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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囧事:农村人成为城市人要经历怎样的碰撞? | 豫记

冯刘克 豫记 2020-09-15



任何一个农家子弟,无论现在混得好或是坏,当年为了跳出农门都要遍尝酸甜苦辣,每个人最初的进城道路,都必然是一条充满尴尬的囧途。我们一路打怪升级,力图从农村人修炼为城市人。有多少人知道,这将是怎样的一场“冲突与碰撞”?


 冯刘克 | 文

 豫记微信号:yjhltxdjm



进城之后,我已经第N次找不到钥匙了



独自一人回家,站在门口,翻遍了身上的每个口袋,寻不着钥匙,手又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不出所料,空空如也。自从把钥匙扣换成钥匙包,这已经是第N次找不到钥匙了。

 

记得自己小时候,在老家豫东农村,很多人家都只有一把钥匙,只锁堂屋门,灶火(厨房)和院门从来不上锁。钥匙上往往拴着一小截红头绳或破布条,让滑溜溜的钥匙更醒目一些。家里人出门时一把破锁锁住堂屋门,然后把钥匙藏在门头上、鸡窝里或者门口的鞋子里。无论谁到家,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钥匙打开房门。



 

少数家境好的人家,大人们会把一串钥匙穿在钥匙圈上,一根草绿色的粗壮钥匙绳一头系在裤鼻上,另一头系在钥匙圈上,钥匙圈上还会标配一个挂钩,方便把钥匙圈挂在另外一个裤鼻上。

 

用钥匙的时候,只用把挂钩取下,另一头还在腰间拴着,算是“双保险”。跟现在警察配枪差不多,枪从枪套里取出来,还有一根绳子连在腰间。钥匙绳经年日久,往往磨得油光黑亮。如此装备的一串钥匙挂在腰间,走在路上,哗楞作响,十分神气。

 

后来,我在省城安家落户,自己也有了一串钥匙,办公室的、家门的、柜门的……用一个钥匙扣挂在腰间,哗楞作响,却神气不起来。



 

在城里长大的妻子一遍一遍地数落我,“钥匙挂在腰里,一走路乱响一气,要多土气有多土气。”虽然心里不服,但最终我还是在妻子的张罗下换上了文明人用的钥匙包。

 

钥匙挂在腰间,随用随取,完全不存在钥匙找不到的情况。换成了钥匙包,钥匙不响了,可我也常常找不到它。没办法,有时候文明需要牺牲一些便利。

  


遵从规矩,坐公交车要到固定的站牌



还记得,我是在香港回归的第二年考进省城的一所高校。

 

这所高校在文化北路上,彼时看来,校园跟花园一样漂亮,茵茵绿草,艳艳鲜花,长廊上的藤蔓筛风蔽日,共青湖里的水波呢喃细柔。对一个刚从农村到省城读书的孩子来说,新风扑面,涤荡心胸。



 

刚到省城新环境的我,一心想做个文明人,浑身的毛细血管都绷的紧紧的,唯恐哪里不对劲,被别人笑话了去。

 

开学不久的一个周末,我想去火车站的“小批(小商品批发市场)”买点东西,那是我第一次在城里坐公交车。出发前,我做足“功课”,问清楚要搭乘的公交车。出了校门,辨清方向,我就上路了,边走边留意公交车是否过来。

 

没过多长时间,一辆6路车就来了,几十米长的车身,车头右侧印着一个斗大鲜红的“6”字。没错,就是它,我慌忙往车前凑,同时向司机招手示意停车,可是6路车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司机没看见我招手?我得跑到车前边去。



 

心里想着,我不由地加快步伐,在6路车的右前方跑了起来,边跑边朝司机挥手。司机非但没有停车,还开始加速了,我也跟着狂奔起来。

 

突然,一个路人拦住了我,说:“小伙子,你是不是想坐公交车?坐公交车要到固定的站牌。”刹那间,我顿悟了,羞臊如同火锅里的炭火,煮沸血液,直冲头顶,又回流下来,浸染面颊和脖颈,不辨绯红或酱紫。

 

