强调了自己在联合国工作的经验并指出处理该问题的三条原则：消灭哈马斯、无条件地支持以色列、带回人质，“不是以色列需要美国，而是美国需要以色列。他们是打击伊斯兰恐怖主义的尖刀，我们需要确保在这一过程中支持他们。”

面对老生常谈的俄乌冲突问题，不同派别的候选人延续了一贯的立场分歧。建制派的黑莉、斯科特和克里斯蒂坚持“与世界上所有支持民主和自由的人们站在一起”，而德桑蒂斯则承诺不向乌克兰派遣美军，呼吁更加关注中国这个“最大威胁”，拉马斯瓦米拒绝用纳税人的钱资助乌克兰这个不民主国家。据益普索此前的民调显示，共和党选民更有可能支持向以色列提供财政援助和军事物资，而非乌克兰。同时，大多数人反对让美军直接卷入任何一场冲突，面对不断变化的国际局势，各候选人仍需不断调整政策主张以回应民意。

共和党选民对议题的态度（包括对乌财援\军援、对以军援\财援等）。

来源：Ipsos

除热战外，中美关系新态势也成为辩论的焦点之一。几位候选人均表示对华的鹰派强硬态度，强调中美经济、文化的全面脱钩，加强制造业投资和军队建设；唯有企业家拉马斯瓦米主张结束“有毒的撤资计划”，他认为中美互相依赖：“我们依赖于他们来维持我们现代生活方式”。此外，黑莉与德桑蒂斯抓住对华问题互相攻击，德桑蒂斯提到海莉2014年与时任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的互动，她在信中感谢这位外交官祝贺她再次当选州长，并对中国在经济方面的贡献表示感谢；而黑莉则指责德桑蒂斯尚未结束与中国的芬太尼贸易。这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政界的竞争性话语与实际的经济利益取舍之间的紧张关系。

国内话题也引发了一定关注，包括抖音禁令、堕胎令、经济复苏和特朗普问题等等。

抖音禁令是中美关系问题的某种延续——POLITICO指出，“对抖音的攻击是共和党反华言论的幌子”。11月1日，中美战略竞争特设委员会主席，共和党议员麦克·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发表长文指责抖音是“掠夺性的，由美国的主要对手控制，用于宣传和分裂美国的其间谍软件”，并将青少年对哈马斯的支持归咎于抖音的宣传及背后中国的控制。在此问题上，候选人们集体展现了强硬的鹰派态度，主张封禁抖音，将自己塑造成“反华斗士”。拉马斯瓦米则更进一步，主张应禁止所有美国公司向中国传输数据，“这才是真正的答案”，他说。

在堕胎权问题上，共和党仍然集体陷在泥潭中。11月7日，在俄亥俄州堕胎权入州宪法公投中，近60%的选民支持保留堕胎权，俄亥俄州成为自罗诉韦德案被推翻以来第七个宣布保护堕胎权的州。在讨论堕胎时，候选人需要在不疏远潜在摇摆选民的情况下满足保守派基础的要求，慎重地处理这块烫手山芋。“支持生命”作为模糊用语，被黑莉和德桑蒂斯所使用，此外，候选人们也纷纷强调州立法机构的作用。斯科特接过退选的副总统彭斯手中的“反堕胎大旗”，强调自己的基督教信仰和15周堕胎禁令。但从11月7日的非年度选举（37个州的州长、州议会和法院选举）的结果看来，民主党的强势表现和其竞选战略都表明，堕胎权问题不仅是共和党的“阿喀琉斯之踵”，也是民主党争取中间选民的竞选利器。不断极化的美国政治谱系之下，人们在涉及个人权益的共同话题上仍有共同的立场和追求。

至于选民最关心的经济民生问题，面对不断膨胀的债务、赤字和财政支出，候选人们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政策或将其置于优先地位。德桑蒂斯指出两党对货币政策和物价的上涨都有责任，拉马斯瓦米、斯科特和克里斯蒂强调能源的重要性，而黑莉则主张取消联邦天然气和柴油税。而关于社会保障，所有候选人都讨论了变革的必要：从提高退休年龄到限制资格，甚至扩大医疗保险优势。

