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红蓝州辩论”：2024的在场抑或2028的预演？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引言

当地时间11月30日周四晚9点，福克斯新闻频道的黄金时间，美国最具权势的两位州长——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加文·纽森（Gavin Newsom）和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登上辩论舞台，在超过90分钟的时间里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其间夹杂着激烈的政策争议甚至个人侮辱。

尽管主持人肖恩·汉尼蒂（Sean Hannity）把这次辩论称为“伟大的红蓝州辩论”（The Great Red vs. Blue State Debate），将活动预告为两个意识形态截然不同的大州州长之间的辩论，但一切都有关2024甚至2028的总统选举：一位挣扎中的2024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以及一位被外界普遍认为是2028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竞争者。辩论地点被选在了具有关键摇摆州性质的佐治亚州。而在辩论结束的下一周，也即本周12月6日，德桑蒂斯将在阿拉巴马州与几位共和党竞争对手进行第四次初选辩论；六周之后，共和党的提名竞选也将在爱荷华州开始。

加文·纽森（左）和罗恩·德桑蒂斯（右）。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01

长期不和的高潮：

辩论的缘起与看点

纽森和德桑蒂斯在过去两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远距离批评对方的政策选择和领导风格，他们互相以对方的治理作为他们在本土领导力的反面示范。因此这场酝酿已久的辩论可以说是两位州长之间长期不和的高潮。

辩论肇始于记者丹·拉瑟（Dan Rath）去年8月的一条推文，他向CNN当时的首席执行官克里斯·利希特（Chris Licht）提出了在纽森和德桑蒂斯之间举行一场电视辩论的想法，“两个大州的州长，潜在的总统候选人。黄金时段。我打赌收视率会很高。谁有勇气出现？” 纽森在9月回应了这条推文，在11月州长选举之前向德桑蒂斯发出了辩论邀请，但始终没有成型。直到今年6月汉尼蒂采访纽森时，询问他是否愿意与德桑蒂斯辩论，纽森当时回答道：“我会全力以赴。”

在两个月后的采访中，德桑蒂斯终于接受了邀请，并告诉汉尼蒂，“这将是关于我们国家未来的辩论。因为有像拜登这样的人——他们希望看到美国的加州化……我认为，如果我们朝这个方向走，那就会加速美国的衰落”。“我们不能再看到美国衰落了，”他补充道。

纽森2022年对拉瑟的回应。

图片来源：X（原推特）。

在11月30日的辩论中，两位州长也的确花了90分钟试图说服观众，让他们相信自己所在的州代表着美国最好的一面，并且他们相对年轻和各自独特的政治立场正是这个国家需要的。整场辩论中，纽森和德桑蒂斯在税收、教育、堕胎、能源、移民、新冠疫情和犯罪政策等关键问题上互相攻击。

纽森与德桑蒂斯的辩论截图。

图片来源：Fox News

以下为此次辩论的主要议题整理：

新冠疫情：州长们争先恐后地互相指责对方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实施了有害的政策。德桑蒂斯抨击纽森在疫情期间关闭学校和企业。纽森则以德桑蒂斯最初也关闭了企业并且佩戴口罩、推广新冠疫苗作为“封锁型州长”指控的回应。

移民：州长们就移民和边境管理问题发生争执。纽森指责德桑蒂斯以提供就业和住房的虚假借口引诱移民。

公共安全：当争论转向美国的犯罪问题时，双方就汉尼蒂从联邦调查局调取的统计数据（2022年两州凶杀、强奸、抢劫和严重袭击的综合发生率）。纽森指出佛罗里达州的的谋杀率高于加利福尼亚州，并批评德桑蒂斯今年早些时候的枪支立法。德桑蒂斯则回应称“人们成群结队地离开加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地的公共安全已经崩溃”。

性少数以及教育问题：当晚最激烈的对话之一是有关佛罗里达州《家长教育权利法案》的讨论。该法案经常被批评者称为“不要说同性恋”（Don’t Say Gay）法案，支持者表示该法案旨在保护儿童免受不适当话题的影响。德桑蒂斯在为该法案辩护时候显然遵循了后者的逻辑，甚至使用道具——图画小说中《性别酷儿：回忆录》中的一张图片。纽森指责德桑蒂斯利用“教育作为文化清洗的利剑”，并表示，“我不喜欢你贬低 LGBTQ 群体的方式。我真的觉得这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冒犯。”

堕胎：在这个问题上主持人汉尼蒂向纽森施压，询问他是否支持对堕胎进行限制，尤其是在妊娠晚期。纽森回避了这个问题，并提请观众注意德桑蒂斯签署的为期六周的堕胎禁令，并询问如果德桑蒂斯作为总统是否会支持全国堕胎禁令，德桑蒂斯没有回答。

还需注意的是在辩论前宣誓中立的主持人汉尼蒂，在辩论进行中显然没有遵循他的承诺。作为特朗普的长期支持者，汉尼蒂在活动中随即承认自己是保守派；并且在以诸多统计数据作为问题开头时，他以更有利的角度展示了德桑蒂斯所在的佛罗里达州，而非加利福尼亚州。辩论由此成为了一场二对一的较量，但很难说这是一场胜负分明的辩论比赛，双方都可以宣称自己是获胜者，如果达到了他们参与辩论的目的。

