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震荡 : 三月内三起同性恋自杀事件
文 | 李钘滢
封 |《天佑鲍比》剧照
2019年6月17日,一名男生在微博写下了最后的遗言,并提及自己由于性取向的原因,做出准备自杀的决定。信息发布后,不少性小众组织的志愿者都纷纷跟进此信息,希望能救助当事人。但截至目前,据知情人整理相关信息,男生已在6月18日被警方打捞上遗体。
迈向死亡的同路人
男生并不是第一个通过自杀来寻求解脱的性小众。在他之前,今年就已经发生了两起因遭遇性别暴力,个体最后无奈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事件——第一起发生在四月;第二起在五月,且就在“国际不再恐同日”的前两天;最新的一起,则是非常讽刺地出现在“同志骄傲月”中。
2019年4月27日,公务员吴维在微博上发表了两封绝笔信,阐述自己由于同志的身份,在体制内被领导排挤与歧视,在原生家庭中被父母否定与批判,在长期的压力与痛苦中,他一直努力忍受着,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到了极限。于是,在走投无路中,他开始准备自杀。之后,因自家叔叔及时发现,吴维在27日被抢救成功。
令人震惊的是,当性小众的生存现状终于更多地进入大众的视野,因性别或性倾向遭遇歧视的现象才显露冰山一角,还未深入讨论少数派的尊严与权益时;当大量媒体机构在持续跟进、撰写及发布相关报道时;甚至当吴维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暂时无法回应更多的问候与疑问时;吴维的微博账号却已经没了,过往发布的信息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当时写的绝笔书,也一起不复存在了——“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
社交平台的屏蔽,最终使舆论的热度缓慢下降,大众的注意力被迅速转移,事件随时间逐渐淡化。但在517之前,意外再一次到来。一位青岛的初中生在微博毅然决然地写下了自己的故事,与吴维的经历大同小异。在严重的家庭暴力与校园欺凌中生活,自己几乎“奄奄一息”,因此他也选择了自杀的方式“逃离”这个残酷的世界。
两个年轻的个体,一个在职场中,一个在校园里,两者都累积了长期的轻生想法,只希望死亡来获得平静与安定——无论什么地域、年龄、身份,只有服从二元性别及单一性取向,顺应主流文化,才是一个“正常”的人;至于性少数期待的平等、安全的容身之地,仅仅只是空中楼阁,南柯一梦。
然而,如果前两次都只是偶然事件,那么直到近期发起的第三起,就必须引起社会大众足够的重视和关注了。毕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竟然出现了一连串的性少数自杀的行为,这会不会存在“个体模仿自杀”的可能性呢?
而且,目前校园、职场等环境,都没有进行有效的危机干预的情况。那么,也许一些类似经历的个体,看到相关的信息后,反而加深对现在生活的消极情绪与不安感,随后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成为下一个逃离世界的“玫瑰少年”,最后形成令人畏惧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另外,由于目前的部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并非都具有良好的性别意识。据反对同志扭转治疗的“恋人”项目发布的最新数据,即使同性恋去病理化已经多年,但目前国内仍有96家医疗机构正在提供相关的“扭转治疗”;而且在后续拜访这些机构的过程中,项目发起人也只遇到了一位友好的医生。
因此,即使性小众发现自己出现了心理问题,甚至有自杀倾向,希望求助专业的帮助及支持时;但一些医生和咨询师实际上却无法提供相关服务,不能理解及共情他们的状况,更有可能会给咨询者带有二次伤害,加重TA们的病状,结果适得其反。
隐形的性少数
与消失的玫瑰少年
个体的遭遇,其实也是社会的缩影。
在2017年,由于课本内容涉及了尊重多元性倾向,北师大版的性教育教材《珍爱生命》被一些家长投诉,学校唯有决定暂时收回教材;随后在2018年,一位同志老师却因为性倾向被学校开除,无奈只能走上艰难的维权路;如今,已是2019年的中旬,台湾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但我们目前能阅读到精神医学、心理学、心理健康教育等教材,还存在着大量污名化性少数的现象。
如果学校的环境无法提供足够的资源,那么个体能否自己通过互联网搜索信息去了解和探索呢?由于目前言论管控变严,大量媒体报道的数量减少;另一方面,去中心化的社交平台也开始纷纷严格地筛选信息。这一切都在塑造并强化着一个使性少数“无法自我认同”的环境。
2000年时,由于性别气质不符社会期待,初中生叶永志忍受了在学校忍受了长时间的歧视,甚至被迫只能在上课时间请假去厕所,最后被发现倒在血泊中,送医后仍过世。
这件事引起公众的关注后,“教育部两性平等委员会”成立了调查小组,并在台湾中小学的校园内发起反性别暴力的校园运动。最终,这些一系列的讨论,促使了《两性平等教育法》在2004年改为《性别平等教育法》,相关的教育政策也从单一的二元性别延伸、拓展为多元性别教育。
政策的出台只是性别平等的开始。在后续的2006年,台湾性平教育协会出版《拥抱玫瑰少年》一书,不仅是为了记录历史,也是借此告诉未来的小孩:每个人生长环境不同,这会影响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及特质,对性别特质阴柔的孩子,我们的社会可以叫他“玫瑰少年”,而不是“娘娘腔”。
与此同时,相关的影像资料也在产出与推广。在2007年,教育部拍摄纪录片《玫瑰少年》,并于2009年发行送至全国高中作为教材。时至今日,我们还能听到蔡依林创作的《玫瑰少年》一歌——“你离开后,世界可改变?”
但现实情况是,性平教育不应该是我们提及玫瑰少年时的感慨,也不应该是存在性小众脑中与口中的“美好愿景”。也许,目前的法律与政策都在进步的过程中,但作为普通个体,我们却依然能够思考我们可以做一些什么,以及不做什么。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第二次自杀事件发生的那天,在微博上的另一条热搜,是台湾一所中学发起的“男裙周”活动。学校希望以此打破性别刻板印象,让学生尊重和思考彼此气质的差异。
活动发起后,在校的男生也纷纷主动响应,大大方方地穿上了各种各样的裙子,捍卫彼此的性别自由表达权。被拍摄了照片的他们,脸上是坦坦荡荡的笑容,腿上穿着明艳靓丽的彩红袜子,自信又骄傲。
那样的场景,什么时候可以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呢?
李钘滢 | 作者
Bisexual & Feminist & Journalist
大部分人看不到性/别议题的存在,就是因为TA们的眼睛都被一层层的皮相掩盖了,因而充满了偏见与质疑。历史的进程就是将这些皮一层层剥去,呈现真实的、充满生命力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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