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问题】安刚：朝鲜半岛的“春天”有多远——记2017朝鲜半岛研究高峰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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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刚：朝鲜半岛的“春天”有多远——记2017朝鲜半岛研究高峰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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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中国周边最紧迫的热点问题是朝鲜半岛核问题。经过20多年来的起起伏伏，特别是最近四年的激烈较量，朝鲜在开发核导的道路上执意前行，美国特朗普政府放弃前任奥巴马政府的“对朝战略忍耐”奉行“极限施压”政策。六方会谈复谈希望渺茫，朝核问题似乎陷入其成为问题以来最严重的僵局，不能不看到背后牵扯的多方和多层矛盾在冷战后最为复杂的国际变局背景下的持续发展。那么，朝核问题到底有没有解？半岛脆弱的“停战和平”会不会突然发生崩溃？中国、美国、俄罗斯等大国需要负起什么样的责任？未来半岛乃至东北亚实现持久安宁与繁荣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带着这些问题，7月22日，来自中国、韩国、俄罗斯、美国、日本的50多名专家学者聚集在吉林延吉，借2017朝鲜半岛研究高峰论坛的平台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

2017朝鲜半岛研究高峰论坛由朝鲜半岛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和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联合举办。朝鲜半岛研究协同创新中心成立于2012年，由延边大学、南开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共同组织，汇集了国内半岛研究领域的优秀学者，隔年举办朝鲜半岛研究学术论坛，成为围绕东北亚重大问题开展高端、务实、有效的对话交流的一个重要国际平台，对各方加深相互了解、全面分析判断形势产生着积极的作用。该论坛隔年举办，今年是第二届。延边大学朝鲜半岛研究协同创新中心主任蔡美花女士为此发挥了关键的“带头人”作用。

今年论坛的主题是“朝鲜半岛和平安全机制的构建”，三个分议题是“朝鲜半岛新态势与周边大国的半岛政策走向”“朝鲜半岛和平统一与东北亚安全机制建设”“东北亚区域合作与新秩序的构建”，这种设计反映了组织者希望通过集中交流和研讨推动半岛问题相关各方跳出各自利益和价值取向的局限，放宽眼界，放长目光，以一种积极、合作而非纠缠、对抗的方式寻求包括核问题在内的半岛各种问题解决之道的愿景，就像延边大学党委书记兼代校长金雄在欢迎辞中指出的，通过对话协商、以和平方式解决半岛诸多争端和危机问题，无疑是坚持推进半岛无核化进程的唯一有效路径。

必须找出问题的根源所在

与会学者们分析了当前朝核问题和半岛局势的基本特点。中国学者指出，尽管为敦促朝鲜放弃发展核武器，国际社会做了很多努力，硬的一手包括联合国安理会的制裁、美国的武力威慑，中国也加大了对朝施压的力度；软的一手包括呼吁恢复六方会谈，暗示只要朝弃核可向朝提供安全保障和经济援助，但都没有产生符合预期的作用。目前，国际社会面临两难境地，一方面，进一步加大制裁似乎仍然难以奏效，另一方面，默认朝发展核导也不符合各方原则，且后患无穷。

中国学者认为，如何走出目前的困难，需要竭力找出问题的根源所在，对症下药，否则只能是“隔靴搔痒”。朝鲜半岛问题有着历史因素、冷战背景和现实原因，朝核危机的解决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标本兼治，并行推进半岛无核化与半岛停战机制向和平机制的转换。朝核问题不等于朝鲜问题，在不考虑朝鲜安全关切的情况下，一味要求朝鲜弃核是无法触动朝方的。只要朝鲜的战略安全环境得不到明显改善，朝认为仍受到来自美、韩等国的威胁，其就不可能轻言弃核。脱离半岛和平稳定而片面强调无核化，等于无视朝合理的安全关切，不仅于事无补，可能还会进一步刺激朝加紧研发核导。所以，既然朝核问题是二战、冷战遗产，就应在推动半岛走出冷战的过程中加以解决。东北亚安全局势已走到十字路口，稳住局面需要大国协调与合作，也需要各国释放善意，以长远眼光建设性推进地区建立信任架构建设。

