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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华人的感悟:半生出走,家是心乡

2017-07-30 苏客同学 世界华人周刊

如果我们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难改变,至少我还拥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颜。

世界华人周刊特约撰稿:苏客同学

全文2393字,读完大约3分钟


最近看到朋友圈都在转发罗大佑的新歌《家(III)》,打开一听虽然不太像他之前的风格,但是歌词确是值得回味。家的主题不禁让我回忆起自己这半生走过的日子。


幼年颠沛。父母是双职工,工厂里考勤抓得紧、生产任务重,无暇照顾,便将我养在外婆家。五岁那年,在他乡做教师的二舅抱起我往自行车大梁上一放,我便开始了住校上学的日子。父母更忙了,一两个月才能探望我一次。未几,二舅幼子重病,他请了假四处求医,只留下我一人在学校独自生活。每天放学之后,食堂稀粥晚餐散去,校园里便空空如也。小小的我置身在偌大的虚无之中,空洞得令人害怕。我想家,但遥远得回不去;我想爸妈,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剩下所能做的,就是无聊地在操场边的杨树下转圈。一圈,两圈,三圈……一直转到天旋地转,转到心里完全忘记了害怕,才敢溜进空荡荡的教师宿舍,钻进被窝蒙头大睡。



有一天,正在杨树下天旋地转的时候,许久不见的爸爸妈妈突然出现,还给我带来一点好吃的。委屈和幸福的感觉同时迸发,让我不知所措,只知道抱着父母嚎啕大哭。后来,爸妈告诉我,那天我是嘴里叼着一块猪头肉在他们怀里睡着的。“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们早已离去。从此也留下了一个心理暗示:想家的时候,就去转杨树,转到天旋地转,也许爸爸妈妈就来了。


然而终究没有那么灵验。好在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一年,二舅调动工作,回到距离外婆家更近的小学任教,我跟着结束了寄宿的日子。数年之后,父母也解甲归田,回乡办了一个小工厂。虽然我依然需要在外婆家完成小学学业,但终于可以定期回“自己家”了。


家,不只是每周一次经过40分钟自行车颠簸、坐在大梁上双腿完全麻木后才抵达的老房子,不是做完周末作业、睡一觉之后又要自行车颠簸40分钟离开的地方,不是一个几乎谁也不熟的小村,不是一个被同龄小朋友侧目远观的陌生。家是父母,家是疼爱,家是心安。



初中时,回到本村念书,开始与父母朝夕相处。这大概是半生以来最闲适的日子,基本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虽不奢华,却可称富足。不过,“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三年后,我考去县城读高中,开始了离家远行的生命旅程。高中校园与家门之间40华里的路程,也成为此后人生中与家之间最近的距离。再三年,我远赴京城求学。那年18岁。没想到这一次出走,就是半生。


离家日久,对家的眷念也在变化。家的印象渐渐模糊,父亲的酒后坏脾气和母亲的甲亢更年期却渐渐清晰起来。每每的短暂相聚总要伴随着火药味,偶尔的电话问候也充斥着彼此在我这里的告状和控诉。温情被打碎。我知道所有美好家庭应该的模样,我也知道那种幸福不可能只是想象。于是开始自我的寻觅。上学、毕业、留京、工作;恋爱、结婚、买房、生子;天南、地北、异国、他乡……



身为人父之后,我有了自己完整的家。而家的概念也开始具体起来。“我将青春付给了你,将岁月留给我自己。”家,不再是花前月下,不再是清酒香茶,不是捧着书信的回味,不是牵手海边的浪漫。家,是柴米油盐,是水电煤气,是贷款月供,是汽车年检,是托儿费营养费,是赞助费书报费,是锅碗瓢盆的碰撞,是理想现实的迷茫。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家庭生活不是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但岁月已蹉跎。挡不住的,是渐渐后退的发际线;送不走的,是渐渐隆起的大肚腩。人生是一次有起点、没终点的流浪。“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出走半生,不再少年。于是,在心里,家只剩下一种责任,是许诺了就要相伴一世、生下了就要负责到底的责任。



太现实了,就会觉得丑陋;太习惯了,就会产生厌倦。为了缓解自己的压力,我每年都要自己放假出去走一走。大理、丽江、稻城、康定、西宁、拉萨、成都、昆明、厦门、杭州、日本、韩国、曼谷、伦敦……不跟团,不设行程,平时太循规蹈矩了,旅行是我唯一的放松。释放完挤压的能量之后,回到小窝,继续承担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我以为,就是这样了。



去年1月,几位老友从国内来美国度假,相约美西,我也从纽约飞了过去。可着一周的时间,兄弟几个从西雅图一直杀到洛杉矶,好吃好喝,好山好水,好不痛快。尽兴之后,各自返程。然而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席卷美东,所有赴纽约的航班都被取消了。我将几位兄弟送上返回北京的飞机,一人滞留LAX机场,却莫名焦躁起来。手里有钱、还有年假,换作前几年,我大概会借机在美西多停留数日,重游一次大峡谷,或者逛逛拉斯维加斯也说不定。但在那天,我只想回家。


不安地在酒店熬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全部行李直奔机场。我知道纽约的雪停了,只要清扫了跑道,机场即可起降。Delta的值机人员告诉我,因航班取消而改签的乘客很多,都只能候补,按照柜台办理的先后顺序补充登机,具体能坐上哪个航班,全看造化;最稳妥的,是选晚一点的航班,确保有座。



但我一刻也不想多等:请让我从第一班飞机开始候补,我愿意试试自己的运气!


拿着没有号码的登机牌,守在第一个航班的登机口。看着拥拥簇簇的购票乘客开始登机,看着我前面还有14个候补乘客,感觉到希望渺茫。但是,这个航班是我尽早回家的唯一指望,下一个航班还在数小时之后。很快,候补乘客开始登机,第一批放进去8个;过了十来分钟,第二批又放进去5个。眼看起飞时间将到,闸口即将关闭,其他候补乘客已经收拾东西前往下一个航班的登机口碰运气,柜台又显示出5个名额。“Mr. Wu,”工作人员在话筒中喊出我的名字。“I am here!”


走上廊桥、走向飞机的时候,我立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候补登机成功了,我马上回来!”


“欧也!”电话那头,家里人全都欢呼起来。



我有点泪眼朦胧。一直把家庭视为责任,这时才知道,家人对我是多么牵挂和想念;我总在想着怎样单枪匹马到遥远的地方去旅行,却没想过,家也是自己千辛万苦都想回到的一个地方。“如果我们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难改变,至少我还拥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颜。”


家是心乡。


  • 作者简介:苏客同学,70后,一十八载江苏生长,余生客居他乡。一个被金融耽误了的文艺男,如今在华尔街某司爬格子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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