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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我参加了一次法庭的“零点行动”,玩“躲猫猫游戏”……

2017-12-27 林立 法律博客

我刚进法院工作时,参加了一次法庭的“零点行动”。我问庭长,为啥要晚上去。庭长说,没办法,被执行人在白天经常和我们玩“躲猫猫”。“躲猫猫游戏”一般在过年前玩到高潮,因为有些老赖怕在看守所过年,只得拿出平时怎么也拿不出这时候就拿得出的钱来“赎身”。


正文:253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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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林立

来源 | 林立的法律博客

(首发于水煮法律微信公众号)


“金庸封笔古龙逝,江湖唯有英雄志。”


武侠小说《英雄志》里有一个叫吕应裳的,有两大爱好:儒学和计划生育。


他试图把自己的两大爱好结合起来——生四个儿子,分别用儒家四维“礼义廉耻”命名。


可惜,他离大功告成就差了一点——他老婆勇生三胎后,就是生不出第四胎。


他的三个儿子分别取名为吕得礼、吕得义、吕得廉,偏偏少了一个“耻”字。加上三兄弟有点混不吝,因此被人戏称为“无耻三兄弟”。


孟子说,“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如果人没有了羞耻,还剩什么呢?只剩下“无耻三兄弟”的笑话了。


然而,今天的中国,有一群人不以为“耻”,他们叫“老赖”。


2017年11月22日,网民“认真的赵先森”赵勇在新浪微博上发布了一条微博“久等了!请看什么是教科书式的耍赖!”


在微博的视频中,赵勇讲述了其父亲遭遇车祸后,“五次转院,四次开颅手术”,成为植物人,但肇事司机黄淑芬用教科书式的耍赖手法,拒不执行法院的民事判决,以其女儿名义买房买车,变相转移财产。


黄淑芬面对赵勇时居然若无其事地说,“我就是人品有问题”,“我是收入不低,我得还贷款(房贷)”,“判几年,最起码我这点钱,我也不用还了。


教科书式老赖“淡定”的作风,让我想起了一种熟悉的动物。


我在大学读书时,男生宿舍的生态圈比较“自然和谐”。


我们进宿舍前时常看见,一种脑袋尖尖、肚子圆圆的啮齿目动物,旁若无人地从我们身边慢悠悠地走过。


我初见它们时,有点气愤,觉得它们严重藐视了地球食物链的顶端生物——我们。


但是,我后来又想,这也不能全怪它们。


因为,它们的肚子是我们的剩饭剩菜喂饱的,它们的放肆是我们的绥靖政策养成的。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无人喊打,老鼠自然可从容过街而不惧。


教科书式老赖就如男生宿舍“放养”的老鼠一样,在法律的缝隙间和人性的黑暗面“野蛮生长”。


一个不公开、不透明、不健全的社会信用体系,是教科书式老赖得以孕育的 “温和气候”。


黄淑芬之所以可以轻易转移财产,是因为我们的财产信息不公开。


财产信息可以公开吗?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了很久的官员财产公开制度真的落到实处了吗?


一个不是很靠谱的执行体系,让教科书式老赖可以在看似艰难实则宽松的环境中相对自由地“成长”。


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周强提出,“要用两到三年时间,基本解决执行难问题,破除实现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藩篱。”


但是,当我看到嚣张的教科书式老赖,看到堆积成山的“终本”案件,看到淘宝网司法拍卖上满屏带长期租约的房产信息,我实在没有周院长的自信。


“终本”,全名为“终结本次执行”,意思就是,暂时找不到财产可以执行了,这次执行就“GAMEOVER”了,等有了新线索再恢复执行。


“终本”可以把明明没有执行完的案件奇迹般地“结案”了,为领导非常关心、“关系司改成败”的结案率做出了巨大贡献,可以说是中国法院执行工作的一大创新。


一个关心数字比关心结果更甚的执行体系,治得了教科书式老赖吗?


我刚进法院工作时,参加了一次法庭的“零点行动”。我问庭长,为啥要晚上去。庭长说,没办法,被执行人在白天经常和我们玩“躲猫猫”。


“躲猫猫游戏”一般在过年前玩到高潮,因为有些老赖怕在看守所过年,只得拿出平时怎么也拿不出这时候就拿得出的钱来“赎身”。


其实,执行不能称为“猫和老鼠”游戏。因为执行在理论上属于行政行为,由审判机关搞执行,相当于“狗拿耗子”。


狗拿耗子,不是天生技能,用起来多少有点不谐调。


比如,治理老赖有一个比较有效的方法——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然而,这一程序的启动,法院是没有权力的,只能移送公安。


但是,有多少涉嫌拒执罪的案件移送公安后,像马航MH370航班一样,你知道它大概在哪,就是不知道它究竟在哪。


而且,我有些怀疑,如果执行改由公安或司法行政部门负责,在脱离相对规范和程序的司法控制后,执行会不会变得更糟糕。


执行难不是法院一家的问题,而是中国司法囧状和中国零信用社会的一个缩影。


孔子说,“人若无信,不知其可。”那么,社会无信呢?


当一个社会的整体信用度降低到很低甚至为零的程度时,法律的执行成本就会变得极其高昂,甚至可能因此失灵,每一个人都将成为受害者。


一个成熟、有效的社会信用体系,绝不可能靠本就比较弱势的法院一家建成。


比如,不动产和车辆的登记信息,至今不能与法院的执行网络联网。


在资讯如此发达的今天,查封不动产和车辆仍然只能用传统的方式——由执行法官到财产所在地“手动”查封。


信息联网在技术上很难吗?人工智能都已经碾压世界围棋冠军了。


老赖就像老鼠,老赖之患就像鼠疫。


十四世纪,“黑死病”(鼠疫)曾肆虐欧洲,造成大约2500万人死亡,占了当时欧洲人口的近三分之一,比两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总和还多。


残暴的“黑死病”最终消退了,原因不明,但是公共卫生环境的改善和鼠疫疫苗的出现应该是有帮助的。


我们可以找到治理执行难的疫苗吗?我相信可以,但我没有话语权。希望有话语权的人相信并付诸实施。


还记得恐怖的“非典”吗?那时,我们没有有效的疫苗。


但是,在两名高官因“非典”被免职后,“非典”的治理工作似乎从最初的遮遮掩掩、不知应对走向了正轨。


教科书式老赖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关键在于我们有没有和治理“非典”一样的决心和动作。


教科书式老赖,我们还要忍多久?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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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 | 胡仲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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