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载1700多封180万字情书，他们俩让我又相信爱情了
正在热播的“综艺清流”《见字如面》，以明星嘉宾朗读往昔信件的方式，把人们拽回到“从前慢”的年代。
所有书信中，又以情书最为打动人。事实上，在那个执笔写信的年代，不少人的第一封信便是写给心爱的TA。当再次翻看那些早已泛黄的信笺，纸面上的文字依然还能让我们心潮澎湃。
今天，在情人节这个特殊的日子，艺绽君（ID: bjvariety)就带你们结识一对写情书的“冠军”。张焕光、陈素秋两位老人从十三四岁的懵懂年纪开始书信传情，由民国走进新中国，风风雨雨里相敬如宾近60载。这些信最早的写于1941年，最后一封写于1969年。28载，1700封，约180万字，见证他俩的爱情故事。
张焕光、陈素秋夫妇翻阅保存了六十余年的情书，摄于2006年7月▲
1700封情书所用纸张五花八门，有正式竖格信笺，也有店家账本，小学生格纸。▲
1700封信曾经占据了家中两大柜子▲
Good Neighbour:
你好！当你收到此信时一定很奇怪，奇怪谁会写信给你，谁了解你呢？是的，我还是了解你的一些情况。你们班都是成绩较好的同学，那你的成绩一定很不错的，我很羡慕你。自我知道你是我的邻居，我特别高兴，很想接近你这位成绩好的邻居同学，当我进一步觉察到你是那么纯净、温和，令我盼望你该是一位女同学，那就可以很容易就熟悉了，可是事实没法改变。因为你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多么希望你能成为好学长、好邻居，为此理由我想和你通通信，不知你认为好不好啊？当然我也很是胆怯，所以还请你一定要保守这一秘密。我的学习不算好，但我会努力的，学习是最重要的，我们相互勉励，努力上进吧。
今天，我这样冒昧，不知你感觉怎么样？我诚恳地请你原谅。并祝好！
Your neighbour 民国卅年十一月八日（注：1941年）
“我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给他写出第一封信，让我拥有了一生的幸福。”今年足九十岁的陈素秋老人如今住在香山脚下的一家养老院里，自打老伴儿5年前过世后，她便搬离二人在军事博物馆附近住了半个多世纪的老房子，闲暇时伺弄些花草，当然还有难以割舍的那些书信。
情书文字节选
我唯一的光：
我的代数已做完了，但大家都正在做。静静地课堂中是多么的乏味呢！？不过，我一想着你：你的可爱的恳诚，你的动态的活泼，使我念念不忘的深刻于我的脑子里。但是这些我所说的，我所幻想着的一切，你将于何时才能听见呢？是真不能为我们所可以预到的呀！
今天又是星期六了，我与你又可在归家途中遥视了！不过，光呀，我和你的通信是多么的困难哩！我希望从这封信起，在星期日，我们将信手交手收，好吗？——即在任何环境，我们能相见时，可将信投于地面或任何可以掩蔽处，时机之降临与否都完全决定于我和你了。不过我们的视线总须集中于一块！那么还愁机会之不降临吗？！
啊！吵闹之声已起，下课铃声已响，我只有止笔，祝你好！
你的秋于星期六第三节代数课堂中 民国31年3月21日（注：1942年）
陈素秋老人回忆，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一个女生大胆追求男生简直就是犯忌讳。为了维持往来，她只得让张家的丫头帮忙代为传递书信。后来这个不识字的丫头好奇信中内容，居然把信给了他人代读，两人只得换了通邮方式。
my lover—fire
在未开学时，你给我的信说要尽可能通信，但到如今已一个月了吧，我还未接过你的只字，而只见你的笑脸与你的活泼的动态。亲爱的，我共接过你三封信，我看见你的漂亮的字是何等的快慰呢。我想：这就是我寂寞时唯一的安慰，故我甚希望再见到你的新句子新文字。
亲爱的：当我独在寂寞的房内时，我对于你真想出了无数的事情。我想：在我不发出去年的第一函，你定不会在家感觉寂寞与烦闷，或许有着无上之安慰吧！
我希望你别再太沉静，尤其当我向你求问事情时，你要更明白地答复我，告诉我！我的爱：我永远向你微笑。
