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表态”运动多地蔓延，拜登会否向年轻选民低头？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引言

从2020年大选到2022年中期选举，年轻选民都是民主党的重要票仓。但从2023年底至今，拜登在年轻人中的支持率持续受到巴以问题等政策议题非常大的影响。在民主党选民中，“不表态”运动兴起，向拜登传达可能在2024年大选中拒绝投票支持民主党的信息。与此同时，拜登在TikTok的强制交易法案中也进一步加大了疏远年轻选民的可能，为特朗普和共和党抢夺年轻人票仓埋下可能。

01

投票不代表喜欢

拜登的年轻选民悖论

无论是2020年总统大选还是2022年中期选举，年轻选民联盟都是帮助拜登取胜的关键。2020年大选中，拜登在18-29岁的选民中以59%比35%的优势领先特朗普24个百分比锁定胜局。2022年的中期选举中，支持堕胎权的年轻人们被大量动员，帮助民主党控制了多个摇摆州的州长、州务卿的职位。

到了2024年大选将近时，年轻人的情况对民主党来说依然可观——根据塔夫茨大学的一项民调，53%的年轻人支持民主党，30%的年轻人支持共和党，而其他则仍在犹豫之中。

此外，全球顶流“霉霉”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在3月5日“超级星期二”时，面向其在Instagram上的2.82亿粉丝发布了一条消息，“我想提醒你们投票给最能代表你们的人掌权，如果还没有，请制定今天投票的计划。”她的粉丝当中，一半以上的狂热粉丝是民主党人，23% 是共和党人，另外 23% 是独立人士。由于其年轻粉丝占比超过一半，她本人偏向民主党的政治倾向甚至被认为可能左右大选最终情况。

截至 2023 年 10 月，美国自认为泰勒·斯威夫特粉丝的受访者比例（按年龄划分），图源：Statista

然而，对于寻求连任的拜登而言，他遇到的问题是“投票支持不代表喜欢”。在18-29岁的年轻人中只有43%表示自己“喜欢拜登”，远低于投票上的支持率。

曾经在克林顿政府任职的民主党战略家道格·索斯尼克对拜登2020年的胜选评价称，拜登是1988年以来第一个“没有自己的政治基础”但赢得了选举的总统。在2020年，给拜登投票的人中的大部分是出于“讨厌特朗普”而不是喜欢拜登。这一特征在年轻群体中更加明显。根据哈佛青年民调的数据，拜登的支持者中有69%的人表示他们支持拜登“以反对特朗普”。Conversation近期招募上千名年轻人进行了一项实验，结果证明了年轻人对拜登的冷淡很难改变：相较于老龄民主党选民，年轻的民主党选民在被详细告知了拜登的政策成就（诸如降低通胀）和立场之后对拜登的支持程度上涨得十分有限。

说拜登没有自己的政治基础并非虚言——支持他胜选的关键，少数族裔选民和年轻选民更像是他从奥巴马那里“继承”来的联盟。2008年大选时，当时以“年轻”打造自己政治形象的奥巴马在18-29岁的群体中以30%以上的优势战胜麦凯恩，以此奠定了年轻人支持民主党的基本格局。在2020年大选中，曾任奥巴马政府副总统的拜登有意识地将自己和奥巴马的形象进行绑定以动员这批选民投票。但这种绑定也埋下了一定的隐患：绑定年轻选民的是作为桥梁的奥巴马，而非拜登自己。

