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最不像语文老师的语文老师 | 语文榕
文/何捷（福州教育研究院）
师傅于永正撰文说：不像老师的才是好老师。文中所道“不像老师的老师”都是身怀绝技，不落俗套，锐意进取的典范。此文一时热传，给了许多“不像老师的老师”莫大的鼓励。不过，我要泼点冷水，提醒大家认真阅读师傅的奇文：所谓的“不像”，最核心的意思是“不装”“不做作”“不拘束”“不故步自封”。倘若真要借着“不像”耍性子，肆意妄为，结局也许很完美——不是老师，也不必像老师了。
“不像”一直是我的心病，我是最不像语文老师的语文老师。
一次在温州上课，数百人候场等我上课，我于台下，旁边坐着准备一起上课的小孩。一个男童指着我说：全场就你不像语文老师。“那你看我像做什么的？”“像演小品的。”一段对话，孩子出于真诚，我听得欢快，心中浮想联翩：
1994年刚入行，那时生命力旺盛，我也爱惜一头卷发，不舍得剪，留着类似港星最流行的“大波浪，自然卷，长发及肩”。大家说：你不像语文老师，像美术老师。恰好，当年的我研习山水，也有点艺术气质。
前十年的职场生活，注重健身，喜爱运动，趁着年轻玩越野，玩溯溪，玩探险……皮肤晒得黝黑，肌肉崩得紧实。大家说：你不像语文老师，像体育老师，矮是矮了点，但真的很像。如是，我也觉得体育是我的挚爱，生命的质感给我欣喜，充盈活力。
后十余年，我迷恋教学，成为“坐家”。岁月在我脸上刻痕，在我身上堆积脂肪，剥削我的头发，扯住我的双腿，夺走我身体各处的棱角。在身高不变的情况下我增加重量，行动迟缓，肌肉松弛。大家说：你不像语文老师，像村干部。“别不把村长当干部”，我也算是修炼有结果——越来越接近了。
这样的评价没完没了，一路走来，我和“不幸长得不像语文老师”的小伙伴们都在承受……
不过，最近几年我经逢的评价让我释怀了，我理解到“像”与“不像”，看似讨论外貌，实则探寻的是由心而生的内质之“相”。张光璎老师见到我说：小子，你是个有意思的人，“有意思”就是我的气质；师傅于永正见到我说：徒弟，怎么每次看到你都那么有精神，“有精神”就是我的优势；窦桂梅老师见到我说：何捷，我一见你就想笑，“幽默”就是我的特长；陈国安教授见到我说：何捷兄，你像一只猛虎，“生猛”就是我的气象；张祖庆老师见到我说：老弟，你有点像北方的男子，“刚强”自然是我的愿望；王崧舟、管建刚、薛法根等几位老师见到我，笑笑的，什么都不说，看来我还有发展的空间。他们口中与眼中的“我”，都是对“我”的内质的感觉、刻画，也是他们将我与语文教师应有“相”的比对结果。可以说，我的“不像”已是铁一般的事实，而我的各种“相”正在提示大家重新认识语文老师。
一次和周益民老师合作活动，两个人往台上一站，一个像极了语文老师，有书生气度；一个绝不像语文老师，有谐星的潜质。我调侃说：周益民兄今天没有戴围巾，如果戴上，直接穿越到“五四”。未料他转身在包中取出围巾戴上，微笑着看我，瞬间和我构成一幕“军阀与爱国青年对峙”的戏剧画面。真让我难忘，益民的轻松幽默在那一瞬间让我找到强烈的自信：像语文老师的周益民，和我可以共处，还可以在教学追求中相伴同行。原来“像”与“不像”中，我们的内质有共同点，那就是顽皮的“孩子气”。不像语文老师的我，完全可以凭借这份天真在语文世界里驰骋。
我开始思考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像我这样长得不像语文老师的，还可以怎么办？我们大有可为：
