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县级干部怎么靠一把扇子两年干到省级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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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制约的权力,是贪污腐败生态系统中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这张牌倒下之后,灾难便会此起彼伏、愈演愈烈,阻止起来成本高、效率低,十分被动。
文 | 习骅
本文摘编自《求是网》
清代的山西有个地主,培养干部从娃娃抓起,竟然为6岁的儿子捐了个官。确切地说,捐的这个“官”只是后备干部。这孩子等啊等,等到80岁的时候,终于当上了某地常务副市长——五品同知。这个黑色政治幽默,十分生动地刻画了候补官员等待上岗之苦。
进士出身的福建候补知县黄兰阶,不愿意这样傻等。1881年树叶飘零时节,他风尘仆仆奔到北京,求他父亲的发小、当时军机大臣左宗棠写个条子。当知道黄兰阶的来意后,正直无私的左宗棠拉下了脸:你要是真有本事,上面迟早会用你,你搞歪门邪道就不对了。
这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黄兰阶豁出去了:您是中兴名臣,本领够大吧,但是如果没有曾文正公(曾国藩)鼎力推荐,您现在一定还在湖南老家种水稻吧!过去我也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现在眼见名字都不会写的捐官都安排工作了,能不着急吗?假如连您都不理解不关心,读书人就没指望了,再来第三次鸦片战争,我国还会输!
左宗棠生气了:我看你适合回老家种水稻,看在你爹的分上,我送你几十亩水田够了吧!
黄兰阶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瞎转。转到琉璃厂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黄兰阶发现,琉璃厂有不少店铺售卖仿冒的名人字画,包括左宗棠的书法。黄兰阶犹豫半晌,胆战心惊地买了一幅“左宗棠”扇面。
不久,闽浙总督何璋召集后备干部谈心,教育大家坚定信念,提高素质,随时准备接受国家挑选。轮到黄兰阶的时候,总督发现这家伙老是使劲扇扇子,弄得哗啦哗啦响。何璋心里烦透了,大声训斥道:就你这作风还想进步?现在都快入冬了,至于那么热吗!
黄兰阶开始背台词:不好意思,扇子是北京一个大领导送的,我不敢离身呀。
何璋拿过扇面一看,竟然是左宗棠亲笔题写的,吃惊不小:您认识左大人?
黄兰阶从容作答:左叔叔是我爸爸的老朋友,几十年交情了。
何璋一听,脸色煞白。下班以后,忙不迭向秘书诉苦:我一直以为他是土鳖一个,让人家坐了不少年冷板凳,这下完了!
秘书却很淡定,轻声献上四字真言:特事特办。
十天之后,黄兰阶揣着任命通知,到一个年年风调雨顺的大县当了县令。
不久,何璋找了个机会,专门拜见了左宗棠,诚恳地做自我批评:
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像黄兰阶这样德才兼备的好干部,我们直到最近才发现,差点把人家耽误了。
左宗棠哈哈一笑:小黄当官了?这小子去年找我写推荐信,让我骂回去了。我就说嘛,哪有领导不爱才的。
何璋暗自庆幸:看来使用黄兰阶是对的,而且必须进一步培养。
回福建后,何璋不断给中央打报告,反复宣传黄兰阶政绩如何如何突出。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黄兰阶荣升汀漳道员,领导着汀州、漳州二府,官阶四品,约等于今天的副省级。此时,距离他在闽浙总督府哗啦哗啦扇扇子,仅仅过去两年。
一把扇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兴趣:何彰突击任命、越级提拔黄兰阶,左宗棠心里到底有数没有,是配合默契演双簧呢,还是被蒙在鼓里?
左宗棠收复新疆、维护国家统一有奇功,学历很低(一直没考上进士)却封侯拜相,这样完美而传奇的高干在晚清实在太少,所以许多人宁愿相信,他是稀里糊涂上了当,阴差阳错帮了忙。也有人认为,左宗棠宅心仁厚,机敏过人,利用何彰巴结领导的心理,帮朋友的孩子找份工作,一没收黄家半个铜板,二没对何彰投桃报李,实在无伤大雅。
这些猜测都有一定道理,却非要害。问题的关键是,
黄兰阶为什么要跑官、要官、骗官?
假如他跟左宗棠八竿子打不着,或者在左家碰了钉子后,没去琉璃厂,没买那把“魔扇”,结局会怎样?
在封建中国历史上,清朝的政治腐败可谓登峰造极,吏治腐败是其最核心的部分。其中,始于康熙朝的捐官制度,起初名额有限,条件严苛,到晚清则泛滥成灾,对吏治腐败起了推波助澜、火上浇油的作用。
从咸丰开始,内乱、外患不断,朝廷试图用大量增加捐官名额的办法,弥补严重的财政赤字;加上像黄兰阶那样,由吏部派到各部、各地等位子的进士源源不绝,后备干部队伍越拉越长。光绪年间仅一个湖北省,就有各级后备干部1400余人。受编制所限,萝卜与坑的数量根本不成比例,等个10年、20年才上岗不足为奇;到死没过过一天官瘾的,也大有人在,山西那个80岁老干部算是幸运的了。因此,当时社会上干脆称他们为“灾官”,意思是当了候补官,简直活受罪。
尽管这么多干部不好消化,但假使选拔任用的制度设计科学规范,依照客观标准确定使用顺序,那么,即使晚解决甚至不解决,他们也不必想歪点子,继续自我完善就是了。开初,对后备干部实行的是双重管理,选拔任用工作主要由吏部负责,地方总督和巡抚也有考察权和使用建议权,权力既分散又有一定制约,两家画圈才算数。要同时打通吏部和督抚两道关节,难度确实不小。这种制度安排,对于防范用人腐败起了一定作用。
清后期中央权力式微,地方势力坐大,后备干部的管理使用权逐渐被地方侵吞。没有了吏部的牵制,督抚如鱼得水,干部是不是金子、要不要发光,全凭他一张嘴。
谁送的钱多就用谁,一岗任命多人,今天任命、明天免职再任用他人,这些五花八门的敛财手法,实际上是一顶帽子反复卖,把两百年好不容易形成的选官制度,破坏得一干二净。这让黄兰阶这样的穷书生心如死灰,假如他始终坚持不变“坏”,一辈子就交待了。
后备干部本来就穷困潦倒,如果上面没人罩着,那就只剩借债、上贡一条道。既然官帽子是花血本买来的,一旦逮着机会,他怎么可能廉洁自律?怎么可能不使劲捞?怎么可能把心思花在工作上?债主在门口排着队呢!
就这样,买官的跟卖官的构成了一条生物链,环环相扣,各得其所,结果是官僚队伍急剧膨胀,贪污腐败明火执仗,人民负担进一步加重,社会矛盾不断激化。早已陷入泥塘的大清再也支撑不住,终于轰然倒下。说吏治腐败是最大的腐败,就在于它能彻底摧毁政治统治的基石,连根消解政权的合法性!
没有制约的权力,是贪污腐败生态系统中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这张牌倒下之后,灾难便会此起彼伏、愈演愈烈,阻止起来成本高、效率低,十分被动。因此,在保持惩治威慑力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来防范第一张牌倒下,是长久之策,也最为经济。不同的预防手段各有其价值,但具有工具性意义的还是制度。王岐山同志之所以强调“加强制度建设、实施制度创新”,道理就在这里。
加强制度建设、实施制度创新,意味着不仅要增加制度的“量”,更要提高制度的“质”。只有体现了权力制衡制约的规律和功能,制度才名副其实;权力制衡制约的充分程度,与制度的科学性、有效性成正比——黄兰阶的人生沉浮,为此提供了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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