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眼观察】小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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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一气又炸了六个核装置，其中至少一个据朝鲜说是氢弹，而且是小型化到可以装上导弹的。当量各有说法，但纠结于弹头威力似乎违和，反正这东西掉在谁头上都嫌太大。

小胖顶着帝修反的压力，坚持搞导弹核武器，他是疯了吗？他不疯，他算计得好着呢。个人预计，如果朝鲜的导弹核武器真如小胖所说的那样，已经达到实战水平，那接下来就是他消停的时候了。在基本的核威慑形成后，接下来就是悄悄地打造有限反击力量，然后就是考虑国计民生的时候了。

中国改革开放，苏联瓦解，韩国成为世界经济重要强国，这一切都使得朝鲜的局势空前危急。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平壤当局对自己的执政合法性是深信不疑的，对朝鲜江山千秋万代是深信不疑的。在俄罗斯、中国拒绝为朝鲜的安全开空头支票的现在，朝鲜只有自己为自己打造金钟罩，这就是朝鲜的核保护伞。这不是为了打韩国的，不是为了打日本或者美国的，而是为了确保韩国不敢打朝鲜，为了确保日本、美国不敢打朝鲜。

核保护伞的有效性在于威慑的真实性，第一要显示有炸得响的核装置，第二要证明有有打得出的导弹。在过去10年里，朝鲜已经在这个技术门槛上，硬着头皮坚持，就是为了不功亏一篑，而功亏一篑的代价是粉身碎骨。韩国的善意或许是真诚的，但美国的善意被证明是靠不住的。

那中国呢？北京和平壤渐行渐远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还指望北京能左右平壤的行为，这是想多了。美国这么要求，也未必见得真认为中国能影响朝鲜，而是为自己的无能找推托。美国能自己搞得定的事情，什么时候指望过连盟国都算不上的中国？但平壤会以导弹核武器威胁北京吗？这种可能性理论上肯定存在，就像北京用核武器威胁平壤的可能性同样存在一样，但小胖不傻，少树敌人的道理是懂的，至少是少树可能要自己命的敌人。

中国是朝鲜仅剩的还算像样的贸易伙伴，这对什么都缺的朝鲜尤其重要。到了翻脸的时候，鸭绿江对过的共军也是可以在一夜间从友军变为占领军的，而且来自北方的突击比南方更无法防御。或者哪怕不是对中国翻脸，而是自己玩大了，迎来南军入侵，那共军也只有一个选择：南北对进，抢在美韩军进占鸭绿江之前，尽可能占领最大的缓冲区。而且这一次，共军不会主动撤退，美军不撤出韩国，共军就不会撤出朝鲜。也就是说，没有金家玩的地方了。

如果我是小胖，面对来自北京的强大压力，我肯定会说：不管你干什么，我都会坚持到底，但我的目标不是针对你的，我有大动作，也会预先通知你。即使你不愿意成为我的战友，至少我不会迫使你成为我的敌人。所以你尽管干一切你觉得必须干的事，但你应该心中有底，知道我的用意。

在外交部的问答中：

问：第一，朝方是否在核试前通报中方？第二，中国为阻止朝鲜进行核试验做出了哪些努力？第三，中国外交部在朝鲜核试验后是否召见了朝鲜驻华大使表示抗议？第四，在朝鲜已经进行核试验的情况下，中方将采取哪些举措？

答：关于第一个问题，中方坚持半岛无核化，反对朝鲜进行核导开发的立场众所周知。朝方对此一直非常清楚。

关于第二个问题，长期以来，我们为推动各方通过对话协商和平解决半岛核问题付出了大量努力，开展了大量工作。我们提出了“双轨并行”思路和“双暂停”倡议，也一直就此与各方保持沟通，推动各方相向而行，争取局势早日降温。

关于第三个问题，中国政府在第一时间已经通过外交部声明表达了我们的严正立场。中国外交部已向朝鲜驻华使馆的负责人提出了严正交涉。

关于第四个问题，中方一直全面、严格执行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的有关涉朝决议。我们履行应尽的国际义务，同时将继续本着有助于实现半岛无核化、有助于维护半岛和平稳定的原则处理有关问题。

2、3、4都是老生常谈，引人注目的是，外交部对“朝方是否在核试前通报中方”问题上没有正面回答。朝鲜导弹的发射载车来自中国，这些明显不是民用汽车，很难说中国不知道这些特种车辆的最终用途。那中国是在默许朝鲜发展导弹核武器吗？这又是想多了。