Your lover Ring 于民国卅一年四月十二夜
由最初以“neighbour”相称，及至彼此互称一个单字“光”“秋”，再到“lover”“darling”,两颗少男少女的心在慢慢靠拢。
热恋
相比于陈素秋的热情奔放，张焕光性格要沉静得多。往往在回信方面，也迟缓许多。而这更常令小姑娘期盼以文字来安慰正在憔悴的心。 我爱的小兀：
我真挂念你而将陷于疯狂：我已给了许多信，但似乎是数千年数千年未接你的信了。“禾”黄了，枯黄了，你爱禾，怎么不给禾一些可怜及同情呢？
光：你遍布于全宙宇，无论我居于何处，都是光的照耀地，我爱光是神圣伟大的，虽然所有人都爱光喜欢光，但我爱光却胜于一切人对汝的爱。光是打破黑暗的巨将，而黑暗却形成了光的被击者，故光的位置是何等重要啊！望光站稳自己的岗位，保护自己保护世界！在光的青春里，怎样布置你的岁月呢？又如何用你善良的青春去保护你爱的“禾”呢。
抗战于民国卅一年五月廿三日 星期六午
亲爱的：
我太口渴了，如今请给我水罢！禾如今长得未免太瘦长了，哪里说得什么美呢？或许你爱我，便奉承我了。当我俩的视线一连接时，我相信我与你的心情也是抑扬不定的，脸红，垂头是当时自然心理反应。光：请不要客气，堂堂一个书生哪里有粗糙的手呢？如今我的桌位变了，这样我可在走廊里走动见到你红润的脸和美丽姿态，我的心感着无上的安慰。
我给你的东西是应用品，你可用去，将来我可以再送给你，你也可以送给我物品，我接受，我用这比较奇异的心、手、目来接受，不过，你不可太花费金钱。
禾作于民国卅一年五月卅日午
越往后，两人之间的爱称五花八门，比如将“光”字截取下半部分称呼“兀”，“秋”字简略为“禾”。
1945年高中毕业之际，相恋五年后，两颗年少的心遭遇第一次别离。张先往省城广州执教小学半年，等待高考，而由于家庭经济问题，陈赴广州考大学很难实现。书信寄托了恋人之间的相思。
亲爱的秋儿：
你的信快来吧！我已等待了一个礼拜了，就是因为我终日想着你的信，致使我这封也忘却了发，我检出我发信的日期来时，知道相隔又是五天了，那么这一封你也要等五天才可收到，孩子，是邮差们把我们信遗失了？（1946年9月4日）
亲爱的光紫：
呆呆的凝视着窗外月，无限凄伤。时间近午夜了，今夜的人儿在饮泣，令夜的海燕忘了梦乡的恬静。我不能安眠，我不能平静，幼小的心丸在急跳，整个的内胸在澎湃。这是你别离故乡的前夕，我也将告别四年如一朝的生活，在这行将分手的晨昏，我伤心痛苦。明天以后，你遗下你的秋子远走高飞了。可是，秋子呢？渺茫了此后的命运，渺茫了毕业后的去向，眼睛里朦胧了、暗淡了前途……
我能在你面前痛哭一场吗？我能够吗？我只能孤坐在这灯下，守着夜夜来寒气，一行一行滚下我已抑制了一天的泪。抑或你为我压抑一下，因为我无法安置这些泪。
秋
民国35年6月11日 night（注：1946年）
亲爱的光：
雨是这么多，在故乡我爱雨，在这异域，我是害怕触动的太厉害，我厌了这多雨的时日，不是吗？楼阁的人用一样的耳朵，不同感情，闻着这异乡的雨滴，百感交集…（1946.8.16）
是否读出了满纸的民国味儿？
1947年暑假，陈为参加高考从汕头来到广州，正在这里准备高考的张也迎来了二人时隔一年后的再会。
可惜的是，张只考上了省立工业专科学校，陈也失败了，只得退回家乡。相聚两月后，两人面临第二次别离之苦。
亲爱的燕子：
光哥，我不愿意去呵！但是流水呵，无情地载走了你心爱的孩子，剩给你的是别前的最后一瞥。别哭，光哥，别哭，穗市。我的眼只能凝视着浮动的珠江，似乎我的离情别绪拥有的心田是如此浮动。午夜过了，我竟偷偷的沉睡了。当你手指一触着玲儿之时，我惊醒了。你向我表示天快亮了啦呵，我立刻很悔气，梦中让夜走得这么快。别离哟，多么残酷地打伤了一对海燕的心哟。
我仍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啊。这里带给你两个深长的k礼（注：即吻礼）。你的玲妹与你在精神上亲密亲密k吧。
秋妹 民国卅六年九月十一日晨写于珠江皇后轮上
亲爱的秋儿：
