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闻原创 | 吴革律师：以有限应对无限
人类，从宇宙的洪荒中走来。
语言交流和工具使用，让人类战胜了其他食肉动物，在物竞天择的生存游戏中，顽强地存活了下来。技术的进步是无限的，但人的生命终归是有限的。
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今天，计算器可以以每秒数亿次运行，核武器可以数百次毁灭整个星球，人类已经具有神的能力。而与此同时，人工智能的发展，让阿尔法狗战胜了人类最伟大的棋手——当人类被技术赋能成为“神”的今天，技术本身，是否会对人类形成反噬？
换而言之，今天，人类还是万物的尺度吗？
2015年4月，我去西南政法大学讲互联网法律人。我说，互联网来了，那必将是一个分野，以后的法律人将分为：传统法律人和互联网法律人。当时，法学界、法律界很多人不以为然。有人提问，那你可以举一个互联网法律人例子吗？我说，那个人就是阿里巴巴的蔡崇信博士。蔡博士是传统法律人转型互联网法律人，取得创业成功和财富成功的一个典型。没有蔡崇信，今天的阿里可能还是一个靠“感情”、“江湖义气”去维持的团队，而蔡崇信则用法律和规则对一个互联网公司进行了赋能。
今天我们看到，2017年7月12日，中央政法委在贵阳召开全国司法体制改革推进会，提出司法改革主动拥抱新一轮科技革命，2017年8月18日，杭州互联网法院挂牌，2017年9月人民大学法学院成立未来法治研究院，2017年12月6日西南政法大学成立人工智能法学院及法律研究院。今天，法学界、法律界已经无人不谈互联网。
两年前的2015年，我们关于互联网法治大会的创意，得到了有关领导、朋友的帮助支持，尤其是中央统战部、中国互联网协会、中华全国律师协会的大力支持，中律联从无到有，把互联网人和法律人链接到一起，成功地举办了第一届中国互联网大会。大会上，罗豪才副主席来了，江平校长来了！
一年前的2016年，第二届互联网法治大会，有全国人大、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工信部等14家部位委有关领导出席，知名互联网企业和知名律所纷纷参加，会议规模达到2000人以上。在会议上，我提出“互联网公民”的概念。我的期待是，用上移动互联网的中国农民，能够凭借互联网之力，跨越市民、公民阶段，直接转型为互联网公民。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我期待，互联网公民的成长，能够成为中国社会实现现代化转型的决定性因素。
在我看来，我们正在经历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的转型，移动互联网从天而降，这让流动的中国增加了更大的不确定性。除了一身西装，我们从心理上、意识上、思想上、行为上，都还停留在农耕时代，但是我们在用智能手机，在玩网络游戏，在上网购物。这种新旧时代的叠加与断裂，让我们看到：徐玉玉，一个老实巴交农民的女儿，刚刚拿到南京邮电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的个人信息由于山东省教育局网站的漏洞，泄漏给几个致富不择手段的福建农民，这朵含苞待放的生命就被无形的互联网扼杀了！
徐玉玉案件可以终结，曾经无比骄傲的网民，突然发现我们不过是平台的数据，不过是垄断者的奴隶，那无时不在的删帖，那日益傲慢的平台，提醒我们互联网来了，虚拟世纪的海盗船也来了！
在今年的中律联乌镇论坛上，我提出：“科技推动法治进程！” 我所说的科技，主要指以互联网信息技术为代表的科技，我甚至认为，如果人心不可信，我们只有相信科技的力量，这其实是对技术的期待。
那么今天的大会，我想进一步探讨另外一个问题：技术可信吗？技术有推动法治的主观愿望吗？技术何以推动法治进程？凯文凯利认为，技术是向善的，更多的人认为技术是中立的。今日技术之发展，已经使人成为神。但是，在神界，却是有善有恶的，恶神比恶人力量更大，对社会的危害性也就更大。
如果被技术赋能之后，人类的恶被放大，谁来守护文明？当人工智能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人类之后，如何防止技术对人类文明的反噬？
我的答案是：以有限应对无限。
科学家发现，宇宙之大，地球不过是一粒尘埃，微粒之小，量子纠缠不清，人类的大脑之复杂，仍然是个秘密。世界之大，是无限的，量子之小，也是无限的，技术的发展是无限的。技术用来行善，是无限的，共产主义的大同世界并不遥远；技术用来做恶，祸害也是无限的；每一个善良的人或将深受其害。
但是，我们只能以有限对无限。
一个人的一生，时间是有限的，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我们的交往、合作、相知、相守都是有限的，我们的团队、企业、单位、名望、职务、财富几乎是转瞬即逝的，几千年来，人类社会所形成文明、公正、法治、民主等核心价值是有限的，但是，我们必须以有限应对无限。
人类的有限性中蕴藏着一种高贵价值，那就是屹立在有限和无限的交汇处的人类的思想。
是思想形成人的伟大。
所以，帕斯卡尔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今天互联网时代的我们，还能否保持人类那高贵的思想？这决定着有限能否去对抗无限。而我认为，无论技术和工具是否具有推动法治的主观愿望，只要人类还保留高贵的思想，技术必将驱动法治。
十九大以来，最火的一个词是“新时代”。新时代新在哪里？新时代就是因为有了新人，新人=人+新思想+新科技，新人出现的时代，就是新时代。在互联网和新技术驱动之下诞生的“互联网法律人”和 “互联网公民”，是新人中的中流砥柱，他们必将共同推动人类社会迈入一个连接、共享和互惠的新时代。
到那一天，我们会发现，通过以有限应对无限，人类依旧保留有他高贵的思想。在人工智能和互联网技术让人类可以直接与上帝对话的未来，在可以和不可以预见的未来，人，依旧是万物的尺度！
但那人，不仅是自己追求美好生活的人，而且是愿为陷于贫困和不公正待遇的他者，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不仅是线上匿名敲击键盘的网民，而且是线上线下都勇于实践并积极承担责任的人！那人，更应当是，即使手握权杖，却能坚守公平正义且能够包容批评的人；即使执行最严苛的命令，也能心怀慈悲的人。
吴革，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主任、合伙人，任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宪法与人权专业委员会主任、中国案例法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清华大学法学院法律硕士导师，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兼职教授，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法律硕士导师，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兼职研究员，中国互联网协会电子数据司法与实践委员会领导成员，获得首届“全国优秀律师”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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