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性恋就不是同性恋了吗？

文 | 第四分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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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始终不会懂我在为你担心些什么 雨是不会停的有些时候雨是不会停的 并不管你是否有伞

──《大雨》叶青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种死性不改的东西的话，那必定是新浪微博无误了。2018年4月，新浪微博宣布将在微博内请理有关同性恋的内容，数天后微博紧急更正这是一次误操作，但这不妨碍微博的股价在两天之内下跌11%。

可惜，微博的记忆力只存在了不到一年。2019年4月14日，微博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将“les”这个话题关闭，此前话题已有4.8亿的阅读量。

不但如此，在腾讯的微信，emoji表情当中的彩虹旗也不能在被设置能昵称的一部分。

鲁迅说：“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的。”中国人并没有变，也许永远也不会变。中国人的区别可能只是能不能看清楚现状。

当下中国社会，既是一个男权社会，又是一个同性恋者无权的社会。于是显而易见的，同时作为女性和同性恋者，女同性恋者在权利状况的意义上身陷双重边缘化，但如果硬要给女同性恋安排上一个被害对象, 大概也只有“男屌丝”了。他们一方面认为那些“男性化”的女同性恋者是“不正常”的、“变态”的；一方面认为女女相爱是所谓“资源内耗”，幼稚地认为只有他们才能在性上满足女人，而女人之间是无法相互满足的。

异性恋男人反对女同性恋者的种种立场，都是典型的男权主张——认为女性是供男人消费的商品和财产，认为女性只有与男人交合、让男人满足才算是从事真正的性行为，进而斥责女同性是浪费资源。如果把这现状搞明白，得出明确的结论也就不足为奇了。

女同性恋当然是同性恋，乃至是整个LGBT+群体里尤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955年，女同性恋伴侣Phyllis Lyon和Del Martin一起组建了美国最早的女同性恋组织之一——“比利提斯的女儿们”（Daughters of Bilitis），而《比利提斯之歌》的作者皮埃尔·路易，正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男同性恋诗人，在他的诗集里，女同性恋者成为他最直接同时亦最委婉的歌咏对象。这一名称其后为女同性恋群体所沿用，这似乎表明了男同性恋与女同性恋者的天然纽带。“比利提斯的女儿们”直接挑战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签署一项行政令，禁止同性恋者在联邦政府部门就职。

这本诗集写得非常优美，我们主编推荐这个版本。

1995年，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在那次大会里，NGO的概念被引入中国，也诞生了中国最早的女同性恋的组织。可以说正是借由女性这一并无大碍并且包容性极强的概念，女同性恋乃至其后的种种同志运动才得以展开，并突出为其中的先锋。眼下社会对同性恋人群越来越宽容，已不把同性恋当成妖魔鬼怪，但宽容並不等于接受。而接受亦不等于这个群体真正纳入这个社会的生活之中，因为这里面还涉及个人权利的问题。

经过这二十几年的发展，我们的社会变成什么样了呢？去年新浪删除同性恋内容的时候，人民日报难得站出来发声：在很大程度上，同性恋的存在，也正是人类在性意识、性倾向上“参差多态”的体现。从《荷马史诗》中英雄阿喀琉斯和同伴的情谊，到托马斯·曼名著《魂断威尼斯》中对同性之美的热烈赞叹，许多文艺作品在探索人类心灵的过程中触及同性恋的主题，更让人看到，人类最宝贵的情感，本就是在性别界限之上的。

可是我们最宝贵的情感“去哪儿”了？依稀是十几年前，崔子恩、程青松等一众有识之士，创办中国第一个以同性恋题材为主的电影节（后更名爱酷电影周）就不断打着游击，从北大礼堂到宋庄、从朝阳的酒吧到开往张家口的列车，还有那防不胜防的“闭目式”。同性恋电视剧被下架，同性恋文学的作者被判刑，同性恋情节的电影被删减，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甚至成为一个常态，如果一件错事无人纠正，那么很快这件错事就成为准则。而我们的群体已经习惯了“这样就不错了”、“我可以找资源”、“大不了出国”，他们大部分人因为害怕自己的生活被影响，所以无法改变那真正影响其生活者。

不论新浪是否道歉或者以怎样的方式道歉，我们仍旧是输家。正如某豆瓣网友所言：“官方如此伤害一个群体，却没有道歉，而只是高高在上语言上安抚一下：这次放过你们。暗地里该封的依然封，该删的还是会删。这根本不是胜利，反而更像羞辱。 就好像主人说这次不用板子打你了，你感激涕零，以为是一次开恩，奴性让你忘了你本该自由，你本不该受到这样的侮辱和虐待。”

遥想1940年，纳粹的铁蹄横扫欧洲，英伦三岛岌岌可危的时候，英国国内有不少劝降的声音。其中就有哈利法克斯勋爵，临危受命的首相丘吉尔对前者不屑一顾：“如果我们战败，失去的只是一场战争；如果我们投降，失去的讲是一个民族。”不久之后的英国议会下院，丘吉尔发表了那边永载史册的演讲：

we shall fight on the beaches, we shallfight on the landing grounds, we shall fight in the fields and in the streets,we shall fight in the hills。

我们将在海滩作战，我们将在敌人的登陆点作战，我们将在田野和街头作战，我们将在山区作战。

we shall never surrender。

我们绝不投降。

我们能做些什么？你可以去支援权促会发起的活动。或者让我们也读一首很久没读过的诗吧。

我真希望自己不如是死了罢！
虽然如此，她在离开我时
确是啼哭着的；且曾对我说：
“萨福，萨福，我们的命运太坏，
离开你不是我的本心。”

我答说：“好好的去罢，别忘了我。
你知道我是怎样宠爱你的。
如果你忘却了，就让我来提醒你
我们一起消磨的美好光阴——

在我的身边，你也曾戴过
       蔷薇和紫罗兰的花冠——

你也曾在柔嫩的颈上
       套上鲜花编就的花环；

你也曾用昂贵的香膏——
       那是女王才配使的——
             滋润你的肌肤，

你也曾在松软的床褥上，
       让你温柔的欲望得到餍足……

没有一次乐舞，不是我们一起参加的；
没有哪个地方，不是我们一起去过的——
无论是祭坛，是神殿，
还是密林……”

译者注：这首诗的开头佚失了，所以我们不知道是谁在希望自己不如死掉，——是萨福，还是她的将要离去的女伴。

选自田晓菲译著《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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