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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明天 | 达达搅拌机:faUSt明天音乐节访谈及幕后花絮

明天音乐节 深圳B10现场 B10 Live 2022-10-11




幕后:faUSt在明天音乐节

Behind the Scene: faUSt at Tomorrow Fest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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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USt访谈(节选)

2016.05.16


受访者Werner “Zappi” DiermaierJean-Hervé PéronMaxime Manac’h采访者

李桐慧 Anla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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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一个猪蹄



Anla - A; Jean-Hervé Péron - J; 

Werner “Zappi” Diermaier - Z; Maxime Manac’h - M


A:演出中你播放了一些不断重复的句子,比如“圆形是美的(rund ist schön)”,还有中文的“这条路是正确的”。这些句子是什么意思呢?
J:这么说吧,一方面,它们有哲学上的意义,而另一方面,它们又毫无意义。这是达达主义。所以,如果我说“rund ist schön”,那是因为它的发音——“rund - ist - schön”——它里面包含了不同的声音,而我喜欢这点。至于哲学层面,它的确如此,一切圆的东西都是无害的。你看,这是一个角,如果我的头撞上了它就会很疼,而如果它是圆的那我就不会受伤。圆形是美的。再比方说,怀孕的女人……当她们孕育一个新生命的时候,是圆的。很美。圆是永恒的。它无始无终。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这个句子。其实这个句子是我们让阿飞录的,这样听众们就能听得懂。因为或许你们中的一些人会说英语,但有一部分观众是不懂的。我希望确保他们能尽可能明白我们所表达的东西。关于另一句,“这条路是正确的”,则有更多的达达主义哲学的成分在里面。它也是鼓舞人心的。无论你走哪条路,无论你选择了哪条路,音乐上,亦或是生活上、政治上、工作上,无论你选择了哪条路,你都应该这样想:“这条路是正确的。这是我的路,是正确的路。”所以说,这是一个积极正面的想法。
摄影 肖蔚鸿
A:我们觉得你们的现场演出和你们的专辑有很大的差别。从近期的视频里看来,你们使用了一些不常见于舞台的设备,比如煤气罐、水泥搅拌机、石头、热水壶等等。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J:嗯,首先,我得说,艺术家们可能并没有确切地意识到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那是来自内在的。它们可能来自你的肚子,或者心脏,但很少是来自头脑的。那不是一种计算。当然,有一些艺术家会那样做,但很显然我们不会。
摄影 肖蔚鸿
不过,与此同时,我们发现了它背后存在着一些原因。比如我们在舞台上安排了织毛线的女士们,是有很多原因的。心理层面上说,我们喜欢把观众置于一个不平衡的状态。观众不应该觉得“这是正常的”。他们应该想:“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这不正常。”然后他们就会投入其中。他们处于不平衡的状态,这不是日常生活。所以,“我们必须认真听,必须认真看”。总之,这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心理学的伎俩,但它也拥有相当强的冲击力。这些织毛线的女士们会让你想起一些非常原始的东西,让你想起你的母亲在织毛线的场景,以及你小时候的世界,一切都很安宁,而你感到安全。因为这种织毛线的场景而产生了一种安宁的感觉,就像牛在吃草,那种气味……这种安宁让你感到舒服。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观众入场时,他们是非常兴奋的,但他们见不到faUSt,只能见到这些织毛线的女士,安宁。这让他们专注。

