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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韶时的土谷堆里埋着啥宝贝?

2014-09-12 豫记
豫记导读:
文革时,一位在西北某地工作的大学生被下放到他出生的这个村庄,不久之后就精神失常了,经常跑到村西的土谷堆上,对着散落一地的破陶片和烂砖头喃喃自语:“这些可都是文物,都是宝贝,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三十多年后,喝醉的我一如当年的他,躺在土谷堆上泪流满面。

杨桐 | 文


昨天,豫记新媒体顾问、河南财经政法大学的史璞教授,在豫记刊发了一篇大河村遗址和半坡遗址对比研究的文章,看完这篇文章,我突然想起,在我出生的村庄西北方向,也有一个仰韶文化遗址,这个以我们村命名的遗址如今已长满庄稼,而我曾经就读过的中学,教室和寝室的下方,埋藏的也是来自仰韶时期的遗物。


我的家乡,在滑县最东北角的赵营乡,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子叫西乱革,初中毕业之前,我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少年时和同村的同学骑着一辆没有铃铛和手闸的破二八自行车,穿越三公里长的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去上学时,从来没有留意过村西不远处、和我家地头相隔不到两百米的那个土谷堆。


我曾经在这样的村庄度过少年时光


直到后来,因为在外上学、上班,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时,才在偶然的一次上网搜索时,发现赵营这个破败而偏远的乡,竟然有三处古迹,一个是我们村的西乱革仰韶文化遗址,一个是中新庄的白云观文化遗址,一个是小韩村的韩擒虎墓。


这个来自百度百科的介绍令我非常诧异,我们村竟然有这样一处宝地,而出生在这里的我竟然一无所知。甚至,村里大多数年轻人甚至老人也对这个在一马平川的田地间冒出的土堆也说不清来头。


这个有趣的现象激起了我的好奇,同样好奇的还有当时在省委宣传部外宣处任副处长的本族伯父杨贵生。他说,文革时他因富农出身从濮阳回村当知青时,遇到过一个同样因为出身问题从西北某地下放回来的大学生,这个大学生回村不久便精神失常了,经常独自一人跑到村西的这个土谷堆上,对着散落一地的破陶片和烂砖头喃喃自语:“这些可都是文物,都是宝贝,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贝。”


故乡的棉花地,不知道埋着多少历史


这个大学生后来的命运如何不得而知,而我每逢春节和放假回家时,总会在和父辈们喝酒聊天时追问此事。父亲说,当年的人们根本不稀罕这些粗糙的碎坛烂罐,已经神经的大学生对它们视若珍宝的样子被当成了笑话。


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一辆吉普车,几个穿军装的人,对着谷堆又量又看,最后立在谷堆顶上一个铁制的标牌,上面写着“文物勘探,请勿靠近”的字样。


当过村会计的杜喜成说,人是从武汉军区来的,本来准备挖掘这个谷堆,后来文革越闹越凶,就没挖成,留下一个文物保护牌就走了,这个牌子原来在他家存放,翻盖新屋后牌子不知去向。


1987年的8月17日,20公里外的濮阳,刚刚脱离安阳的新城市在西南角开挖一个占地1800亩的西水坡水库,我的父亲当年参加了水库的施工,也见证了这个水库中“中华第一龙”的出土过程。


西水坡出土的一个墓穴中,发掘出用蚌壳摆塑的龙、虎图案,这条龙,是至今为止中华大地上出土的最年长的一条龙,他是此后所有龙的祖先,它是仰韶先民留下的遗物,也有人说它是6500前的星图再现,还有人说,墓主人就是五帝中的颛顼帝。


历史记载中,五帝中的颛顼帝高阳氏和他的侄子高辛氏帝喾都曾在附近地区生活过,不远的内黄县有二帝陵,据说是颛顼和帝喾衣冠冢所在。


我听闻这个消息后产生的第一个联想是,西乱革西头这个土谷堆,和西水坡的颛顼墓在同一时期,二者有没有关联?西水坡古墓、内黄的二帝陵和村外的这处遗址,在地图上正好呈三角形排列,三者距离差不多相等,如果鸾翮是西乱革是古代村名,作为凤凰的一种,鸾多被人称为女性首领的代称,如果这个仰韶时期的古墓下也埋葬了某位先民,这位先民是不是和两位远古帝王或多或少的关联呢?