别离了整一年的燕子相见了！在海燕的理想中，再见后欢愉的生活应该是那么舒展，在补偿足足十二个月的辛酸。可是，金钱与环境阻碍了我俩可爱的憧憬。
你离开穗市已两日，我从地图上作每日的送行，你已走过惠州了，也许快到河源了吧。明天或后天你就回到我已别了一年多的家乡，并没有我在的家乡！
“孩子睡吧！你乖乖的睡吧，今晚在那明洁的月光下让哥哥多看一眼，明天将把你从哥哥的怀中带走，孩子，别忘别忘，今晚是最初的一晚也是最后的一夜。”啊，这是一首歌的歌词啊！只是在夜半的时候，我并没有向我的孩子说白，也没有唱给孩子听。
光哥 民国卅六年九月十二日
相隔数百公里的二人几乎前后脚写下对恋人的关切。
1949年11月24日晚，已考入广西大学的张焕光在信中向陈素秋发出深情相约“秋儿：‘你会来吧？我应迎接你啊！’”
在新旧交替的广州，陈素秋参加了高考，被广西大学矿冶系录取，终于实现两人在高中时定下的上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组建“钢铁之家”的目标。
相比于民国时代肆意迸发的情感，步入新中国的二人开始成熟起来。
秋，我常常在想，我俩都在工厂里，在同一岗位上，当汽笛声响了，我俩影子也不会离开，走到车间，同在铁流面前，红光照耀着我们，我们戴上深色的眼镜，注视着钢水的奔流，为争取质量的提高，为创造新的记录，我俩共同努力，我们像钢铁一样的坚强。工作完毕了，我们一步也不会离开，到我俩欢喜到的地方去。
女技术员、女炼钢工程师是多么动听的称号，不单是你感到无限的光荣，我也会感到骄傲。我们有幸福的生活，我们将会感到更温暖，更可爱……（1951.7.30）
多少人在期望美满的将来，然而人们哪个有过我俩的快十年的过去？想着过去增加了无限的力量与热情。你说了，“这是一个最值得回味的课题了”。我闷着时，我这样一想来自发自励，我工作时、学习时也是以过去的艰苦奋斗来希冀将来，坚信创造美好的将来。光，让我俩安静的靠在一块，回忆着黑暗到光明、困苦到斗争胜利，更让我俩紧密的贴在一起，为将来而更努力。（1951.8.15）
1953年，张焕光和陈素秋先后大学毕业，分配到中央重工业部（后改为冶金工业部）下属单位工作，在北京组建了稳定的家庭，抚育了三个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们的很多通信，像是细语，更像是唠叨。从最初作为爱的表达，到后来成为一种习惯。什么事情都想和他说，就像写日记一样。”陈素秋老人笑言，他俩从不介意别人看到这些如同珍珠般剔透的“悄悄话”，二人最大心愿是为这些留存不易的情书找到安身之所，如今它们已躺进位于中国人民大学的家书博物馆。
信笺1▲
信笺2▲
信笺3▲
信笺4▲
位于人民大学的家书博物馆内，辟有二老情书的专门展柜。▲
2014年9月28日，陈素秋老人在三个女儿的陪同下来到人民大学，参观家书博物馆。▲
如今，当年的翩翩美少年已不在身边，妙龄少女也已年届九旬，老人还有个未了心愿，希望将它们付梓成书。她甚至连书的封面都想好了，将两人第一次合影的那张照片拿来当封面。
密密麻麻的信笺▲
稍显遗憾的是，由于二老当年的书信量实在太过巨大，而且所有内容只有纸质版，即便一些有兴趣的出版社在得知初始工作量后，也望而却步（艺绽君为做这条微信，为了让大家看清楚，真的是把他们的情书一字一句敲进电脑的啊）。61岁的女儿张珑打算退休后，亲自将沁透纸背的皇皇百万言，敲进电脑里，为了父母爱情！
（文中图片由中国人民大学家书博物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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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作者：陈涛
本期编辑：聂宽冕
订阅号：艺绽 · 微信号：bjvari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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