你也提到了水泥搅拌机。水泥搅拌机也是充满了符号象征的。非常强悍,极具象征性。它就像是永恒。因为有了水泥搅拌机,你就能建造房屋,建造文明。它们被不断地建立起来,建立起来。然后,嘭!一段时间之后,全部轰然倒塌。文明瓦解。然后它们再一次生长。家庭就是一个巨大的文明,它们无处不在。然后,“嘭!”,它们倒塌了。成吉思汗曾经多么伟大,铁蹄踏遍世界。倒塌了。然后它们又一次卷土重来,又一次土崩瓦解。这就是永恒。就如同水泥搅拌机所做的那样,它不断地转动、转动、转动、转动……建造房屋,倒塌,然后再建。永恒。这就是原因。关于水泥搅拌机我还能说很多,不过现在就到此为止吧。还有,在水泥搅拌机和织毛线的女士们之间也有着强烈的对比——一个是非常坚硬、野蛮、工业的,一个则是非常柔软而日常的。
摄影 ranzzi
至于煤气罐,有两个原因。视觉上它给人有点危险的感觉,但主要是为了它的声音。他(指Maxime)是煤气罐专家。他热爱金属的声音,他喜欢那些粗暴的声音。他总是和这些东西作战,工业、声音,还有金属、钢铁、机械……Maxime很喜欢这种。Maxime的另一面是hurdy-gurdy,非常柔软,非常复杂而又优雅。Z:我们现在演出时用的工具和设备比起十几二十年前已经少多了。我们以前用更多的工具来创作音乐,比如蒸汽锤、凿岩锤、发动机汽缸等等,为了它们的声音。比如说发动机汽缸,“throoom-iiiillllll”(模仿它的声音),还会有火花。那声音就像是人在哭。人们听到了就会想:“我是不是也该哭?”它听起来像是一种尖锐的哭声,你只要用工具就能发出这种声音。我想是从三年前开始吧,我们总是用水泥搅拌机,有时候用发动机汽缸,但不再用那些能弄出火来的大型机器了,太危险了。比起十年前,对于这些东西在舞台上的使用的管制更加严格了。J:为了健康与安全。没有火花,没有火,没有气,啥也没有。他们想要faUSt,他们想要这个恶魔,但他们不想要危险。所以我们只能选择一条折衷的路。而我必须说,在这儿,在中国,深圳——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中国演出——我们把一切都做了,以告诉大家faUSt回来了。我们知道,你们作为主办方为此承担了很多的风险,因为你们接受了我们所有的要求。水泥搅拌机,“好的!我们去弄来!”;织毛线的女士,“没问题!”;煤气罐,“好!有!”;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好的!好的!我们尽力试试!”……所以,我们要给音乐节,给B10现场一个大大的感谢,谢谢你们如此高效而友善的配合!
A:你曾说过,你觉得“表演就是在舞台上的日常生活”,是这样吗?J:没错。是的!啊,你记得我说过这话。确实如此。当你把日常生活放到舞台上,它就变成了表演;当你把表演放在舞台上,它就平平无奇了。而我们喜欢荒诞。我们喜欢达达。
A:为什么这次你们选择了灰野敬二作为嘉宾?J:因为他是我们很好的老朋友。我们是在1994年相遇的,在旧金山,我们参加Table of the Elements[1]的同一个展示会。当时我们正在进行美国巡演。灰野敬二当时还年轻。我们在旧金山表演《It’s a Rainy Day》的时候,他直接跳上了舞台,然后发出“Whoooo!”这样的声音。自那以后,我们就有了某种共鸣,某种联系。他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疯狂的。他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我想我们也是有点疯狂的。所以我们有共同点,灰野和faUSt之间有一些相同的东西。
摄影 肖蔚鸿
A:你们和灰野共同演绎了一首歌,我们知道那首歌的歌词来自你女儿的诗作。我们也问了灰野关于这个的问题,他觉得歌词很有趣。你也提到过你让你的女儿接手了你的Avantgarde Festival[2]。你能和我们聊聊你的女儿吗?J:当然可以。Jeanne-Marie是一个……当她还是个婴儿,甚至当她还在她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和faUSt在一起了,已经和我们一起巡演了。所以,她了解前卫音乐,了解faUSt,了解那个音乐节。这伴随她的整个人生,是她与生俱来的。甚至早在1994年,她4岁的时候,就和我们一起经历了整个巡演。灰野敬二完全被这个小宝贝迷住了,而她总是“噢,Keiji,Keiji”地一天到晚跟在他屁股后面。在纽约,在一个叫Knitting Factory的场地,Jeanne-Marie病得很严重,她发烧了。灰野敬二把所有人赶出了后台,说:“走!走!走!走!只留下Jeanne-Marie。”Jeanne-Marie和灰野。而他就握着她的手,像这样。一直握着。(握住Zappi的手作示范)所以,总之……是的,Jeanne-Marie理解这种音乐。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自然的。她生来就是这样。她现在26岁,是一个学有所成的艺术生,目前正在攻读硕士学位。我们已经经营那个Avantgarde Festival有18年了,有点厌倦了。它需要耗费非常、非常多的精力。嗯,你们明白的,明天音乐节也是这样的吧。它需要非常多的精力与金钱。所以我们说:“Jeanne-Marie,你来接手这个音乐节吧,用你的方式来做。”于是她就用现在年轻人的方式来经营它。不在单一地点,也不集中在一段时间,他们现在把这个音乐节放在许多不同的地方,在一年中的不同时期举办。变成一个个小的音乐节,到处都有,不同时间。关于那首诗,它叫《Harlekin》。Harlekin就是丑角,笨蛋。她写了这首达达主义的诗歌,然后我知道灰野把它翻译成了日文。我们在B10现场表演这首作品的时候,他用日文唱,我则用法文。我觉得这是一首好诗,它是达达主义的,也是激浪派的。
Harlekinハーレクイン 道化師
Lyrics : Jeanne-Marie CC Varain