辩论前对选民重视议题的民调结果。

来源：Ipsos

民调结果显示，选民对此次辩论在经济民生等话题上的讨论相对满意。但在地缘政治风险巨大的当下，民生经济问题在场上都处于次要地位，具体的财政政策主张还要进一步观察。

03

结局已定的辩论？

黑莉与德桑蒂斯争夺第二人

回到特朗普问题——一团始终笼罩在辩论场上的“阴影”。辩论开始时，当被问及为什么他们应成为共和党提名人时，五名候选人产生了鲜明的分歧。德桑蒂斯和黑莉态度暧昧，前者仅轻轻地攻击了特朗普任期内的债务和边境问题，呼吁他应该来参加辩论，后者甚至表示特朗普是2016年的正确选择，但不是2024年的正确选择，“他以前在乌克兰和外交问题上是正确的，现在他膝盖发软，又想变得友好了”；“老好人”斯科特避免直接抨击，强调特朗普在巩固选民基础，吸引无党派人士以及少数族裔选民上的作用；拉马斯瓦米则回避提问，转而强调共和党的危机和NBC媒体的“阴谋”，变相为特朗普进行辩护；唯一的反川派克里斯蒂则直接攻击他的诉讼缠身和能力不足。

面对巨大的民调差距，这些回答看起来有些不痛不痒，尽管候选人们一直在努力想办法迫使特朗普和他们一起进入赛场，让这场比赛的真正对手从幕后“显形”，但并未成功。就第三场辩论的结果看，黑莉和德桑蒂斯是胜出者，根据此后的调查统计，选民对其表现的评价分别为3.6和3.5分（满分5分）；而此前亮眼的“黑马”拉马斯瓦米则表现不佳，这或许与他在许多对外政策上偏离主流鹰派的独特主张有关。

选民认为候选人在辩论中表现最好和最差的比例。

来源：Ipsos

总而言之，在提名结局几乎已经确定的情况下，共和党第三次辩论表现出了党内候选人的一些主张分歧。总体上看这仍是一场受制于“特朗普阴影”的比赛，无法跳出特朗普主义议程的候选人们也无法脱颖而出，更无力与拥有坚固基本盘的特朗普相抗衡。

与党内分歧相比，对于共和党而言更为迫切的任务似乎是如何应对大选前最后一次“练兵”中的失败。布鲁金斯学会指出，拜登不受欢迎并不意味着民主党选情会低迷；民主党战略家西蒙·罗森伯格甚至认为，所谓的“红色浪潮”被过度夸大了，国内的大量反MAGA派给民主党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巨大胜利，“共和党人的麻烦比人们普遍理解的要大得多……特朗普被判犯有性侵犯罪，他卷入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金融丑闻之一，他可能对美国甚至西方历史上最大的安全漏洞负责，他将监督一场全党的阴谋以推翻选举并结束美国民主，他对结束罗伊诉罗伊案负有更大的责任”；众议院前议长，前共和党议员纽特·金里奇也指出，共和党必须重塑一个明确的堕胎权议程以改善当前的混乱失语状况。如何在种种敏感社会议题上争取选民仍是以特朗普为首的共和党亟需解决的问题。

参考文献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style/media/2023/11/08/salem-media-gop-debate-nbc-news/

https://nypost.com/2023/11/08/news/who-are-republican-debate-moderators-lester-holt-kristen-welker-and-hugh-hewitt/

https://apnews.com/article/trump-rally-republican-debate-florida-cubans-hispanics-4bf3422ae0803cbe13f97238270cb510

https://www.theatlantic.com/politics/archive/2023/11/trump-rally-hialeah-florida/675948/

https://www.usatoday.com/story/news/politics/elections/2023/11/08/donald-trump-skips-republican-debate/71466716007/

https://www.realclearpolitics.com/epolls/2024/president/us/2024_republican_presidential_nomination-7548.html

https://www.miamiherald.com/news/politics-government/article28078851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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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ipsos.com/en-us/538-washington-post-third-republican-debate

https://www.rev.com/blog/transcripts/rnc-third-republican-presidential-primary-debate-transcript

https://www.foxbusiness.com/politics/gop-debate-desantis-haley-clash-luring-chinese-companies-states-true

https://www.thefp.com/p/tik-tok-young-americans-hamas-mike-gallag

https://www.morningstar.com/news/marketwatch/20231111229/third-republican-presidential-debate-showed-that-no-candidate-is-addressing-financial-markets-growing-concerns

https://www.nytimes.com/2023/11/09/us/politics/republican-presidential-debate-takeaways.html

https://www.salon.com/2023/11/21/pollster-sees-hope-for-biden-republicans-are-in-far-greater-trouble-than-is-generally-underst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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