2016年到2020年大选，民主党均在年轻人支持上大幅领先。2020年大选，拜登领先特朗普24个百分点。

图源：皮尤研究中心

02

“不表态”运动蔓延

年轻选民的转向

正因为年轻人对拜登的支持并没有与拜登本人高度绑定，所以当年轻人对拜登政府的政策感到不满或者觉得自身诉求并为得到体现时，他们也更有可能收回这种支持。

年轻人对拜登政策的不满有一项长长的清单：包括在限枪、气候、能源、学生贷款债务和通货膨胀等等，但“引爆”年轻人愤怒的是加沙的危机。无论是拜登政府对以色列的支持，还是美国此前在联合国阻止停火的投票都引发了年轻选民的极大不满。对美国年轻人尤其是有色人种而言，巴以问题即是外交议题也是种族议题。根据纽约时报的去年12月的一项民调，30岁以下的选民中的绝大部分支持加沙停火。但是，拜登在民主党初选中的压倒性领先让这部分选民缺乏情绪出口，于是大量年轻人率先在密歇根州发起了“不表态”运动，即在初选中不选择任何选票上的候选人，而是勾选“不表态”（Uncommitted）以表达对拜登的不满。

旧金山呼吁加沙停火示威活动。

图源：纽约时报

密歇根州是重要的摇摆州，这里的大量少数族裔年轻人（包括阿拉伯裔年轻人）也一直是民主党的重要票仓。对民主党而言，“不表态”运动的警告是直接的：拜登固然以81%的压倒性优势赢得了初选，但总计超过10万人、占比13%的人投出了“不表态”选票，用选票传递拒绝支持拜登的信号——而这一运动兴起之时，其目标仅仅是在该州凑齐1万张不表态选票。“不表态”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支持共和党，但可能意味着这些选民会在11月用“不投票”的方式来表达不满。

在随后的初选中，“不表态”运动出人意料地在各州蔓延开来：根据NPR的统计， 除了密歇根州外，“不表态”运动已经在北卡罗莱纳州、马塞诸塞州、科罗纳多周、明尼苏达州等州收获了超过20万张选票，预计在未来的威斯康星州、宾夕法尼亚州的初选中还会继续蔓延。该运动的组织者称“这是很长一段时间来民主党最有组织的一次活动”。而对民主党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一些摇摆州，“不表态”的选票已经接近了拜登在2020年普选领先特朗普的票数。更重要的是，这些同样不支持特朗普的选民并非“无处可去”：数位与民主党政策接近但更激进的独立候选人很可能会吸收走这些选票，从而在摇摆州扭转民主党可能的优势。

拜登的竞选团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运动并试图积极回应。在密歇根初选结束的第二天，拜登团队就承认这一运动在“向总统传达重要信息”。拜登竞选委员会的主席兰德里厄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拜登正在积极地与密歇根州的穆斯林选民沟通，探讨加沙局势。2024年3月25日，美国终于在加沙停火的决议草案上投出弃权票，从而为联合国第一次联合国安理会停火决议放行，某种意义上亦是拜登政府试图作出改变的一个姿态。

因巴以问题而起的“不表态”运动只是年轻人对政治议程不满的一个方面。据《时代》杂志报道，来自美国最大的一些进步青年组织的代表在3月初齐聚华盛顿，公布了对拜登的一系列要求：在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立即实现永久停火；确保在2035年实现100%清洁能源；限制枪支；停止修建边境墙；为受气候灾难影响的人们提供免费医疗和经济适用房等等。《时代》杂志称这一议程既是“橄榄枝”也是“最后通牒”。如果拜登政府不能正确对待这些诉求，他们很可能会在2024年大选中失去这些年轻选票。截至目前，一直震荡的年轻人民调数据显示这种情况尚未明确定型，但这一系列年轻人的不满已经对拜登对支持率产生了较大影响。

在这一系列问题上，拜登政府能否在11月之前给出回应仍需打上问号。比如在学生贷款的问题上，虽然拜登政府一直在试图免除更多学生的学生贷款，但其计划在去年被最高法院否决之后，短期内政府只可能做一些零碎的补充工作。而限制枪支和边境问题这两大议题很难绕过国会、地方政府这些利益相关方，而共和党强硬的立场也注定了两党无法在府会、央地之间达成妥协，解决这些问题。最后，在气候和能源议题上，拜登政府的现行政策更是被称为“出尔反尔”：环保局近期表示将推迟实行一份限制燃气发电厂的法规——这可能会削减美国一半的减排雄心；在2023年，拜登政府更是批准了在阿拉斯加的一项有争议的石油钻井项目。很显然，拜登政府目前和未来数月的气候行动几乎不可能满足年轻人的议程要求。

