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丨当宠物被带入客舱，“人宠双向友好型社会”更近了吗？
这是吴昊所有飞行经历中最不同的一次。作为“与狸同行”国际旅行社的主理人，9月21日17点30分，吴昊带团从成都飞往三亚旅行。不同于以往将宠物置于客舱下方有氧货舱的托运方式，这趟飞行，宠物随主人进入了客舱。这也是吴昊第一次和44只狗狗同机。
吴昊所乘坐的四川航空（下称“川航”）3U8759航班，是川航打造的西南地区首个宠物包机航班。除了川航的包机产品，祥鹏航空（下称“祥鹏”）于9月20日起，新推出了成都（天府）出港航班宠物进客舱服务，并且针对散客开放。
当宠物被允许携带进入飞机客舱，对于“宠物友好”和公共空间边界的探讨又再度成为社会话题。随着城市养宠场景不断扩宽，对养宠和非养宠人士而言，也一直在从矛盾对立到寻求“最大公约数”。越来越多人呼吁，城市应当拥有一套多方参与的科学治理体系。
进入航站楼前，宠物需放在航空箱内。与狸同行吴昊供图
携宠出行有“门槛”
当携宠飞行的话题在网络上引发讨论，非养宠人士普遍的疑惑是，“机场有没有准备足够的预案做好这项服务”。而养宠人士也想知道“如果我带宠物出行，怎么不给自己和别人惹麻烦？”
川观新闻了解到，携宠飞行的前提就是遵循航空公司和机场的限制。川航和祥鹏均要求携宠乘客出示详备的证明文件，包括养犬登记证、动物检疫合格证明等，宠物大小体重必须完全符合运输要求，同时严格禁运国家禁养犬。此外，宠物只要进入航站楼区域就得待在航空箱内，全程佩戴宠物尿不湿等必要装备。
“这还不够。”川航“宠物包机”产品负责人吕青泽和孙少强认为，要想让所有人认同宠物可以进客舱这件事，限制之后必须衔接好每个环节，“我们用了大半年去准备”。比如候机这件事，由于目前国内少有专门的宠物候机室，携宠乘客进入机场后，川航和双流机场联合规划出相对隔离的区域办理值机、安检手续；祥鹏则安排专人全程陪同乘客前往指定安检通道。为了降低对后续航程乘客的影响，川航在客舱内提前铺设了专用的防污坐垫，宠物航班航程结束后，还会对飞机进行全面消杀。
事实上，携宠出行不只是对养宠人士有门槛，对行业也有门槛。民航业内部判断，大规模放开宠物进客舱不会来得太快，安全风险可控度、机场实际承载能力、航司人力“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即使是针对散客开放的祥鹏航空，也明确规定其窄体机每个航班允许最多带入2只宠物，宽体机每个航班最多4只。川航方面表示，向散客开放此项服务还需总结多次经验后综合评估，希望“走得更稳一点，在运输保障上积累更多经验”。而普通乘客更强调主观意识，如果遇上不文明养宠行为“还不是自认倒霉”“宠物进客舱不仅仅是个管理问题，也是个全民意识提高的问题。”
不仅是飞机，“宠物能不能上高铁”也一度引发社会热议。就在今年5月，中国铁路客户服务中心曾发起一项“铁路旅客高铁宠物运输”的调查问卷，质疑方认为旅客在高峰时段出行仍然“一票难求”，让宠物上高铁必然占用本就紧张的运力资源。不少观点还表示，就算建立宠物友好车厢，也会涉及安全、管理、检疫等多个事项的复杂平衡，只有细化宠物友好政策标准，才能避免资源错配与浪费。此次调查问卷之后，中国铁路客户服务中心还没有明确是否允许宠物上高铁。
不同公共场所
对宠物的接受度不同
人宠共处的争议，不仅发生在交通工具这样的临时空间，也发生在商场、公园等日常化的固定场所。
记者了解到，成都很多商场向宠物开放，但程度有所不同，一些商场允许携宠进入但不允许下地。某商场内部人士告知记者，考虑到当前宠物经济的市场吸引力，除了禁养犬和大型犬，商场对宠物进商场“看得比较松”。
成都来福士商场的宠物友好属性在社交平台小有名气。来福士工作人员表示，他们从2021年开始允许携宠进入，在此之前，没有多少商场把宠物友好当成主流概念。
成都来福士商场的携宠规定。熊晓雨/摄
当然，对宠物开放也意味着更加细致的管理。该工作人员表示，除了对宠物品种、大小、必须牵绳等做基本限制外，他们还对员工升级了“宠物友好3.0培训”，要求员工不仅爱宠且必须懂宠。商场内部也会派专人巡逻，做好清洁工作。
但管理再精细始终无法解除担忧，尤其近两年一些恶犬伤人事件发生后，他们偶尔会接到一些针对携宠出行的匿名举报。“但总体来说，来福士年轻人多，对宠物的熟悉度和接受度相对高一些”。