本场辩论的主持人肖恩·汉尼蒂（Sean Hannity）。

图片来源：Fox News。

02

2028抑或2024？

一场各怀心思的辩论

在CNBC记者10月对于纽森的采访中，提问“为什么美国人应该观看一场（挣扎中的）总统候选人与一位（目前并未参选任何职位的）州长之间的辩论”时，纽森回答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应该观看”。但是这场近500万观众观看的辩论本身一定意味着什么。

曾经被认为是特朗普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的德桑蒂斯，现在在共和党白宫提名角逐中落后于“领先者”特朗普超过40个百分点，并且资助人和媒体的关注正在转向党内辩论中表现更为亮眼的妮基·黑莉（Nikki Haley）。这一点显然也成为了整场辩论中纽森诘问的重点，“顺便问一下，这对你来说怎么样，罗恩？”纽森说，“在你自己的家乡，你落后41个百分点。”

德桑蒂斯的家乡佛罗里达州目前的支持率。

图片来源：FiveThirtyEight。

罗格斯大学美国州长研究中心的克里斯托弗·希尔兹（Kristoffer Shields）表示，佛罗里达州州长试图将与加利福尼亚同行的辩论视为共和党提名竞选活动中下一个重要事件进行推销。这一次，与初选辩论时不同，他是唯一一个登台参加辩论的共和党成员。他无需打断维韦克·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和妮基·黑莉之间的争吵，就能发表自己的看法。对德桑蒂斯而言，与纽森的辩论给他提供了他在过去三场共和党总统辩论中从未有过的机会，向共和党选民努力地表达自己是明年选举中对付乔·拜登的最佳选择。在周四的辩论中，德桑蒂斯的表现也的确显得更为自如。甚至德桑蒂斯的一些共和党对手私下里承认，由于这次露面，他可能会通过在线捐款筹集大量资金。活动结束后几分钟，德桑蒂斯的竞选团队就发出了一份来自其竞选经理的声明，标题是“德桑蒂斯击败纽森和拜登，团结共和党赢得辩论。”

纽森在辩论中成为了拜登-哈里斯政府的“首席辩论人”。“我来这里是为了讲述拜登-哈里斯政府的真相。”拜登竞选团队在整场活动中也配合地发布纽森表现的视频片段。事实上，在加州西米谷举行的第二场共和党辩论中，纽森就曾扮演过类似的角色。而纽森显然也不只是“拜登竞选团队的代理人”这么简单。美国《国会山报》（The Hill）指出，这种举动在战略上有助于展示他对拜登竞选团队的忠诚，同时也提升了他自己的国家知名度。

纽森在出席共和党党内第二次辩论时接受记者采访。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3月，纽森在全国范围内发起了“争取民主运动”（Campaign for Democracy）委员会，为共和党州份中的民主党人竞选助力。这一委员会允许纽森前往民主党人通常会避开的“红色州”进行活动。这显然有出于提升其在加州以外的影响力的考虑。并且纽森作为加州州长的第二个任期将于2027年1月结束，之后无法寻求连任。他渴望在在2028年可能的总统竞选之前扩大自己的政治形象——或者更早，如果81岁的拜登意外退出的话。因此这位“拜登的坚定捍卫者”很难说没有为自己可能的总统选举打算。

03

“笼式搏击赛”的突围：

下一代政治新星的焦虑

“我们的一个共同点是：我们都不会成为我们党2024年的提名人。”纽森在辩论的开场就这样提到；以及他在攻击德桑蒂斯时“你什么时候退出，至少给黑莉一个机会来击败唐纳德·特朗普？”，德桑蒂斯罕见的语无伦次。这些或玩笑抑或攻击，都不免投射出下一代政治新星们的焦虑。换句话说，如果这场辩论是有利可图的表演，那么这里似乎显示出了辩论的B面：下一代政治精英们在“笼式搏击赛”中寻求突围。77岁的特朗普与81岁的拜登成为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两党的政治精英们。

尽管大多数美国人不想看到拜登与特朗普的再次较量，但他们都掌握着各自初选选民群体，在两个党派高层形成了僵局。这一切都让这些下一代的政治明星感到茫然无措。有时候，他们必须努力解释看似针对下一次选举而进行的争夺实际上是关于这次选举的。支持德桑蒂斯竞选的两位州长——爱荷华州的金·雷诺兹（Kim Reynolds）和俄克拉荷马州的凯文·斯蒂特（Kevin Stitt），在《华盛顿检查者报》（Washington Examiner）发表了一篇专栏文章，就将辩论框架定为2024年大选。他们写道：“德桑蒂斯是唯一能胜任这项工作的候选人，尤其是在可能与纽森对决时。”“纽森让加利福尼亚陷入困境……如果纽森取代乔·拜登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我们预计会有相同结果，并且我们公民将在全国范围内受到同样的对待。”