我连忙低着头,溜着路边逃离现场,约摸着“见证奇迹”的人们已经看不到我了,整个人的意识才开始解冻复苏。

 

在我们豫东农村,哪里有什么站牌?!城乡公交车从来都是招手即停。想坐车的时候,站在路边远远的一招手,公交车就会稳稳地停在面前。有时候在路边走,公交车甚至还会主动停下来问你“坐车吗?有大座。”



 

城乡公交车都是些改造过的小中巴,座位装得密密匝匝,人坐进去,膝盖顶得生疼,有个靠背就是所谓的“大座”。乘客多的时候,售票员会在一排座椅中间的过道上架起一块木板,或者从座椅下面拽出来几个小马扎,这就是“小座”了。

 

在省城里念了几个月书,我换上了运动鞋和牛仔裤,同时也掌握了坐公交车的“技能”,甚至有时还能游刃有余地在售票员眼皮底下逃张票,俨然半个城里人了。后来,公交车的售票员下岗了,自动售票车上场了。



 

我不明就里,乘公交车时看着一群人都涌向前门,心里开始嘀咕,“这么多傻X,都去挤一个门,放着空空荡荡的后门没人上。”我大摇大摆地走上后门。说时迟,那时快,在我踏上后门台阶的一瞬间,眼疾手快的司机防贼一般摁住了关门电钮,两扇折叠门把我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达到目的的司机很快又把后门打开了,给了我一次多么痛的领悟。

 

向文明进发的途中,也遭遇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小尴尬。放假回老家,碰到一位邻居大娘,热情地问我:“孩儿呀,啥时候回来的?”



 

我随口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答了一句,“昨天回来的。”大娘立马不高兴了,“这孩子进城才几天,就不会说话了。还坐‘天’回来的,你咋不坐‘地’回来哩?!”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说溜嘴了,正确的回答应该是“夜儿个”。

 

有时候,文明就是遵从规矩。人家定一规矩,立一站牌,你得照着来。


在尊长面前,我就应该是一个敢死队员



化肥尿素袋子做的衣服,我没穿过。我小的时候,时兴的是军装、武装带和大头皮鞋。武装带的搭扣上只印着五角星,小伙伴们都知道是仿品。其时,我舅舅在北京当兵,给我寄了一根搭扣上印着五角星和“八一”字样的武装带,绝对正品,扎在衣服外面,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简直能把我灼燃。

 



在当时的豫东农村,人们都认可3515兵工厂产的大头皮鞋。据小伙伴们说,3515兵工厂生产的大头皮鞋的鞋尖里内衬着一块钢板。于是,如果谁穿了一双大头皮鞋,小伙伴们就会一拥而上踩他的鞋尖,踩不塌的才能神气起来。

 

后来,西装革履,扎上领带,这成了文明人的装束。就在前不久,参加宴会,我穿西服,内衬衬衣,扎上领带,蹬上皮鞋,镜子里瞅上去还挺板正的。可是刚进门就听到有人嘀咕:“这家伙穿这么整齐,看着像个——”看到我的目光迎来,说话者顿了一下,话锋转了,“——像个经理”。其实我明白,他咽回去的话肯定是“像个卖保险的”。

 



有时候,文明礼仪还需要死记硬背。农村的礼仪一点就透,容易理解。

 

比如,给客人端饭时筷子不准插到碗里,因为筷子插碗里,食物成了祭品;递烟不准隔人乱扔,因为隔人乱扔没有诚意。城里的礼仪相对就要复杂一些,我至今不理解为什么进电梯时要让尊长后进,而出电梯时要让尊长先出,只好死记硬背,辅以自己的想象。

 

逢到坐电梯,我的脑海里就开始浮现恐怖片的镜头:“电梯厢门打开,一脚踏进去,竟然是空的,一下子坠入万丈深渊。”抑或是“将要跨出电梯时,厢体脱钩了,霎时间,只剩下黑暗。”在尊长面前,我就应该是一个敢死队员。跟尊长一起乘坐轿车与此同理,挑一个最危险的位置就对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冯刘克,豫东人,年届40。人生若分阶段,止于今岁,恰一半乡下,一半城里。现供职于河南日报农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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