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有个叫蠢疯的家伙，30年都在和瓦当较劲 | 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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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观看瓦当搜藏家蠢疯的故事）
高翰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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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南东部的历史小城开封，有这样一位艺术家。他放弃自己孙春峰的原名，给自己起了一个“蠢疯”的艺名。这个另类的名字，在如今的开封艺术圈，无人不知。
原因有二，其一是他用近30年时间搜集的3万多件民间瓦当及其构件，无论从类别、数量、历史跨度、地域跨度在国内据首。
其二，他为人特立独行，想法大胆，爱折腾，雕塑家、画家、收藏家、艺术策展师……只要他喜欢，就要玩个够！
曾经的反叛文艺男
24岁之前，蠢疯和瓦当并没有交际。自六岁半从青藏返回许昌老家后，到23岁前往开封求学，这期间，他生活在一个医学世家里。
但他对祖上传下来的医学不感兴趣，也不甚喜欢父亲教他的书法，反倒喜欢棍棒和街上的民间刻章师手中的刻章以及现代诗歌和小说。
到了23岁时，他来到开封，想要考进河南大学学美术。
结果当然没考上，但却在这里遇见了爱情，定居于此。
报考失败的蠢疯，和其他“汴漂”的文艺男青年一样，租住在开封老城的胡同里，画画并研习雕刻，偶尔也有诗作发表于报刊。
结识瓦当，是非常偶然的机会。
有一天，蠢疯走在胡同中，屋檐上的猫碰落了一片瓦，差点砸到他身上。虚惊一场之后他并没有在意，等再出门时看那片碎瓦，对在一起是个“福”字。瓦上面的雕饰精美，让当时学习雕刻的他，很为惊奇。
平时走来走去，竟没有注意到，这下子，蠢疯如发现新大陆一样，在胡同里仰着脖子转了一下午，就为看房上那些雕饰有动物或者文字的瓦。
事后脖子酸疼的他肯定不会想到，对于瓦当的这种喜爱，让他在脾脏丢失后又经历了数次命悬一线，几乎倾家荡产。
当时的他只知道，很多人不支持他：瞎捯饬什么，还是好好画你的画儿吧。
可蠢疯没那么乖，当时活得文艺又反叛，留着一头及腰长发，晚上喝多了，就脱光衣服，几个人在凌晨的古城街道上，骑着大架子自行车飞驰而过，吓得扫地的老奶奶一愣一愣的。
搜集瓦当这件事儿，蠢疯不仅做了，还做大了。为了搜集瓦当，蠢疯不仅跑遍了开封老城的胡同有老建筑的地方，而且开封下属的县、郊、乡，也不之跑了一遍。开封跑完了，他的足迹开始向外延伸，至今已经跑了一万多个村落，范围涉及河南、陕西、山东、安徽、四川、湖北等地。
在这些村庄，猪圈上的秦砖、鸡窝上的汉瓦，被人们弃置的过往生活的用品,均被他视为宝贝。
其中，他曾遇过大雪封山，迷路走了两天一夜，体力不支时都不愿放弃从山顶废弃庙宇中发现的瓦砖，为此寒气逼入肩背，落下肩周炎。
对于自己拿命来爱的这种嗜好，他不愿意用“收藏”这个词来形容。在他看来，所谓收藏，看中的是民间文物的升值价值，那是冲着直接利益去的。
蠢疯搜集的瓦当
他承认，这些年随着文物收藏热，他手里收藏的这些东西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马可波罗集团、三星集团、建业集团以及同里镇、朱仙镇都提过相应的合作，但最开始他做的时候，这些东西还只是一堆碎砖烂瓦，经济价值不大，因此当时才被别人视为“蠢”和“疯”。
当然这期间，他还做了其他事：写诗、玩摇滚、开公司做工艺品开发。他并非一个不聪明的人，早年开封市以及北京、沈阳的夜总会、迪厅、酒店、公园等都请他做过设计，他开办的饭店和酒吧，帮别人设计的会所，生意都十分火爆，收入不菲。
文物收藏界的愚公
但他却拿着大把收入，去收集一些当时经济价值不大的“破砖烂瓦”，当时不理解者甚多。
开封城内有名的历史学家干脆挑明了说：瓦当，以汉代最为精美，唐之后的，文物价值不大。
蠢疯搜集的民国瓦当
不凑巧，蠢疯收集的瓦当大多是唐以后的物件。
不能带来经济收益，那还做它干吗？父亲得知后，气得不跟他说话，兄弟姐妹对他冷嘲热讽，也有朋友因为他收集破砖烂瓦而对他议论纷纷，当面或背地里骂他“蠢”。
