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唐山追霾，看到的钢铁厂和孩子

24城启动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50城橙色预警、影响范围达62万平方公里、受影响人数达到4.6亿......2016年收官的这波雾霾毫无疑问成为今年之最，堪称是“年度巨霾”。

但是，根据环保部通报，河南新乡、山东菏泽、河北保定等地的一些高污染企业在红警之下仍然顶风作业！

环保部发布

重霾之下，必定有更多的肇事企业逍遥法外，我们决定去看看！

12月19日20日，绿色和平“追霾小分队”来到钢铁之城——唐山。此行的目的是调查在重污染红色预警下，唐山的钢铁企业是否有严格落实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下的停产、限产要求。

出发前，我们根据河北省2016年废气国家重点监控企业名单和2016年第三季度河北省重点监控企业排污费公示情况筛选出距离唐山市区稍近且规模较大的三家钢铁企业，其中一家属于应该按照《唐山市重污染天气预警应急响应预案（修订版）》（以下简称《应急预案》）中的规定全面停产轧钢的企业，另外两家是应该按照规定减产50%（企业减少不低于50%的生产负荷）的钢铁企业。

从北京到唐山北的高铁上，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下了高铁后，我们瞬时被雾霾笼罩。在雾和霾的共同作用下，目测能见度不足30米，据说河北省境内的大部分高速公路都因为过低的能见度而封闭了。吸了几口唐山的雾霾后，我们开车朝第一个钢铁厂驶去。

到达唐山宏文冷轧不锈钢有限公司厂后，我们发现低估了这次追霾溯源的难度。第一个困难是因为雾霾的原因，在厂区的门外，我们甚至没法看清工厂内的生产设施轮廓，更不用说通过观察其是否有排放来确认该厂是否有“全面停产”了。

第二个面对的挑战是，因为是非官方的调查，我们无法说服门口的保安进入厂区，只能通过对厂门口的工人采访和观察来确认该厂是否有停产。但工人对是否停产的回答往往含糊不清。在工厂门外采访的两个工人中，其中一位表示：工厂是否停工他并不清楚；另外一位工人则表示“雾霾天只影响开车，工厂该干继续干”。

尽管采访期间我们观察有零星的大型运输车驶入厂区，但上述信息仍不足以确认这家工厂是否按规定“全面停产”，并拨打环保热线12369，向环保局举报这家企业。

在经历了短暂的沮丧后，我们又去了唐钢不锈钢有限责任公司和河北唐银钢铁有限公司，按照《应急预案》，这两家钢厂需要减产50%。这次我们爬上了工厂对面的小山眺望，以为可以“登高望远”，但当我们满身泥泞爬上山顶后，也还是只能隐约看到高炉和烟囱的轮廓。工厂工作人员对于是否限产的反馈也是众说纷纭，常年在工厂门口戴着口罩售卖泡面、奶茶和香烟的老奶奶说，这两年钢铁厂的效益越来越差，她也希望空气可以好一些，但没办法，唐山人还要挣钱。

让人揪心的是，钢厂旁的贾庵子小学仍有冒着严重雾霾上学的孩子。下午4点放学的时候孩子们手拉着手走出了校门，但几乎没有一个人戴了口罩。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发布的报告，2012年每年有近100万儿童死于肺炎，其中一半以上与空气污染有直接关系。

我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走访了位于唐山两个区的三家钢铁厂，进行简单的采访和调查，却因为无法进入厂区以及能见度太低的影响而没法确认这三家钢铁厂是否按照《应急预案》来停产、限产，由于获取的信息和证据不足，我们也没能拨打环保热线12369来为对抗雾霾出一份力。

亲身作了一次实际的追霾溯源工作才感受到政府环保督查工作着实不易。其中最大的感受就是环保督查的工作人员的数量与需要督查企业之间巨大的资源不匹配。根据废气国家重点监控企业名单，全国有3281家国家级的废气重点监控企业，其中河北省就有238家。而督查队员对于停产、限产的现场核实是极其耗费时间精力和人力资源的。

如何有效的督查成百上千家分布在不同区域的企业在重污染天时的减排情况可以说是一个严峻的问题。尽管此次重污染天，环境保护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13个督查组，之后又增派3个督查组，对各地重污染天气应对措施落实情况开展督查，并点名了少数企业落实停产限产措施仍不到位。但16个督查组，即使再加上基层的环境监察队，在预警的这段时间内去走遍查完千百家应该在重污染天减产限产的企业，这显然是不现实和极难实现的。

《环境保护法》第五十三条中明确指出“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依法享有获取环境信息、参与和监督环境保护的权利”。我想只有充分调动起民间的力量，让每个人都成为环境督查的后备军，一起来“向污染宣战”将污染企业包围在民间督察的汪洋大海之中，才能弥补目前巨大的政府督察资源不足的鸿沟，从而更有效的治理雾霾。

- 本文完 -

本文作者

绿色和平追霾小分队-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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