Ring, dig a Ding Ding DongBaaa, dada Ding, dig a Ding Ding DongWa, Raaa, dada radadaDing Dingaling Ding Dong
I am a prophet from outta space私は宇宙空間からきた預言者だ Bringing my reality私の真実を Down to earth地球へともたらす Some may wonder, some may walk戸惑う者もいれば、歩き去る者もいるだろう
Ring, dig a Ding Ding DongBaaa, dada Ding, dig a Ding Ding DongWa, Raaa, dada radadaDing Dingaling Ding Dong
You are asking all these questions but never listen君はいろんな質問をするが、答えを聞こうとはしない This may be a game and you will never know itこれはゲームのようなもの、君には決してわからないだろう I teach you the rules in a language you never heard before私は君が今まで聞いたことのない言語で君にルールを教える
Ring, dig a Ding Ding DongBaaa, dada Ding, dig a Ding Ding DongWa, Raaa, dada radadaDing Dingaling Ding Dong
Do you really believe in anything else than power of RAAAAAAAAAW?君は RAW: 生、裸、未加工の力(raw power で剥き出しの力)以外の何かを本当に信じているのか?
Ring, dig a Ding Ding DongBaaa, dada Ding, dig a Ding Ding DongWa, Raaa, dada radadaDing Dingaling Ding Dong
I have seen this street before 私はこの通りを以前見たことがある I have walked this alley back and forwardこの路地を歩いて行ったり来たりしたことがある Watch me dance私が踊るのを見ろ Watch me fall私が落ちるのを見ろI am the Ghost私はゴーストだ
A:你们对14日faUSt专场(灰野敬二为嘉宾)和15日的“明天即兴”演出怎么看?Z:关于faUSt的那场,那是我们自己的风格。我们在演出之前列好了歌单,但实际上整个演出并不是完全按照歌单来的。有一些变动。那是一场普通的faUSt的演出。和我们之前在美国巡演所做很接近,但是……J:精神是一样的。Z:是的。演出本身以及音乐是很不一样的。所有演出都是不一样的。至于15日的演出,我想应该是灰野敬二的主意。灰野希望让它像一个乐队表演,他给我们信号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要演奏——不是要演奏什么,而是什么时候演奏。他用一种爆炸般的方式来演绎这场即兴。我记得有一段他在弹奏很柔和的吉他,然后突然之间“现在!”(非常大声)。他的这种情绪感染了台上的每个音乐人,所以大家都“嘭!”。四处爆炸。他做得挺好的。这是我第一次听从他人的指挥来演奏——“你现在该演奏了。你现在停下。”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这样,做音乐的这50年来。J:我曾经无数次尝试和Zappi说:“如果你在这会儿开始演奏会比较好。”他会说:“不,我想什么时候演奏就什么时候演奏。”“如果你演奏这种可能比较好……”“不!我想演奏什么就演奏什么!”他从来不听。我和他认识了50年了,我真的试了无数次。然而现在灰野来了,说:“开始演奏。”Zappi就……Z:是呀。这个方式奏效了。我其实是能这样做的——偶尔。(众人笑)