有中国学者提出，即便说朝核问题起初性质相对简单，但发展到今天则已经完全不能仅用无核化和防扩散的概念加以诠释了，两对结构性矛盾尤其凸显，即大国博弈和朝韩对抗。也就是说，随着本地区大国力量消长的变化，大国博弈加剧，不可避免地影响到相关大国在无核化问题上的战略考量，也必然会影响大国的政策目标设定和解决方式选择。与此同时，冷战后失衡的地区格局使朝韩对峙态势也发生严重失衡，由此带来的朝韩关系变化十分不利于双方和解合作，动摇了建立在均势前提下的半岛“消极和平”的基础，使朝韩“以己为主统一”的关系开始向“吞并与反吞并”的对抗方向发展。不看到这些矛盾，把问题简单归结于对核不扩散条约和安理会有关决议的遵守或违背，是无法从实质入手寻求解决之道的。在谈判接触的过程中，冷战思维仍然起主导作用也是朝核问题看不到出路的重要原因。具体而言，就是美朝双方将战略目标设定为自身绝对安全，导致彼此无法妥协，无法相向而行，相反只能按照自身绝对安全的需要不断抬高要价，试图在谈判开始前就确保自己最高目标的达成，这种极端化的思路是各方今后必须吸取的教训。

应全面看待朝鲜的“并进路线”

也有中国学者指出，各方认知朝核问题存在“误区”。朝鲜到底有没有权利发展核武器，其核能力到底有多大危害，是否真有弃核意愿和可能？朝政权的稳定性又究竟如何，其民众是否就一定“苦不堪言”？半岛统一究竟有多急迫？半岛核问题的根本矛盾究竟是在朝美之间，还是有其他什么因素可以起决定性作用？对于所有这些问题，仍然存在南辕北辙的不同看法和判断，分歧尖锐。美韩舆论自打20年前就开始谈论“朝鲜崩溃”了，金正恩上台后对其执政前景的判断从“坚持不了一个月”延长到“三个月”“一年”，现在四年过去了，那些迫切之情溢于言表的“预言”均没有成为现实，有关方面难道不应开始认真考虑重新认识朝鲜吗？有中国学者介绍了他们对朝鲜国内经济状况的评估，表示尽管因条件所限无法搜集到足够多的一手材料，但朝农业的好转、民生的改善、市场因素的更多引入是可以确信无疑的，外界在评判金正恩执政表现的时候，不应只看到他对强化核武装建设的强调，也要看到他发展经济的决心，全面看待朝的“并进路线”，从中形成相对客观、准确的判断。以摧毁朝政权为目标的朝核问题解决方案缺乏现实基础，美、韩的政策制订者有必要想清楚自己准备和谁打交道。

中国学者非常关注美国特朗普政府对朝核问题的应对，多位学者对美方废弃奥巴马政府“对朝战略忍耐”之后实施的所谓“极限施压”策略做出评价，认为美方将各种政策选项都摆上台面，对朝“大棒”更硬、“胡萝卜”更甜，同时试图把对朝施压的责任全甩给中国，威胁对与朝有业务往来的中国企业实施“次级制裁”，有关策略是实用主义主导，是“高投入的交易”，缺乏长远战略思维，迄今为止并没有取得明显成效，事实证明是很难走通的。不过，特朗普总统关于不排除时机合适时与金正恩见面的表态和蒂勒森国务卿今年5月提出的对朝“四不”承诺（不谋求改变朝国家体制，不要求搞垮金正恩政权，不急于推动南北统一，美军不跨过军事分界线进攻朝方）具有积极意义，希望美方认真思考与朝直接接触的可能性，并向朝方清晰画出如朝弃核能从美方得到什么承诺和好处的图景，增加对话谈判和平解决问题的几率。

不少中国学者呼吁，中国的朝核危机应对不应被特朗普政府牵着走，要切实从本国的现实和长远根本利益出发，根据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决定自己的政策。

在推动半岛走出冷战的过程中解决朝核问题

在与会中国学者当中一个比较具有普遍性的认识是，朝核问题实为冷战遗产，不仅未能在冷战结束后的十几年内得到有效解决，而且进一步钝化为结构性的安全困境，陷入“新冷战”的危险增加。看起来，朝核问题还是要在推动半岛走出冷战的过程中加以解决。半岛无核化要“目标与手段相匹配”，确立“分步走”的现实方案，近期从落实中方提出的“双暂停”方案开始，避免发生战争，进而启动无核化进程，共同寻求半岛和平合作和经济发展，“双轨并进”；中期是把实现无核化和防扩散作为目标，建立东北亚安全机制，签署和平协议；远期是实现半岛自主和平统一和东北亚长治久安。