那么这场辩论显然无事与补。共和党策略家约翰·费赫里（John Feehery）表示，这场辩论是德桑蒂斯展示其在佛罗里达州保守治理能力的好机会，但不太可能改变共和党提名竞争的轨迹。南加州大学卡姆比兹·阿卡万（Kambiz Akhavan）告诉《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他们都赢得了让现有支持者更加支持他们的胜利。但他们都输了，因为在这场辩论后，特朗普更有可能成为共和党提名人。”

周四晚，人们在旧金山举行的派对中观看辩论。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特朗普竞选团队在这场辩论开始前向支持者发送电子邮件称，德桑蒂斯与纽森的对决是一次“拼命”引起关注的企图，因为他们的竞选活动正面临着内讧和方向转变。特朗普毫不吝啬对于德桑蒂斯的羞辱：“道貌岸然的德桑蒂斯”（Ron DeSanctimonious）现在不是真的参加竞选，试图扭转他惨淡的民调数字，而是如此渴望得到关注，以至于他正在和像加文·纽森这样的A级失败者辩论。英国《卫报》（The Guardian）评论称，“从某种意义上说，德桑蒂斯陷入了过去，只是在重演去年的竞选活动。而目前，特朗普则表现出了对年轻选民的吸引力，并在少数族裔社区取得进展。相比之下，德桑蒂斯却在不断失败。”

纽森则收到了关于他究竟在做什么的反复质疑，即便他一直以拜登的完美代理人和主要捍卫者著称。在辩论中被问及81岁的拜登是否太老以至于不能当总统时，纽森回答，“我宁愿选择100岁的乔·拜登，而不是罗恩·德桑蒂斯，在任何年龄、每周甚至任何一天都是如此。”而56岁的纽森要比拜登年轻25岁。即便他最有可能的目标是在2028年进行初选，但是在此时登上福克斯新闻台，同德桑蒂斯进行辩论，当然隐含着“在这个选举周期内保持选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的目的，尤其是“如果拜登退出竞选”的话。

在一个时间错位的晚上，一个2024年共和党候选人与一个可能的2028年候选人进行辩论。但是令人惊奇的是，这并不是今年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甚至也不是11月。11月初，2024年共和党候选人维韦克·拉马斯瓦米在新罕布什尔州与潜在的2028年民主党候选人、加利福尼亚州众议员罗·卡纳（Ro Khanna）进行了辩论。卡纳同纽森一样，在口头上支持2024年拜登参选。新罕布什尔州的选择则是拉马斯瓦米出于早期初选州的考虑。只不过作为一场只允许摄像机拍摄，而不由电视台主持的公开辩论，并没有获得同这次辩论相同的关注度。

拉马斯瓦米在新罕布什尔州与卡纳的公开辩论。

图片来源：BNN Breaking。

但无论影响力，共同点是显而易见的。对于特朗普主导的初选中喘不过气来的共和党人来说，这些凝视是一种寻求关注的呼声。对于民主党人来说，他们可能会为下一次总统选举提供一个跳跃式的开始。毕竟对于两党来说，他们都承认这次初选是注定的——这场竞选如此平淡，以至于政客们都在自娱自乐，或许还为2028年奠定了基础。

新罕布什尔州共和党长期策略师迈克·丹尼希（Mike Dennehy）表示，2024年的竞选活动基本上是一场大型余兴节目。“候选人正在与其他民主党人辩论，领先者拒绝与任何人辩论。”他说，“任何候选人都试图获得尽可能多的关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相关。”德桑蒂斯近期在一档播客中也承认了这一点，“你必须引起注意，你必须引起选民的注意。在过去六个月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主要关注与前总统上一次大选结果合法性相关的内容，这淹没了很多东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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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ttps://www.reuters.com/world/us/republican-desantis-faces-risks-debate-against-democrat-newsom-amid-struggling-2023-11-30/

7. https://www.nbcnews.com/politics/2024-election/gavin-newsom-ron-desantis-battle-presidency-2024-2028-election-rcna126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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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https://thehill.com/homenews/campaign/4336876-ron-desantis-gavin-newsom-fox-news-debate-sean-hannity-california-flori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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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https://www.nbcnews.com/politics/2024-election/ron-desantis-agrees-debate-gavin-newsom-fox-news-rcna97885

15.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3/08/02/desantis-debate-gavin-newsom-fox-00109577

16. https://time.com/6341890/desantis-newsom-debate-who-won-numbers-essay/

17. https://www.nytimes.com/2023/11/30/us/politics/desantis-newsom-debate-takeaways.html

18. 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gavin-newsom-challenges-ron-desantis-to-a-debate-on-cnn-2022-9?r=US&IR=T

19. https://www.nytimes.com/live/2023/11/30/us/desantis-newsom-debate?smid=url-share#newsom-and-desantis-clash-in-a-combative-unusual-deb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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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https://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23/dec/01/ron-desantis-gavin-newsom-debate

22.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3/11/02/ramaswamy-khanna-debate-new-hampshire-00124810

23.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3/12/01/desantis-newsom-debate-views-00129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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