摄影 肖蔚鸿
A:在舞台上,当灰野指向你,你必须立刻响应,尤其是在Jean-Hervé负责的人声部分。我们很好奇,你们怎么能反应得如此迅速呢?J:嗯,我们怎么说也是专业的,而且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做了。另一方面,我个人非常喜欢讲故事。你看,我有5个小孩,所以生活中我讲过非常、非常、非常多的故事,而且我喜欢这样做。或许有一天我该专门为小孩子们写故事或者讲故事。灰野也知道这一点。他自己想担当人声,同时还想要另一个人声,因为人声在音乐中是很重要的。这和文本无关,和内容无关,而是关于你声音的频率。它和其它任何乐器都不一样,而且能打动人心。它能够触动你的这儿(心脏),而不是这儿(脑袋)。Z:它是一种直接的乐器。直抵人心。J:所以,对我来说,这样做并不难。在我上台之前,我已经想好了主题。我选择了一只大蟾蜍爱上了一只青蛙的主题。接下来,就自然产生了。剩下的就是讲出这个故事,很简单,它就这样流淌出来,流淌出来,流淌出来,流淌出来……A:这很有趣,虽然我们听不太明白法语。J:这不重要。主要是频率、措辞、表达……文本内容不重要。
摄影 大米
A:是的。你曾说,从一开始到现在,faUSt在德国都没有很多的听众。那么,对于此次在中国这么一个和德国完全不一样的国家的首次演出,你们有过什么预期或想法吗?Z:是啊,我们的音乐在德国确实没有引起很大的兴趣,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说那是因为我们的音乐就来自本土,没有外来的音乐那么有吸引力。不过我不这么认为,很多德国乐队也在本土获得了成功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们最初是在英国制作的专辑吧。或许这是原因。早年我们在英国比在德国有名气得多。关于中国……我不知道在中国什么是可以做的。我不了解这里的法律。在台上制造火焰是被禁止的吗?或者说是被允许的?我不知道。我知道日本,在日本是可以的。在日本我们几乎可以做所有我们想做的事情,没问题。中国就有点不一样,所以我不知道。不过,让我很惊讶的是,这里非常地自由。我没想到中国是如此自由的。我感到很自由。J:我没有任何预期,因为除了我在欧洲听闻的那些,我对中国一无所知。当然,我们听说过各种各样关于中国的事情。我听说过你们的音乐节。你们邀请的艺术家是比较前卫、先锋的这种。所以,呃……我曾想过一点点:我们能在这儿做到什么程度呢?我们能说多少呢?然而我发现,当我们真的来到了这里,就像Zappi刚刚说的,一切都挺顺利的。你可以和人们讲话,你可以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你知道。我在这儿没见到一个警察会跑过来抓着我们看证件什么的。我也没有见到任何人跑来说:“别乱讲话,否则抓你们坐牢!”这事儿我感到抱歉,但这些对于中国的看法确实存在。很多人就是这样看中国的,在这里你不能说话,不能做这做那。而我们——就如Zappi刚才所说——非常惊讶这里有如此的自由。这就是我们的想法。而且这里的人们非常的友善。在德国或者甚至是在法国,如果你走在街上,冲不认识的人笑,人们可能会起疑心。“你想干什么?”而在中国这里,男女老少……我路过的时候喜欢对人微笑,我对很多人微笑了,而这里的人们总是、总是也对我报以微笑。还有,刚到的时候,我的护照、钱和手机什么的都到处乱放,而很快我发现这样做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可以把钱扔这儿,手机扔哪儿,夹克扔这儿……总是会有人来提醒我:“嘿,你东西落这儿了。”今天早上——这就是我早上突然离开的原因——我手机。