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觉】小律师刻在骨子里的“小”，如影随形终其一生

2017-08-01 黑曜A 法律博客

小律师的“小”是刻在骨子里的，它如影随形势将伴随我的整个职业生涯。

文 | 黑曜A

来源 | 黑曜A的法律博客

都晓得律师在网络中的形象评价并不好，如果我问你，最受网友推崇的律师或律师形象是谁？你也许猜不到，居然是张伟张大炮。张伟何许人也？搞笑偶像剧《爱情公寓》中的一位主演，身份是个小律师，自诩律政先锋，被网友奉为屌丝大神。大家对这位张伟律师可谓关爱有加，在《爱情公寓5》传言不再有张伟的戏份时，网友纷纷表示遗憾并强烈要求回归。有这样的拥泵，张伟律师应该很知足了。

网友们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很大程度上还是出于某种同情或惺惺相惜，哪怕有着光环笼罩的体面身份，也可能是个在社会底层打拼的小人物。而且张伟还有着那种初生牛犊的纯良和拗劲儿，可以把无家可归的当事人带回自己的小租屋居住，还一度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失声变成结巴。这种坚毅、可爱之处也是支撑每个人咬牙活下去的动力。

律师张伟的窘境也让很多同行感同身受。现实中，有两类律师处于相对弱势的状态：一是年轻或初入道的律师，二是外地来大城市打拼的律师。他们像是生活在没有暖气的冬天里，经济拮据，精神状态不佳。企业里尚有传帮带的传统，律师所则缺乏这种意识和规则。记得我刚毕业上律所找工作时，还假装老到地问人家“贵所案源多吗”，现在想想挺可笑，人家案源多也不是你的啊，就算分你一点，条件也是蛮苛刻的。

选择做律师固然有宏大的理想，但也不乏现实的无奈。我当初从企业离职时，也是如仓皇出逃一般。面对一个新领域，不得不收起自己那套酸文假醋，整装待发。还算幸运，当时去省城那家数一数二的大律所应聘，原本几位面试的领导都不看好我，只有一位年轻的副主任坚持要求聘用我，最终得以录用。我们两个后来确实也成了最好的拍档。

执业初期，也没什么案源，只能战战兢兢、任劳任怨，努力把所里分配的零星业务做好。记得有一次，一位乙肝病人前来求助，她被单位以迟交病假条构成旷工为由辞退了。大家都没什么兴趣，最后确定由我为这位乙肝病人维权。我也想为她讨回公道，便投入了不少精力，光是为了帮她减免诉讼费，就找了立案庭庭长三趟，就连这么几百块钱的费用也是我给她先垫交了。她得经常去医院，我便把各种凌乱甚至有点脏兮兮的医疗单据、假条等都仔细理清。案子前后费了不少周折，从仲裁委打到法院，又从一审打到二审，共开了六次庭，最后经过多方做工作，终于促使企业和她达成了调解协议，拿到了自己应得的经济补偿。虽然数目不大，对她来说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那会儿蛮敬业的，为了打赢案子也是绞尽脑汁想办法。有一位农民买了一台食品加工机械，因为存在质量问题而起诉，没想到被告居然不承认收到货款，当事人当时确实是把三万块钱现金直接交给对方的，却没打收条。为扭转僵局，我请求法庭前去调查对方收款记录。法官一开始不鸟我，我没辙儿就动员当事人两口子死磨硬缠，终于带着法官去银行查到对方账户上当日确有一笔三万元入账。虽然对方还想打马虎眼，但终归说不出那三万元的具体来源，最后在压力下，不得不承认那三万元就是我方当事人给他们交纳的购货款。最终案件胜诉。

所里同事对我的评价就是办案认真，但谈案不行。的确，我生性腼腆，缺乏和当事人沟通谈案或者说拉案子的能力，我总是瞻前顾后怕给人家办不好，更不敢轻易许诺。长此以往领导对我也颇有微词，工作及生活压力都很大。有一阵，我甚至想去街边的洗头房、按摩房，给小姐们挨个发名片，好有事儿找我。终究还是怕引起误会而作罢。瞧把人都逼到什么份儿上了。

后来又去异地执业，更是压力山大。有段时间，每日中午就吃三块钱的麻辣烫，多一块钱的都不敢吃。就连某些残存的虚名念想也在逐渐消弭。说来可笑，我那会儿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去婚姻介绍所登记，毕竟，这事不能再拖了。记得当时婚介所大妈问我是什么职业，我还假装不动声色地从牙缝轻轻弹出两个字：律师。原本想看看大妈是否会有点小意外或小惊喜，可没想到人家连眼皮子都没带抬一下的，兴许这职业在人家眼里跟一普通打工的没什么区别。

说起来自己脸皮也够厚的，明知道性格不适合做律师，可还就是赖着不走，你奈我何。可有些事也由不得你。由于业绩收入不佳，连保险费都交不上，所里终于发通知让我走人了。哪知就在这当口，忽然天上掉下来一大单业务，且需要长期合作，如果我走了，人手还真不够。领导又跟我商量能不能暂时先留下来忙完这阵子再说。我也顺坡下驴。就这么又干了七八年下来，总算站稳了脚跟。也感谢老天爷吧。

也许是前期磨砺伤得太久的缘故，我对律师职业恍然间也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感觉。我想去为推动法治贡献力量，可世俗的“它们”却让我连门槛都进不去。如同身体痉挛过后的索然无味，索性就做个籍籍无名的小律师呗。由于常在报纸上写文章，也有记者介绍案子，还有主动找上门的，但也都是混了个一面之缘而已。记得有一个新闻事件的当事人找到我后，跟我说：你代理我这个案子，准保能让你出名。我心说，你要不说这个我还可以考虑一下，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愿代理了。低调也好，古怪也罢，反正我不再关心能不能办几个扬名立万的大案子，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些简单的业务，然后好腾出时间来做别的和法律有关的事。这也缘于自己有了新的目标和追求吧。尽管目前也一无斩获，但起码有了一个方向。我也需要静下心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后半生。凡事需趁早。不然，能规划的也许只剩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后半生”了。

小律师的“小”是刻在骨子里的，它如影随形势将伴随我的整个职业生涯。这也未尝不好。起码我对物质条件的要求也随之降低了。我也将更加注重自己的内心。就像《爱情公寓2》里，曾小贤在意外变成富翁之际，却又想回到从前简朴而快乐的生活。另外，如果张伟能在续集中“复活”的话，也千万不要写励志了，让他变为大律师，那样反倒没意思了，不会再有带着泪水的笑声，何况人家也许早不在那嘎达住了。毕竟，世间有几个律师能像姐一样超逸凡尘，肯在爱情公寓或隐士寓所里隐逸一辈子呢。

本期编辑 | 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