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闻原创 | 我印象中的邱兴隆教授
互联网时代,人们获取信息变得前所未有的快捷,但同时信息内容也变得像快餐一样,不给人们更多的细嚼慢咽、品味思考的时间,这也是情感上容易让人失落的地方。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技术的发展并不完全意味着社会全面进步。当打开手机,邱兴隆教授因病逝世的消息突然映入眼帘时,我的第一感觉是惊讶和思想上的冲击,转而怀疑信息真实性,继而感到遗憾和痛心。但同时,在情绪没有完全调整过来的情况下,网络信息的更新似乎很快让人们开始淡忘这件事,所以在表达对他的怀念之情时也变得有些迫不及待。
我和邱兴隆教授没有任何实际交往,只是作为一名中国刑法学的专业研究生,在学术思想上免不了与邱教授存在交集。新中国建国以后的刑法学研究历程,主要是以高铭暄、王作富等教授为代表的老一辈,及其他们的知名弟子陈兴良、赵秉志、邱兴隆等教授为代表的中坚力量的学术思想轨迹。就学术思想而言,邱兴隆教授鲜明地侧重于刑罚问题研究,在24岁即出版《刑罚学》一书,从此学界一鸣惊人,我等后辈学人深感敬佩。
在我看来,对刑罚的研究,是打开整个刑法学研究的一把“金钥匙”,是整部刑法学理论体系皇冠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因为刑法理论的科学性最终都需要通过刑罚实施的正当性加以检验。从“现代刑法之父”贝卡利亚系统提出“犯罪与刑罚”问题以来,对于犯罪行为的惩罚,除了深入研究犯罪行为特征和犯罪原因外,贝卡利亚实际已经指出了从刑罚问题入手的研究路径。
从社会治理的角度,对犯罪的治理不单是一个社会正义问题,更是一个国家刑罚资源的配置问题。因此,对刑罚问题的研究,既需要直面国家刑罚权使用正当性的学术勇气,更需要包括统计学在内的实证研究方法。对此,我们的刑法学研究长期以来更注重犯罪研究,相比之下刑罚研究远远滞后。在这一点上,邱兴隆教授年纪轻轻即写成《刑罚学》大作,其学术勇气和思想远见令人景仰。
后来,邱兴隆教授因“经济犯罪”被判入狱又改判无罪的经历,又为他的人生增添了传奇色彩。不平凡的是,即便在监狱中他仍然没有停止对刑罚问题的思考,开始研究监狱的亚文化,写狱中手记,以研究者的角色思考司法问题,将所想所感回归到继续研究他的博士论文—《刑罚根据论》,这种不为恶劣环境而改变、反而利用恶劣环境坚持学术研究与真理追求的精神,是一种经过淬火历炼的学术品格,加上出狱后他重回人大泪洒博士论文答辩现场之感人场景,多年来为我等一直津津乐道,也感佩不已。
邱兴隆教授随后去西政、湖南等地执教,有些淡出北京学术圈,但他更像一名“侠客”践行着自己的人生理想和学术思想。一方面在三尺讲坛布道,另一方面积极投身于刑事辩护事业,不仅始终坚持“废除死刑”主张,在立法和重大司法事件中积极发声,而且通过大量案件的成功辩护获得业界肯定,赢得“三湘刑辩第一人”之美誉。
以上这些是我对邱兴隆教授的点滴印象,肯定不全面,但确是我作为一名刑法学人对前辈的深切感知。我更看重的是与这样一位刑法学家的精神层面交流,从邱兴隆教授一生的学术经历,我有这样一些体会:
一是一名刑法学家秉持的“知行合一”态度。学术思想唯有充分结合实践才能获得真知,这种实践可以是自己的观察和短暂体会,但刻骨铭心的实践是亲自体悟,是全身心地投入和参与,只有这样得到的“知”,才可能是真知。邱兴隆教授一方面研究精深的刑罚思想,另一方面不论身处何境都将实践变成研究的素材,不忘初心,彰显的是一名法律人的求真品质。
二是学术研究最大动力来自于勇气而非其他。在我2002年参加北京大学刑法学博士研究生考试的过程中,我深切体会到北大所倡导的“刑事一体化”思想,对于我国刑事法学与司法实践的重大指导意义,这其中就包括刑罚问题在内的刑罚学、监狱学的研究,而刑罚问题更是重中之重。随着最高人民法院2014年1月1日出台《人民法院量刑指导意见》后,量刑规范化倒逼的刑罚问题研究将显得更加迫切和重要。未来如何结合互联网大数据技术的运用进一步规范司法量刑,将成为一个重大课题。邱兴隆教授的学术思想无疑为我们开辟了一条道路,吃水不忘挖井人,对此应该始终铭记。
三是刑事辩护是一项光荣而神圣的事业。邱兴隆教授的生平,有力地见证了作为一名刑法学家的思想贡献和社会担当,二者不仅可以并存,而且相互促进。思想高度决定了行动的力度,思想宽度决定了行动的广度,邱兴隆教授在刑事辩护事业上的成功,也是他的刑法学术思想的成功,这是值得法律人真正引以为傲之处,希望他的生平事迹能激励更多人投身到我国刑事辩护事业中来。
愿邱兴隆教授安息,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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