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心”不死的卫道士

           张鸣

贵州凯里学院出台十大禁令，“严禁未婚同居”赫然在列。消息一出，大学生哗然。有法律专家出来说，这种禁令涉嫌违法，因为现在已经没有法律禁止未婚同居了，法不禁止即为允许，只要是成年人，同居不同居，是人家的自由，没有什么机构可以有这个权力下这个禁令。

是的，在当今之世，但凡大学，周围钟点房遍地，男女谈朋友，不上床的，都像白乌鸦一样稀罕了。一次到外地的一所大学讲课，宾馆住满了，接待人员不得已，给我安排到学校里面的招待所，结果晚上前后上下左右，夜来风雨声，无时或已，害得我一夜无眠。所以，冷不丁有所大学出台这样的禁令，有恍然隔世之感。

然而，在我们上大学那阵儿，严禁未婚同居，可是真的严格执行的。不仅严禁同居，连恋爱都被禁止的。男生女生，但凡被查到有过性生活的，一律严惩不贷。只要女生有怀孕的，查出来男方是谁，两个一齐开除。校园一到夜里，保卫处的人，打着手电在树底下到处照，抓恋爱中缱绻的男女。因为上面有令，要严防死守。那年月，考上大学不容易，如果因为男女问题被开掉，回家一家人都没法做人了。

尽管如此，大学生恋爱，越轨，偷尝禁果，还是愈演愈烈。到了1990年代，已经成燎原之势。学校，尤其是学生处和负责管理学生的老师们，还是想管，但是，无论如何都管不住了。女生万一怀孕了，流产也相当的方便。神不知鬼不觉，有的老师即使知道了，也装做不知。那一阵儿我在做一个本科班的班主任，我们书记警告我，说我们班上的女生，可是跟外面的人谈恋爱了啊，你要管管。我说，恋爱自由，都是成年人了，凭什么管人家？

就这样，如开了闸泄洪，高校男女之间的禁令，就这样无形之中消散了。直到今天，凯里学院出台的像从坟里挖出来的禁令，才使我们想去，高校曾经有过那样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是个讲道德的日子。卫道士们拼了命遏制男女的交往，管住年轻人的脐下三寸，我相信他们肯定有一个充满道德的心。万恶淫为首，未婚同居，就是淫啊，严禁有什么问题呢？把年轻人的脐下三寸管住，才能让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日成为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啊。如果我们的大学教育的目的，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为了培养齿轮和螺丝钉，那么，这样的严管，当然没有错。

可是，就算大学生们未必个个知道，大学其实是培养人的所在，违反人性的管理，一定是不人道的。但是，饮食男女，圣人不讳。男女之事，无论什么时代，都是管不住的。除非，我们退到民国初年，男女分校，甚至，退到大清，把所有的女子都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