我不知道我把我的手机忘在哪儿了。我请求一位说中文的女士帮我打我的电话,希望有人会接起来。她打过去,那边立马就接了,说:“是的,我找到了你的手机。我怎么拿给你?”我们就说:“我们住在这边的酒店。”“好的,我两分钟到。”我意思是,你可以试试在德国这样做。或许你能找回你的手机,也或许不能。如果你扔一堆钱或者别的什么在桌上……Z: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丢。A:其实在这里也是一样的。J:是吗?A:你们只是比较幸运。J:噢,好吧。你在摧毁一个美梦!(众人笑)J:不过,这个印象还是会保留在我的脑海中。
摄影 肖蔚鸿
A:在关于你们乐队的描述中,我们常常能看见“krautrock(泡菜摇滚)”这个词。尽管我们在你们过去的一些采访中看到,你们并不喜欢这个定义,但作为宣传者,我们还是会用到它。大家都在用,人们说你们是这类音乐中做的最好的。你们怎么看?Z: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krautrock”。对我来说,我很难区分哪个是“krautrock”,哪个不是。很多人说70年代在德国创造和演奏的音乐就是krautrock,但我不这么认为。比方说,人们说Kraftwerk是krautrock,但他们的风格和我们很不一样。那为什么他们是krautrock,我们也是krautrock呢?我不知道。我不需要这个词,“krautrock”。J:是的,这个词其实是有点无礼的。“kraut”这个词是二战期间英国人对德国人的蔑称,你知道,因为他们觉得德国人吃很多很多酸泡菜,但事实并非如此,只有德国南部才是那样的。总而言之,它带着点冒犯的意味,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喜欢它。就像如果我们把中国的音乐称为“slit-eye music(眯眯眼音乐)”一样,是很失礼的。所以,我们试着用幽默的方式来接受它,我们甚至还作了一首歌,就叫《Krautrock》。你叫我们krautrock,好呗,那我们就来“krautrock”你!“krautrock”对我们来说大概就是这样。我更愿意我们的音乐被称为实验音乐。不过“krautrock”,其实……当然,宣传者用“krautrock”这个词是没问题的,因为在媒体上人人都知道这个词。所以说,用“krautrock”是无伤大雅的。这不是最好的主意,但没关系。完全没问题。Z:关于什么是“krautrock”,我曾问过一个英国人,他认为是那种有一个不断循环的旋律,并且在这个循环中加入很多噪音、不同的噪音的音乐。或许这就是krautrock吧。J:你知道Tony Conrad吗?他过世了,愿他安息。他是创造了“minimalism(极简主义)”这个音乐流派最早的那批音乐家之一。但这东西本身并不是他发现的。没有任何人发现了任何东西,它早已存在了数百万年。极简主义无处不在,蒙古人、因纽特人,还有他们之间的……因为他们没有很多的乐器,却有很多的时间。他们必须玩儿点什么,免得死于无聊,而他们又没有足够的乐器,因此他们创造的音乐就非常简单,极简。不过Tony Conrad、The Velvet Underground、John Cale等等的各路人物把它发扬光大了。所以说,在krautrock里面我们也有一些minimalism——这就是刚才Zappi所说的,比如一些非常简单的节奏,“do-boom-do-doom, ku-chi-ka-doom-doom, ku-chi-ka-doom-doom…”,又或者是一个单音,“boom, boom, boom, boom…”。总之,这已经足够触发你内心的某些情绪了,剩下的就都在你的脑子里进行——是你在创作这个音乐,我们只是扣动了扳机。有一些音乐人会在这种循环里面加入任何他们想要加的东西,因为里面空间很大,你可以放很多东西进去。(作为听众的)你自己的东西,还有音乐人的。