朝鲜发展导弹核武器，已经不是中国“让”与“不让”的事情了。美韩对朝鲜早就没有了经济选择，缺乏有效的军事选择，对于中国来说也是一样。中国能做的实际上很有限。与其多做无谓干扰，不如尽快度过这一段危险的过渡期，转入下一段改革开放的时代。对于朝鲜来说，也只有在可靠的核威慑已经形成后，才能改革开放，才不会被韩国、中修的潮水冲垮心防和国防。

也就是说，接下来10年，小胖可能启动某种改革开放，转入某种国民经济优先的模式，至少会缓和对抗姿态，因为他已经没有必要高调挑衅了。他已经证明了朝鲜具有核威慑了。

这个猜想靠谱吗？估计3-5年里可以证实或者证伪。

小胖一气又爆了6个核装置，国际社会一致认为，这是对世界和平的公然挑战。他疯了。但历史上另一个先例或许值得注意。1998年5月11日，印度一气试爆了3个核装置，两天后的5月13日，印度再次试爆了3个核装置。此后，印度再也没有试爆过核装置，因为印度已经对自己的核武装具有足够的信心，也认为国际社会对印度的核能力应不再存怀疑。建立核威慑的目的达到了。国际社会如今事实承认印度为核武装国家。朝鲜正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核试爆不仅带来严厉的国际政治反应，本身也耗资巨大，没有必要就不必没事爆一个。因此，有理由认为，小胖的核爆可能会告一段落，朝鲜半岛政治局势转入下一个阶段。

朝鲜半岛无核化是国际社会的一致主张，包括中国和俄罗斯在内。但朝鲜半岛的无核化并不是国际社会能决定的，经济制裁或者不制裁，都不能阻止决心已定的朝鲜。在今天继续拘泥于朝鲜半岛无核化已经失去意义。其实，南亚次大陆无核化也是当年国际社会的共同目标，如今已经不提了，因为没有意义了。朝鲜的核技术来自何方，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各方尽可以猜测。当年中国核试验成功后，西方不乏对中国核技术来自苏联的猜测，西方就是不能相信一穷二白的中国竟然能独立研制出核武器。中国的核专家不乏具有西方教育的背景，但中国核技术不是这几个人象牙塔里弄出来的，靠的是一个庞大而有力的团队。不难想象朝鲜专家具有苏联教育背景，更不应该怀疑朝鲜也有一个庞大而有力的团队。核技术的理论门槛在今天已经不是高不可攀的，不能排除朝鲜核技术确实就是土生土长的可能。俄罗斯没有理由帮助朝鲜研制核武器，中国更加没有理由。房子周围长草了，放火烧草在理论上是一个办法，但没人会这么做，理由不言而喻。

苏联的原子弹教学模型在中国核武器研制过程中起到作用，但中国的原子弹不是因为有模型就研制成的。同样，中国的多轴超重型卡车也确实成为朝鲜导弹的载车（简称TEL），这更不表明朝鲜核弹或者导弹采用了中国技术。但可以确定的是，朝鲜还无力自己研制和生产这样的超重型卡车。就是对中国来说，这样的超重型卡车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这些超重型卡车是如何到了朝鲜，这依然是一个谜。但中国对有多少这样的超重型卡车出口到了朝鲜是清楚的。朝鲜的远程导弹采用机动发射，而TEL必须来自中国，因此中国在某种程度上对朝鲜的导弹力量规模还是有间接控制的，但这是题外话了。

在朝鲜已经成为既成事实的核国家之后，朝鲜的下一步动作才是值得关注的。

朝鲜无疑是独裁国家，但独裁者不意味着不顾百姓死活，因为独裁王朝才最在乎千秋万代、长治久安，而健康的经济、社会环境是长期、稳定的独裁统治的基础。没有独裁者喜欢坐在火山口上，即使为了统治的便利，也需要安抚民众。在冷战时代，朝鲜经济得到苏联的援助，实际生活水平还不错。苏联解体后，援助没有了，朝鲜经济一落千丈，而中国根本无意把朝鲜“养”起来。朝鲜的经济和民生情况有多糟，没有人会比小胖更清楚、更关心。朝鲜需要改革，需要走出经济困境，即使坐在平壤的象牙塔顶上，也不需要多少政治智慧就能看到这一点。但朝鲜的改革目标很明确：巩固（而不是弱化）金家统治。二胖曾经启动过经济改革，很快就放弃了，因为掌控不住方向的改革很可能危及金家统治。这也是很多人怀疑小胖是否有意启动新的经济改革的主要原因。

中国无疑是从计划经济中改革最为成功的。中国经验表明，改革的成功不仅在于目标，更在于有序的过渡。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是艰难的，不仅牵涉到一系列政策，更有执政当局对政治经济社会的基本稳定的掌控。邓小平的“发展是硬道理”人人记得，但他的“稳定压倒一切”就不是人人记得了，但这同样重要。中国的改革道路充满险阻，曾经有过好几个闯关的时刻，在付出巨大代价后闯过来了，但任何失手无疑可能造成远为惨烈的后果。邓小平和的威望与执政力无疑是为改革保驾护航的最大力量。

