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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武:人物(8)湘籍文化人王开林

杨武 蔚蓝的天 2019-08-31

其实我只见过王开林两次面。几年前我通过出版社邀请他来做过一次讲座,算是认识他,因为彼此都是湖南人的背景,又是喜欢读书,一天的接触之中,感情自然亲近了许多。在他来南京之前,我就“厚着脸皮”鼓起勇气向他索要他的一套六册书籍,由复旦大学出版的《晚清民国三十三个奇人》。去年我去长沙时,他得知消息,就专门开车来接我,请我去茶馆喝茶,我们一起聊天到午夜,很是投机,而这也不过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王开林是我朋友圈中,最有书生气的文化人。他17岁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先后任职湖南作协副主席、《文学界》副主编,可谓少年才俊,湖湘名流,就凭这一点,我就先入为主,对他心生仰慕。他迄今已出版散文、随笔集三十五部,比如《站在山谷与你对话》、《沧海明珠一捧泪》、《大变局与狂书生》、《新文化与真文人》、《敢为天下先》、《非常爱,非常痛》、《非常人,非常事》、《纵横天下湖南人》都是其代表作,还发表长篇小说两部、长篇传记两部。作品被收入海内外近四百种散文、随笔选本和年鉴。他是国内多家报纸刊物的撰文常客,网络粉丝遍布各省,针砭时弊文笔锋利,怀旧感伤语言柔软,纵横文学界自是不在话下,其文笔长于涉猎人物,如果说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先生是以人物雕塑见长的话,那在我的印象中,王开林则尤其以湖湘人物考究、湖湘文化研究和写作最为强项。我在2015年曾经写过一篇《为什么是湖南》的文章,分析为什么抗日战争在湖南由相持走向胜利,后来这篇文章被不计其数的网站转发,那些网站虽然对文章题目改来改去,但是文章正文部分一个字没有改,被阅读点击数累计过百万,我的这篇文章,其实很大程度上正是受他在我们学校的文化讲座《百年湖南人的血勇与理智》所启发。

王开林个子不高,脸型柔和,和我一样是典型的湖南人身材,但是他透过眼镜看着你的眼神,让你立即能感受到那种文化人特有的内敛和谨慎,当然还有一点点的孤傲。我所理解的文化人,应该是比读书人更深一层的,是在读书吸取知识的基础上,有所思有所想,将知识上升而内化为自己的修养,能够用自己独立的角度批判性地来看待人和事。内敛是因为虚心而不张扬,谨慎是因为警惕而不盲从,孤傲则是那种一骑绝尘、无可匹敌的睥睨天下。

那晚在长沙,与其促膝长谈,自然少不了他熟悉的领域。王开林对湖湘文化和人物的独到见解,以及他的言谈举止,常常让我产生错觉,似乎在他身上,隐约能让我看到同是湖南人的左宗棠和王闿运的影子。左宗棠(字季高)天下大公,收复新疆,保有六分之一的国土疆域,功勋盖世,但是不屑培植私人势力,脾气不好,甚为执拗自负,当世时候甚惹人厌,却为后世缅怀。王闿运(字湘绮)是湖南晚清时期的经学家、文学家,他很早就中了举人(26岁),踏入高级士人行列,授翰林院检讨,加侍读衔,辛亥革命后任民国清史馆馆长,岳麓书院内“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的著名对联传说出自他之手。

在我看来,王开林有季高之傲气,兼湘绮之文采。也许官场常有的那种溜须拍马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奴性和江湖习气,大概不适合王开林的个性,因此官场上少了一个虚伪和言不由衷之人,正如左宗棠的仕途始终没有与其才能相匹配一样。左宗棠没有发挥更大的作用,终老在福建,就像一块好钢材,没有用在建筑房屋的栋梁之上,反而是那些朽木被用在栋梁的位置上,这不是左宗棠的错,而是国家的损失。而王闿运也是不善官场运作之人,他曾做过顾命八大臣之一的肃顺的家庭教师,后又不合时宜的为肃顺被杀而撰写《祺祥故事》来辨解,这成了他最主要的“政治负资源”。曾国荃请其写反映湘军完整历史的《湘军志》,这本来是一个讨好朝廷命官而获得青云直上的好机会,但王闿运在书中对太平军前期声势的凌厉,清朝内部各派势力的矛盾,湘军初期曾屡战屡败的竭蹶之状,以及曾国荃攻破江宁后纵军掳掠,吞没财物的情况都不加掩饰。所以此书遭到一些湘军将领的攻击,认为它是“谤书”。但是后代有学者称《湘军志》“文笔高朗,为我国近千年来杂史中第一声色文学”,“是非之公,推唐后良史第一。”用文学的妙笔写肮脏的政治交易,如果还要保有文人的独立思想,自然是难以受到官场待见的。此时,我还想到了那个著名的湖湘文化人、伟大的爱国者屈原。我能感觉到,王开林身上大概也有这些湖湘文化人中优秀的不低头的倔脾气,所以,大多数时候,王开林的脸上都是比较严肃的表情,那种需要向混沌的思想大声呐喊的使命感在驱使着他的内心。他说:“在官本位的畸形社会,几乎人人尊权,个个慕势,纯良的书生很容易被异化为禄蠹。唯有当他们功名受挫,仕途绝望时,貌似废弃,实为成全。在劣币驱逐良币的世道,一位天才被低估或许就是被高看,被埋没或许就是被珍藏。其天性避开了斧斤的砍伐,幸运莫此为大。”

而在文学的广阔天地里,有王开林自由自在的思想和写作的空间,那是他可以施展才华的地方。他说:“由内心驱使的写作止于表达完成,由外力驱使的写作止于功利完结。”他的写作几乎都是来自内心的呼喊。如果一个社会,连文化人都丧失了敢于正视社会的勇气,那再多的文学作品又有何意义?不过是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官样文章,太多了就显得轻浮浅薄,在时间的长河中,一阵风来,这样的作品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抬手看表,时间已是长沙第二天午夜凌晨,长沙这座城市历史上既有着抵御外敌、英勇抗争的优良文化传统,也有着儒家、理学、经学等文化传统的岳麓书院,这里的人们有着其独特的文化基因。明末清初的欧阳直(又名欧阳睿年)的《蜀警录》中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之语,其实,在我看来应该是“天下欲变湘已变,天下革命湘为先”。湖南人在近代以来在思想、文化领域人才辈出,就是最好的注解。

王开林说:“我只写个人感兴趣、具有批判意识,并且抵制流俗的题材。不论外界怎样评价,我都敢做最想做、认为最值得做的事情。”

在我的眼里,王开林就是那种特立独行的湘籍文化人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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