A:你们认为自己是嬉皮士吗?J:我是。Z:在60年代,我觉得我是个嬉皮士,但到了70年代中期,我觉得我不是。嬉皮士其实并不真实。J:你说什么?Z:60年代的嬉皮士都在撒谎。J:去你的,老兄!Z:很多嬉皮士说:“我如此自由!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但他们的内心却并非如此。J:好吧,我原谅他。我是个嬉皮士,而嬉皮士是宽容的。他在胡说八道。他不了解嬉皮士。M:我不是嬉皮士,绝对不是。J:所以我是这里的唯一一个。M:当然,我是喜欢嬉皮士的。不过Jean-Hervé,你也不是嬉皮士啊。J:可我有一件嬉皮的夹克。我有一只狗。我喜欢赤脚走路。M:但你比很多的嬉皮士要积极向上,而且比他们更有智慧。J:好吧,好吧。Z:你没有自由的性爱。J:但我很乐意有啊。Z:你只能是很乐意“有过”。(众人笑)J:好吧,你看看,所以说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总之,大多数时候,当有人问我们问题,我说是,他就说不是,我说你好,他就说再见。而我们已经这样相处了50年啦。A:或许这就是你们能够长久相处的秘诀呢。J:或许吧。
摄影 ranzzi
A:有人说,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摇滚乐在70年代已死。而如今,网络和科技正在杀死音乐人的想象力,杀死他们的才华。现在所有的音乐都是娱乐。你们对此怎么看?J:呃,你提出的这个问题里面,的确有一些是真的。这很有趣,是的。现在制作和分享音乐的方式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就像生活中的万事万物一样,有阴有阳。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有冷,有暖,诸如此类。数码世界存在这样的一个风险,那就是人人都能创作音乐,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音乐就会是有意思的。但是任何人都能够去做了。你只要上Bandcamp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随便敲几下,“嘭”,一首歌就出来了!在现在这一切都是可行的。然而那是好的音乐吗?我不确定。另一方面,那些真正投入到音乐的艺术家们,那些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责任的艺术家们……艺术家对于他们的观众是要负责的。你在传递信息。这就像和小孩子们说话,如果你对他们说了错误的事情,他们也会相信你的。所以,你得确保你不要把垃圾输送给人们。数码的制作方式扩展了可能性。你可以创造新的声音。有更多的乐器任你发挥,而且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就可以达成——在你的电脑上。你可以演奏笛子,你可以有一整个弦乐团。你可以拥有雪花飘落在喜马拉雅山顶上的声音,只要你想。这些都可以实现,你能够拥有这一切。这是好事。它并没有杀死你的想象力——如果你是一位艺术家,如果你是一位真正投入的艺术家。网络,呃,是的,它对艺术家产生了威胁,因为任何人都能免费下载我们的音乐。不过这也挺好的。这就是它存在的方式。由此他们得以听到我们的音乐了,又或许某一天他们会想要实体了。他们会想要指尖真实的触感,目睹真实的画面,你知道,看到那些真实的CD、黑胶唱片。你可能已经发现了,黑胶正在经历一场复兴。在欧洲,我们卖出的黑胶比CD要多得多。像10年前,我们只能卖出CD,没人要黑胶:“不,那太老土了,我们才不要呢。”而现在完全相反。在中国也是这样吗?是的?所以说,这是一种新现象。另一方面,它的好处在于,我们这些艺术家,比如他来自法国,他来自奥地利,我住在德国……但我们能够交流。我们能够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互相发送曲目音频。Z:不过用数码的方式演奏是完全另外一种感觉。比如说,你可以录下摔碎一个玻璃杯的声音。你可以把它录在你的键盘里,然后按几个键,声音就出来了。