言此，蠢疯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苏格拉底要求徒弟每天甩手三百下，一年下来只有柏拉图坚持下来；一个是达摩的徒弟慧可，为了求法砍掉自己的左臂。
在他看来，聪明、智慧在人品中只能排到三四名，担当和坚持才能排到第一位，有的时候太聪明，反而导致了道德的缺失。
蠢疯和胄十
特别是近年来，因为大批拆迁，有的老街道易名的易名，消失的消失。
蠢疯无比痛心，“那些越千年的光阴累积沉淀的厚重建筑，这些承载我们中华文明的祖庙、山神庙、古碑刻、壁画……说没就没了！”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故乡？”
蠢疯的这种担忧，在开封市文化局的一位官员看来矫情无比：你一个外来者，凭什么替我们操心？还忧心我们城市的文化保护，可笑。
可过了十几年，蠢疯脚步丈量的这座城市，在时代的快速发展中也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那些明清的老院落，上次离别，下次可能就是在废墟中相见。这位文化局相关人员才醒悟过来，汗颜无比。
蠢疯的博物馆，因拆迁重建中
此时，蠢疯早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身体力行地做有利于保护传统文化的事情。他拉网式地走访了1万多个古村落，搜集了3万多片瓦当、造像、木雕、石雕等。无论从类别、数量、历史跨度还是地域跨度来说，都居国内首位。
通过这些举动，那些因各种原因消失的老建筑，本应是废墟中的一片垃圾，因为蠢疯的珍视，他们消失前的样子，得以在市内安稳陈列，保留他们活着时的气息。
“我骨子里一点也不崇高”
对于蠢疯的这样大批量的收藏，冯骥才称他为“文物抢救的愚公”。但与他而言，似乎不愿意彰显自我。
蠢疯说话爱用狠词，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他敢于在公开发表的诗集中说自己龌龊卑鄙：
多年之前，与冬天有关，发生在我与妻之间，那时妻子还未出嫁；
我们相识的第七天，她带着桑拿小笼包子，来与我恋爱，我留下一个美丽的谎言，借了她的自行车，去与别人现在的妻子约会；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守望着包子，三个小时过去了，她守望着包子，四个半小时过去了，她守望着包子，四个半小时过去了，我才想起送包子的她及自行车；
多年之后，许多好友相聚，有人提议，每人坦白一件最卑鄙的事儿，我就老实交代这件事，目的是让你们看看，我到底有多么卑鄙龌龊。
蠢疯现在的工作室
他也在公开采访拿中国文联、中国文协以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大师”和“河南省十杰工艺美术大师”开涮，“那些年拿这些虚头巴脑的招牌，可没少接活儿唬人银子。”
对自己尚且如此，对别人更是让人受不了，他坦言自己甚至可以接受仇人到自己的会所喝茶，发骚，但不欢迎装逼犯、圣人蛋，道他妈貌岸他妈然的人进来，也厌恶那种磨磨唧唧只能意会别人一头雾水的文字。
“好像自己有多牛逼，多深奥，其实净他妈装圣人蛋。你看皮日休、寒山、王梵志、风干那些禅师，大白话样，感觉谁谁都能写，谁要是真这样认为，谁才是大傻逼！”
蠢疯设计的饭馆
这样一个直爽的人，拒绝别人把他收藏文物的这件事，描述地很崇高，“我骨子里一点也不崇高，也不是一本正经大公无私的主儿。”我做的跟艺术沾边或者不沾边的事儿，都是为了狠狠地、十分过瘾地打发自己的无聊。
这样一个不羁，反叛，不愿意美化自己的人，实际上对婚姻专一，谈起自己的女儿麦子也是一脸的温柔。
2015年，去淮阳期间，他看到那些守在村子里的泥泥狗手工艺人，一个孤过或家里贫困，便主动掏出几万元资助他们，还自己在网上发动别人买他们的东西。
去山村考察期间，他看到独处老人的孤独，总是上前和他们聊天，因此也经常被老年人告白“留下来跟我过吧，身体好会做饭……”
这几年，蠢疯更过地把精力放在画画上面，这是他快意人生的又一种折腾方式。
内行人说，他的画颇有对传统山水画的反叛。
我这个外行人平素看他朋友圈，都是一堆枯败，杂乱的花草，看不出所以然。
更多地，我认为这些花草就像蠢疯一样，长于乡野，在民间传统艺术中浸润，野蛮生长，愿意探索这个世界的新一面，不虚伪，不做作，快意恩仇，因为身在自然，心也无比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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