其一，不像老师，你可以像小孩，这是趋向教学的“真相”。既然是为小孩上课，把自己上成小孩的样，这也许是最高境界，更可以说是与老子“复归婴儿”同步的至高修为。既然是教师，像小孩是很让人着迷的，至少青春永驻是一种傲人的优势。例如“糖果老师”许嫣娜，女儿和她一般大，每次见到她都像和小孩说话。像小孩的老师，一定让小孩喜欢，她自己也能更自如地穿梭在儿童世界中，不能不让人羡煞。
其二，不像老师，你可以 像“路人甲”，这是还原“众生相”。像“路人甲”，就是以淡定从容应对外界，以不变应对万变。因为没有特别突出的特质，所以你可以教学中随机应变，伺机而动，让自己也成为教学一部分，一种资源。“路人甲”还是一种忘我的状态，不要在意我是谁，只要在乎我在做什么，可以成为谁。周星驰的龙套经验让人感动，他演绎的每一个“路人甲”都可以在银幕的边缘发现他的匠心，感受到主角才可能具备的细节。所以，他就是喜剧之王。“路人甲”就是一种奉献自己融入教学境界。管建刚貌不惊人，课前很容易被忽略，坐在你身边半天也不说一句话。但只要一进入课堂，他就能在任何一个你错过的细节上让你惊叹。一次习作讲评课，为了让孩子理解“过犹不及”的道理，还真把盐和水带到课堂，让小孩品尝，至今让我难忘。
其三，不像老师，你可以如“百变超人”，呈现“万相”。师傅于永正的各个经典教例至今依然传为美谈，大家津津乐道着一个长者在儿童世界中的变化：时儿是打蔫的稻秧，时儿是威武的虎王，时儿是护崽的鸡妈妈，时儿是和男孩说话的列宁同志。每一种的变化都只有一个原因——为了课堂。万相是大气象，是大世界观的体现，是千般姿态的绽放，是海纳胸怀的气量。
其四，不像老师，你可以像自己。这是“本相”。先说明白，做到这一点，你要有足够的底气，还要有教学的勇气，必须要有教学的厚积。深圳的赵志祥老师清瘦挺拔，表情严峻，在我眼中很像“党的地下工作者”，一旦开讲能让全场折服于他的语文素养；浙江的刘发建老师唇上留着浓厚的胡子，有点贵胄遗风，一旦开讲，着实让人着迷；黑龙江的赵昭老师天生婴儿脸，让人不禁想到东北的二人转，一旦开讲瞬间让小孩欢喜；甘肃的张玉栋帅气英俊，如同韩版明星，依然把语文课上得酣畅淋漓，语文味十足……
天南地北地说道，不能少了对自己的思考。
天地生我如斯，五官与身形实属命定。我“相”属于哪一类呢？说我幽默吧，我选择《十六年前的回忆》《最后一头战象》这类的课文，将幽默细胞监控，我想看到自己悲情伤感的一面；说我擅长作文教学吧，近几年我推出了《跨越百年的美丽》《唯一的听众》《晏子使楚》等阅读教学，将写作与阅读统整；说我定格在高段吧，每次低段写话我都参与执教；说我灵动有创意吧，我选择《用一两件事写父母的爱》《熟悉人的一件事》《我的特长》等，此类单看命题就知道不允许添加太多创意的习作课攻关……原来，我要尝试“戴着脚镣也要跳出精彩”，舞蹈越多越让我看不到自己的“相”。不过，越来越清晰的是我对自己认识的明朗化。我，正追求“无相”。无，就是淡化个人风格的限制，摒弃一种方法的复制，脱去叠加于身上的印记。我要用自己的实践让语文教学更加多彩，让语文教师的“相”更为丰富，让评论界的界定外延更加宽泛。其实，身处“不像”困扰多年的我，知道如我这般“天生长得不像语文老师”的老师的内心感受，我希望我的实践与突围，能为评价提供又一种参照，让评价的标准变得更加多元与包容。这可能带来职业幸福感。
好吧，哪天你站在台上，无人在意你“像不像”语文老师时，请不要感谢我。本质上你是靠自己由内而外地发生改变。相由心生，心是什么样，身就不走样。所以，看完这篇文章，快去充实你自己吧，化妆的确有用，但仅同装修，“房屋”本身的质量才是价值所在，才是关键。
如何充实，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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