朝鲜的改革浅尝辄止，未必不是因为改革中出现的挑战使得二胖害怕了，感觉控制不住方向了。但这不等于小胖必然就此放弃改革，他只是在打造更加可控的环境而已。

对于小胖来说，需要打造的改革环境中最大的要素是绝对的权威。小胖在组织上早已具有绝对的权威了，但这是由于世袭统治而外加的，并不是他由于个人才能或者成就而带来的，因此是不可靠的，是难以顶住党内的挑战的。小胖对此清楚得很，所以张成泽必须死。二胖也具有同样的问题。

经济起飞可以带来权威，但改革意味着变化，这不是重新粉刷，而是要拆梁换柱的。人还住在里面，每天还要柴米油盐酱醋，没有强有力的控制，还没有改革完，房子就倒了。朝鲜改革需要借助外资，但不管是来自韩国还是中国，单纯借助外资的经济起飞必然伴随着政治改革的压力，压力的方向和性质不同，但短期、直接的结果是一样的：弱化金家统治。要经济改革而不弱化金家统治，只有建立内生的政治权威，这首先需要足以威慑美韩的导弹核武器，确保安全环境。朝鲜的核威慑在一定程度上还针对日本，对中修也是“争气弹”。这是一举多得的政治资本。

具有核武装的朝鲜基本上保证了金家王朝的生存。只要小胖、小小胖不犯浑，主动自杀，很难想象谁会去主动拉着朝鲜一起跳核深渊。具有基本的安全保障后，威胁金家统治的就只有国内经济和民生了，朝鲜才有条件从“先军政治”中降低调门，至少有条件地裁减常规军备，把部分资源转用到国民经济上来。这肯定不容易，“先军政治”不可避免地导致军内利益集团，这时就需要小胖的政治威望才能压住了。

对外，朝鲜在建立敢打求死的邪恶信用后，任何缓和的姿态只可能受到普遍欢迎。无核化的呼声和要求还会继续，但最后谁都会承认：再要求朝鲜自我解除核武装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有承认现实。韩国可能会邀请美国战术核武器重新进驻，但中国必然强烈反弹，日本也未必欢迎。在最坏情况下，朝鲜半岛建立互相确保摧毁，这已经是比过去朝鲜只能确保三八线以南20-30公里内的互相确保摧毁是决定性的进步了。事实上，朝鲜一直在美国单方面的核摧毁威胁之下，现在整个韩国加上日本和美国西海岸也置于朝鲜摧毁范围内，这是第一次，也根本改变了力量平衡。

朝鲜一直寻求直接与美国谈判和平协议，美国出于政治需要，不可能很快答应，但也无法不相应降低姿态。但有核朝鲜将寻求与韩国统一，这是想多了。朝鲜和韩国都希望统一半岛，但都是在自己主导下的统一。有核的朝鲜不再具有生存危险，很难想象在任何情况下会主动放弃统治；韩国不仅经济、民生远远领先于朝鲜，政体和美国影响也不容许接受金家统治。这与东西德的情况完全不同，东德这栋房子的地基是苏联，苏联因素消失了，东德也就消失了，两德统一水到渠成。甚至可以说，东德的产生是天上掉下来的，东德的消失也是天上掉下来的。朝鲜则不同，即使在大胖时代也是独立的，只是与苏联保持紧密联系而已。任何把朝鲜看成中国小弟的想法，更是想多了。

独立的朝鲜确保了“独”，接下来就要确保“立”。在这种情况下，朝鲜启动有控制的市场经济改革，进入良性循环，就不是不可想象的事了。

朝鲜需要外资。欧资顾不上朝鲜，日资也不一定能克服意识形态和感情上的障碍，美资更难跨越“资助朝鲜穷兵黩武”的舆论障碍。在美资、欧资、日资暂时不会蜂拥而至的情况下，韩资和中资还是可能大量涌入的。帮助朝鲜改善民生，降低朝鲜的好战调门，增加朝鲜的坛坛罐罐，这是符合中国和韩国利益的。小胖如果会打牌的话，甚至可以挑动韩资与中资竞争，促使争相进入朝鲜，抢占地盘。韩中都有足够的理由抢占先机。

那改革开放会导致自由化、非金化吗？这就是小胖真正建立起来的个人威望起作用的时候了，也是对他自己执政能力信心的考验。如果导弹核武器都做不到，那就没有什么能做到了。但他到底怎么想的，只能从日后实际发生的事实反推了。好在3-5年内应该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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