总之，各方有必要换位思考，以信心机制取代“安全困境”；标本兼治，以和平机制取代停战机制。一个有效的和平机制，就是从法律和制度的角度出发，为管理不稳定的和平，形成明确或默认的规范和原则，通过建立信任、军控、裁军等，缓解紧张对立情绪，把机制成员的互信制度化，解决分歧的模式法制化，以达到持续稳定、永久和平的目的。也有中国学者呼吁建立健全危机管控机制。

俄、韩、美学者的观点

俄罗斯学者重点谈了对韩国文在寅执政后半岛局势走向的判断，认为最近十几年韩国的北方政策一直以德国统一方式加快朝鲜制度崩溃的进程为基调，使半岛南北互信遭到严重破坏，这种政策倾向既不符合韩国的军事安全利益，也不符合朝鲜国内局势的客观发展趋势。目前文在寅团队和韩国学界仍在讨论今后的半岛政策优先方向及具体措施，文本人也面临诸多内外挑战，恢复朝韩对话和解进程不会一蹴而就，也不会一帆风顺。文在寅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恐怕是如何与特朗普找到共同话题并达成一致，而其中最棘手的又是如何处理前任留下的“萨德”部署问题。韩国已经因为部署“萨德”而将自己拖入相关方尖锐的战略冲突当中，从而可能使自己成为大国报复性打击的目标，很多韩国政要、军人和公众人物对此是清楚的。俄方学者也介绍了俄与韩、朝经济合作关系的发展情况。

韩国学者着重谈了对“萨德”问题的看法，指出文在寅政府希望就如何解决有关问题与中国和美国进行协商。解决“萨德”问题以消除韩中美三方战略矛盾的方案可以有多种，美中应该放弃各自主张的“第一方案”，探索“第三条道路”。

韩方学者对中国提出的“双暂停”“双轨并进”方案表示了赞赏，承认这就是解决朝核问题应有的基本思路。但韩国学者同时表示，就算朝鲜停止核试验和弹道导弹试射，其核武数数量也不一定会停止增长，因此美韩在军事上的相应准备就很难停止。韩美中三方有必要就彼此在无核化进程中所应采取的共同和单方面行动达成共识。

与会的两位美国学者介绍了他们对朝核问题基本矛盾面的理解，认为，在美国领导人眼中，朝鲜问题并非一个双边问题，而是美中朝三边问题。从此意义上讲，只有当美中朝基于双边共识达成三方共识之际，朝鲜半岛紧张局势才能得到有效缓解。美方仍旧认为，除非中国强有力地参与，否则敦促朝鲜停止和放弃核计划将无从实现。面对不断发展的现实情况，华盛顿可能需要放弃对北京不切实际的推测，清醒地评估中方的真实立场。

图们江中朝边界口岸

在为期一天的研讨中，与会人士没能展现对朝核问题前景的乐观情绪，茫然和忧虑心态明显占了上风，这种局面或许是由当前半岛形势的错综复杂现实决定了的。大家都主张积极寻找解决朝核问题的“钥匙”，有人坚持认为这把“钥匙”掌握在美朝手中，有人虽然承认朝美矛盾至为关键，但也提出朝核问题毕竟攸关中国的切身利益，认为如果中国不采取更多积极主动的措施，即便找到了“钥匙”也打不开门锁。无论持何观点，大家都同意“和平”是半岛各方最为企望的“关键词”，也是各方最基本的利益汇合点，把握住“和平”的要旨，半岛形势的春天就不会永远遥不可及。

作为关键一方，朝鲜没有派团出席今年的会议。是没有准备好，信心不足，还是时机不对？大家莫衷一是。不止一位与会学者感叹，一段时间来与朝鲜的接触交流机会太少了，缺乏相互直观了解，判断的客观性和准确性显然会受影响。一位网友在某智库介绍高峰论坛相关消息后的留言中写道，朝鲜方面的代表不应缺席与其切身利益相关的讨论，即使是重申已有的声明与见解，朝鲜的声音也应被听到。这位网友说，即使国际环境相对不利，朝鲜也应以更积极的姿态参与到此类讨论中去，保持“可见度”，回应善意的信号，同时有针对性地提出自己的建议或意见，以调动各方回应和思考，推动事态逐渐向建设性方向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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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