野外烤火是村庄最常见的场景之一


这个未被发掘的仰韶遗址后来被西乱革、付乱革及后陈家三个村各占三分之一。现任支书杨为利家就种过土谷堆上的地,每次分地时,三个村的人都会为了多种点庄稼而把上边的土犁掉点,以致于谷堆越来越少,犁下来的砖头瓦块都当废品扔在路上了。


除了赵营乡政府在对外宣传时提到了“西乱革仰韶文化遗址”这几个字眼,我没有查到任何关于记载它的只言片语。我曾经读过三个月书的赵营二中,树立着一块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碑文内容我已忘记,但清晰记得,我们的教室和男生宿舍下面的土坡上,总能捡到一些或完整或残缺的青色空心砖,上面有花鸟鱼虫图案。


二中位于赵营乡西南方的中新庄村,是在一个叫白云观的遗址上兴建的。白云观曾有八丈佛爷七丈庙的辉煌过去。老人们说,佛像高出了庙宇一大截,但佛像在文革中被炼钢,庙宇也被捣毁,当初的巍峨壮观早已不复存在。


滑县文史资料对白云观遗址如此介绍:该遗址东西长150米,南北宽120米,总面积1.8万平方米。从遗址西边断层看,文化层厚度约1.5—3米,地表散存大量的灰色、黑色陶片纹饰为方格纹、粗绳纹、细绳纹、人字纹等;有少量的泥质红陶和夹砂红陶片,陶胎薄而坚硬;还有红陶钵、夹砂鼎、绳纹鬲、蚌屑、石斧等器物。经鉴定为仰韶文化遗址,1980年被列为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十年前的中秋节,在和几个叔伯喝酒后,我从家里骑上自行车背起相机来到村西,莽莽撞撞间竟然忘了土谷堆的位置,最后在几个放羊老汉的指点下才找到了它的所在。老人们看把戏似的看着我:“这谷堆好几十年没被人这么看了。”


我在草丛中看到大片的青砖,有两种,一种是实心的,一种是空心的,有些砖上还有或圆形或三角形或鱼纹形的图案。顾自从多个角度拍摄她的样貌,幻想着某一天消失或被正式发掘时的场景,不觉间竟然泪流满面。


满脸酒气的我抱着几块砖头回家时,父亲并没有感觉意外,也没发笑。他说,实心的那种砖应是穿军装的在谷堆顶安放铁架子时用来固定的,不希罕。而空心和带图案的,他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走入这个牌坊,便来到了我的家乡


我曾经短暂停留过的赵营二中,古代除了叫白云观,还有一个名字叫白云书院,这种半宗教场所的书院在当年的滑县比较常见,比如欧阳修曾在大云寺创办了欧阳书院。白云书院作为当年赵营周边的最高学府,落差十米左右的三个建筑遗址见证了当年的恢弘,我们曾经触摸过的那些空心砖,或许是倒塌的明清建筑遗留。


我的家乡赵营乡,曾以肥沃的土地著称,这个被叫着卫南坡的地方,古代素有“收了卫南坡,养活清丰和南东”说法。有类似遗迹和历史的村庄还有很多,比如赵营村因明初燕角候赵勇在此安营而得名,魏王殿村曾出现过一个在历史上查不到的小朝廷,小韩村的五爷庙是为祭奠阎王爷中排行老五的隋朝将领韩擒虎,这里的韩擒虎墓曾多次被盗,与之相邻的玉庄村曾挖出过大片的西汉古墓群。


一位作家说过,河南这块土地上,随便一块土坷垃都能捏出历史和文化。而历史和文化,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家乡父老来说,毕竟当不得饭吃,这块土地上生长出的孩子,最大的梦想是逃离这块土地。包括干部在内的多数家乡父老都说:“是文物有啥用,不当吃又不当穿,不能招商引资也不能发展旅游,甚至不能带来政策扶持,没用的……”


逃出来之后的人,又有谁能真正割舍与这块土地的联系呢?30年前,在滑县电厂当工人的杨春才看到一个收废品的人手里有本发黄的民国县志,他要来翻看时,第一眼就瞅见与蒋介石上过同一所学校的杨梅阁的名字,看到西乱革曾经的村名叫鸾翮,当即毫不犹豫用积攒了三个月的旧报纸换了这本书,后来又把珍藏30年舍不得给人看的这本书送给了我。


我在互联网上看到过很多从赵营出来的人写家乡的文章,这些充满温暖和酸楚的文字,其实我也写过很多,但只不过是偶尔涌起乡愁时的应景之作,我们与家乡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内容编辑:谷乐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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