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励中年人回忆和自拍

李方《中年的禁忌》一文，在我的朋友圈 Timeline 里瞬间被刷了。他讨论了四条：

- 不要谈性

- 不要回忆

- 不要自拍

- 不要议论别人

点击最左下「阅读原文」可以抵达。对于「不要回忆」和「不要自拍」我很不认同。

说到中年人，总是60后70后人吧，大多数人是被社会裹挟着成长起来的，一场场社会运动——即便是改革开放也是一场大的运动；接下来现在的互联网革命，人人被裹挟进来，中年人也难免说就不是被现实强行拉入。在这样的过程里，每个人，有多少部分是属于自己的，太难说了。

刚刚在群里和朋友很好的回忆了一番。探讨自己过去的人生选择，想想那些荣光，那些不甘。这么一聊，发现，人生很多可以回忆的：过去的历程里，哪些是自己强烈有意愿的，那些是生生抑制了自己的强烈意愿的；在这过程里，哪些是自己斟酌的主动选择，哪些是自己被迫的不得已作为，还有哪些是机遇的推动走过来；有哪些是现在想要还来得及弥补的，有哪些是错失了就无法再来的，还有哪些是错失了也就无所谓的。

我觉得回忆可以是「消极」的，但同样也可以是「积极」的：如果说，过去的人生里，很多的生活不是自己的，而是一个被塑造的自己的，被教育、历史、经历等政治的、家庭的、时代的百般揉捏的，恐怕是很需要勇气去回忆的。非常勇敢地拆开自己的过去，一点点细细查看，看哪些是自己的得到，哪些是自己的趣味，哪些是自己的爱，这样，才能一点点地，把缝隙里的自己找到，重新缝合，甚至还要加以想象，才能得到自己。

才能得到自己。

生命这种归宿终究跟世俗的成功并没有直接关联，而是找到和建设一个自己，然后死去。终究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如果并不曾抵达自己，并不曾得到自己，并未有过建设自我，那样的活，再多的辛苦只是哀军作战。

回忆可以是作为手术刀的。同样，如果你宽容一点，回忆也是跟自己和解的手段。人成长到中年，总会更清楚自己的状况，有诸多的不满意，还有些开始老而弥坚的奋战计划，不小心会把自己当作自己的敌人，放大那些不甘。所以，看看过去，想想自己一路而来的，被这个世界和时代的捏揉，或许也能原谅自己一些，放开自己一些——都这个年纪了，跟自己和解，顺顺当当的，开开心心地跟自己聊聊天，一起向前走，其实是蛮好的事情。

自己跟自己的对话，大抵少不了回忆的。

自己还有跟自己对话的方法，那就是自拍了。我原本看不上自拍，后来特别看不上男生自拍。但是，突然发现，中年大叔们还真不少爱自拍的，而且，自己也时有拍拍，删掉，但也有会发在朋友圈，引来不少赞和不少嗤笑。这件事情的小乐趣，其实颇耐咀嚼的。

我认同自拍就是从「自我」呈现和「自我」关照的角度切入的，年轻人热爱自拍，就是因为他们更热爱自我——虽然自拍里包含了不少消费塑造或者自我扭曲，但是总体上，是自我被认同、对话和炫耀的过程。这在一个缺乏真正意义「自我」的教育、生长的国度里，聊胜于无啊，好吧，换一个词，好歹是自我的根苗啊。

但是中年，这代中年的成长，如上所述，恰好是自我让位于体制、时代的成长历程，重新发现和更新自我是如此的困难，自拍，恐怕是中年人留给自己的一点点空间了，恐怕也是中年人的自我觉醒里最重要的自我鼓励了。

我删掉过很多自拍，喝酒红脸的，冷风中跑步的，更换眼镜的，瘦下来一些的，胖了一些的，每次看着这些照片，我有时候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喝酒了，这个人肚腩好大，这个人还能开心——这样的对话，有时候会很细腻，它们在我忙碌，很忙碌，十分忙碌的间隙里，让我略觉得，人生还有些可以嘲笑的或者期待的。

总而言之，这代中年人给自己莫名悲剧感、使命感，充满了滑稽。相反，给自己一些温柔的、细腻的、敏感的、自我的，才是真正给予自己的。

除了晚上回家前待在车里安安静静的十分钟以外，中年人还可以靠回忆和自拍救赎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