03

TikTok剥离法案刺激

特朗普团队借机抛出橄榄枝？

除了对政策表达不满外，拜登在个人形象塑造方面的劣势以及近期对TikTok的封禁法案也可能带来年轻选民的流失——相较于“不表态”运动中的年轻人，这一部分年轻人甚至有可能被特朗普的团队吸引。

首先是拜登团队入驻TikTok等社交媒体的反响不佳。民主党团队花了上百万美元为拜登在社交媒体上进行宣传，但目前为止拜登的账号的粉丝数不到30万。在拜登发表的第一条TikTok内容中，热度最高的评论是“让我们选出一位新总统”，“我付不起燃气和房租”，“我支持的队伍是拉法”等等。对TikTok这种评论区互动是重要的社群参与的软件而言，这种高热度负面评论显然预示着拜登的TikTok的策略可能弊大于利。

更雪上加霜的是，这一尝试之后不久，美国国会便迅速投票通过了一项法案，要求TikTok母公司出售该应用程序，否则其将面临封禁风险，在此之后，拜登表示如果该法案在国会通过，他将签署该法案。

讽刺拜登与年轻人脱节的政治漫画。

图源：经济学人

拜登的态度引起了轩然大波。美国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称，封禁TikTok将导致民主党“实际上永远失去所有35岁以下的选民。”而从TikTok的年轻用户结构来说，这一封禁也对民主党更不利——根据NBC的民调数据，年轻的TikTok用户中，支持民主党的比例和支持共和党的比例分别为47%和30%。

特朗普的团队和共和党显然嗅到了这一机会。特朗普首先尝试将自己的文化影响力与流行文化联系起来吸引年轻人。今年2月，特朗普以他的个人品牌公开发售球鞋，球鞋上印着“永不投降”字样。虽然媒体倾向于解读为这是特朗普在个人财务状况遇到危机时的解决措施之一，但特朗普本人在这双球鞋的发售仪式上的讲话仍然透露出了某种政治倾向：“我们会很快地扭转国家。我们会记住年轻人，我们会记住球鞋展会！”为共和党招募年轻选民的共和党众议员乔·米切尔（Joe Mitchell）认为，特朗普的文化影响力是一种优势，拜登明明通过了比奥巴马时代更进步的立法，但却没有奥巴马在进步人士中的影响力。相较而言，特朗普——尤其是在他被起诉之后，他的名人属性为他建立了更多的优势。很显然，共和党希望这种名人效应和年轻人喜欢的元素产生某种化学反应以吸引对拜登失望的年轻选民。

而特朗普更明显的一个橄榄枝出现在拜登称其“会签署迫使TikTok转售的法案”之后：特朗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声称，他不支持封禁TikTok，因为这只会使“人民的敌人”Facebook受益。他同时还称，“TikTok上有很多人喜欢他，包括小孩子们，如果没有它，他们会发疯的。”虽然特朗普对TikTok的态度从2020年的发行政命令封禁到如今反对封禁的改变背后有多样的原因，但吸引他口中的“小孩子们”支持显然是其中之一。

由于封禁TikTok的法案目前仍未进入参议院表决阶段，其命运以及其对11月大选的影响，目前仍然不甚清晰。不过，根据专家预计，如果参议院也通过该法案的话，那这一法案的生效期将正好在2024年10月-11月左右。考虑到“不表态”运动和青年联盟的议程的倡导者和TikTok的使用者潜在的重合之处，这两件威胁拜登年轻人支持率的事件很可能实现合流，成为2024年拜登选情的又一个不利因素。

特朗普和拜登最新民调结果，特朗普目前民调优势仍然较大。

图源：FiveThirtyEight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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