但是在舞台现场表演要好玩得多。拿一个真的玻璃杯,拿一个麦克风,真的把它摔碎在地上。现场表演会更有意思。J:是的。总体来说,现实的东西会比虚拟的更能打动人。你看看Facebook就知道了。我有……我不知道,6000个好友吧。我才没有6000个好友呢。现实生活中有两个好友我就很满足啦。我的狗,我的妻子,我的孩子,Zappi,Max,阿飞……Z:我的车。(众人笑)J:“我的车和我的茶……”(哼唱)总之,你懂我意思就好了。现实和虚拟。我相信我们正一步步朝着虚拟的方向迈进。走在大街上,人人手上都拿着个手机。人们虽然走在一起,但我拿着手机,他也拿着手机。明明是在现实之中,却活在虚拟里。我想这就是未来。这很糟糕,它不会通向任何地方。
摄影 大米
A:我们知道Maxime喜欢演奏一些奇奇怪怪的乐器。你能稍微向我们介绍一下吗?M:首先,我在舞台上会演奏一些电子设备,还有吉他。有时候我也演奏hurdy-gurdy,有时还会加上一些效果。Hurdy-gurdy是一种诞生在1300年前的法国中部的古老乐器,不过你也能在东欧找到一些不同的版本。它可以说是一种带有转轴的小提琴。通过不同的琴弦,它能够发出一些连续单调的低鸣,但你也能用它创作出旋律。这是一种非常特别的乐器,因为它听起来很传统,而当你把麦克风放在它里面的时候,它可以发出一些像是在模仿哭声、尖叫声的声音。有时候它听起来像小提琴,有时候又像噪音。Hurdy-gurdy是一种非常特别也非常典型的乐器,我很高兴能把它带入到faUSt的音乐里。J:这对faUSt来说是一个新的尝试。一个崭新的频谱。M:我受到了一点来自Tony Conrad的小提琴的影响。他在演奏小提琴时保持一个曲调,但持续整整一个小时。有了Hurdy-gurdy,我可以做同样的事情。我在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调子里混进不同的低鸣,不同的音调和曲调……这是一种有着很多可能性的乐器。A:你是faUSt的新成员。M:是的。我来自法国,是一名视觉艺术家。我也是一名画家,也制作一些声音装置。我同时是一名音乐人。我年轻的时候听了很多摇滚乐,krautrock、faUSt、Tony Conrad,以及日本和美国的音乐。我是在2007年认识了Jean-Hervé和Zappi。在那之后,2010年,他们提议我与他们一起在活动和演唱会上演奏。J:Maxime在我们的Avantgarde Festival上演出过,我们实际上是在那认识的。后来我发现他有来协助音乐节的准备工作,就像志愿者。他最开始就是我们的Avantgarde Festival的“黑奴”。后来他说他也玩音乐,并用一些玩具和噪音玩了一段,我才发现:“嘿,这家伙是个艺术家!”他也做一些视觉艺术,还有……总之,我们的友谊不断加深,然后我们就邀请他和我们一起演奏了,这很好,因为他会演奏hurdy-gurdy,又会视觉艺术,他也很强壮……M:我是一个很好的劳动力,而他们嗅出了这一点。(众人笑)Z:而我就喜欢他俩凑在一起说法文,而我一句也听不懂。(众人笑)J:这是最好的交流。Z:是的。
摄影 子弹

[1] Table of the Elements:一个由音乐制作人兼平面设计师Jeff Hunt创立于1993年的美国厂牌。[2] Avantgarde Festival:Avantgarde Festival是由Jean-Hervé及其家人创立并策划的前卫音乐节,举办地为德国的席福尔斯特(Schiphorst)。现任策划人为其女Jeanne-Marie。
文本信息来源:采访录音编辑 & 翻译:尹思卜校对:李桐慧,陈力思特别鸣谢:杨波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如有意转载,请联系midori@b10live.cn
Jean-Hervé和Zappi加入了最后的工作人员合照摄影 一个猪蹄




 特别鸣谢

第三届明天音乐节特邀影像摄制团队


 一个猪蹄 

 呈现每一帧正在发生与发声的 




B10现场 微信号:B10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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