相比之下，市政公园对宠物的接纳度较低。记者电话咨询成都市部分公园后得知，公园方面不欢迎宠物进入，主要担心老人、小孩如遇不拴狗绳等情况存在一定安全风险。不文明养宠行为造成的后果，是一些公共场所不向宠物开放的主要原因。
对于公共场所对宠物的限制，多位养宠人士表示“早已习惯了”，但他们偶尔也感到“委屈”。“猫猫狗狗限制这么多”“给够我们足够友好的空间了吗？”一位养宠人士谈到自己在成都市温江区一处狗狗乐园的经历，即使在狗狗乐园牵绳遛狗，也会有普通路人指责她“为什么带狗进来，这是我们人玩的地方”。
更让他们感到委屈的是，不文明养宠引发的一刀切言论，是“长久的恶性循环和情感伤害”。记者看到，豆瓣平台有一个4万多成员的“养狗劝退小组”，小组简介中表示：“我们提倡科养科训，提前告诉你养狗会遇到的困难，劝退一时冲动的养狗行为。”该小组的话题讨论中，有人提出，“我们非常认同出门拴绳、遵守规则，但除了限制不文明养宠的规则，有没有保护和奖励文明养宠的规则？”
“人宠矛盾
实际上是人和人的矛盾”
《2023—2024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显示，我国城镇养宠人数从2018年开始连续五年增长，到2023年达到7510万人。不仅养宠人数在持续增长，与宠物相关的服务和产品也越来越多。
一方面是逐渐兴起的“它经济”热潮，另一方面是人宠之间必然产生的摩擦。正因如此，许多人将“宠物友好”升级到“人宠双向友好”的概念，提出只有当养宠、非养宠人士和宠物的权益都得到保障，才能真正实现良性循环的“友好”。
一些商场规定，携宠进入请将宠物放于专用宠物推车中。受访的养宠人士供图
“人宠矛盾实际上是人和人的矛盾。”吕青泽认为，四川航空宠物包机服务和成都来福士宠物友好商场属性，设计原则都涵盖了“保障养宠与非养宠人士两类人群”的理念，所谓“人宠矛盾”并非不可调和，重要的是解决“人的问题”，全面提升养宠主人的责任意识。
在四川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王军杰看来，“对人宠双向友好的治理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多部门和社会组织的共同参与。”王军杰谈到，目前我国在伴侣动物保护方面，尚未有专门的全国性立法，现有法律体系主要还是更多关注野生动物及经济动物的保护与管理。尽管一些地方已经出台了相关地方性法规，仍有进步的空间。
他建议，首先确立伴侣动物的法律地位，明确其作为人类生活伴侣的基本功能、地位及权利。其次，制定相对详尽的饲养、管理与保护规范，包括饲养环境标准、健康保障措施、绝育规则、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权利及限制等，同时，应明确虐待伴侣动物的法律责任，设立严格的惩罚机制。此外，立法还应关注流浪动物问题，建立完善的收容、救助与领养制度，确保流浪动物得到妥善安置，同时鼓励和支持社会组织、志愿者参与伴侣动物保护工作，形成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保护格局。最后，立法建设应注重法律宣传与教育，提升公众对伴侣动物保护的认识和意识，营造全社会关爱动物、尊重生命的良好氛围。
王军杰谈到，国外一些先进经验也为我国城市养宠治理提供了有益的参考。比如加拿大设立了在养宠前的资格审查制度，该国要求养宠人在养狗前必须办理复杂的手续，并接受相关机构的资格审查，包括生活来源、家庭成员身体条件等方面的评估。这一制度有效避免了因养宠人条件不足而导致的宠物被遗弃或虐待问题，从源头上保障了宠物的福利。另外，德国、法国注重政府、社会组织与公众的合作，通过立法鼓励养宠人进行宠物训练，重视宠物收容与领养工作，为流浪宠物提供庇护和再领养的机会。
首次宠物包机航班结束后几天，吴昊已经在计划下一次包机旅行了。在他看来，宠物进客舱是一个阶段性放开的趋势，人宠能否友好共融还是掌握在人的文明理念上，这个探讨不会停止。
· 喜迎国庆！川观新闻第一波现金红包来啦
· 算一算！存量房贷利率下调，月供少还多少？
近期热门视频
点击“阅读原文”，来川观新闻APP看更多
川观新闻记者 熊晓雨
编辑 郭书琼校对 曾沧海责编 曾东平审核 孙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