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辈河南人过年都会遵守的这些规矩和禁忌，你也应该知道 | 豫记

在中华民族长期农耕文化中，形成了许多过年的仪式和禁忌。过年就像过一道道关，先人们为了能够平安吉祥，发明了许多驱降的法宝，还有很多规矩和讲究。因此，一到快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郑重其事地忙起来，不敢有半点马虎。

张生丽|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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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规矩多，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

传说中“年”是凶猛的怪兽，平时游荡山林海底，每到最冷的季节，就出来祸害人类。

在“年”将至的头一天晚上，家家灯火通明，户户团聚守岁，门上张贴门神和红对联，还要燃放烟花爆竹，吓跑妖怪，是为“除夕”。

小时候，快到年根前，大人们除了忙着祭灶送神、置办年货，还指派孩子们，到村后山坡，采来松柏枝叶，插在家里门楣上，除夕在院中燃起一堆松柏火，祛晦气迎好运。

我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幼年父亲在县城工作，母亲在乡中任教，家务事由外婆操持。

在外婆的世界里，这个家平日里，是由各种神灵守护照应着的。

门后有门神，厕所有厕神，床下有床神，院中有土地神，树上有树神，灶间有灶王爷灶王奶奶二位神主……

她的规矩里，要求我们无论在哪，都要言行恭敬，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举一动，都有大神盯着。

小孩子说话要老实，不能说瞎话，不然，晚上躺在床上，会看见房梁上趴着个“红眼绿鼻子，四只毛蹄子”的怪物，它吃你不吃你，先扒你两蹄子。这比《木偶奇遇记》中，皮诺曹每次撒谎，鼻子就不停地长，更令我畏惧。

外婆立下的规矩还有，太阳下山前，必须回到家，因为“日头落，狼下坡，赤肚子孩子跑不脱”。南山上的狼，专门吃贪玩不回家的小孩。

于是家在我的心中，成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每当暮色将起，望着欲坠西山的红日，便急慌慌如宿鸟归林般往家跑。

晚上上床睡觉前脱掉的鞋子，要鞋尖朝外整齐摆放好，夜里煤油灯下，只可写字背书、纺花织布，不能剪指甲、照镜子。

有时候和外婆出门走亲戚，行至村路边，看见树上、墙上贴着的草纸，大字不识几个的外婆，却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上面写的咒语：“天皇皇，夜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是村民为疗治家中夜啼的婴孩，张贴的道符。

夏秋季节，若遇连绵阴雨天气，地里庄稼无法收割，麦子黄豆直接沤烂发芽，外婆会望天兴叹“天漏了”，然后找出几块碎布料，缝制一个手执扫帚的布娃娃，说是扫天媳妇，挂在屋檐下。

根据民间的说法，淫雨因云而生，倘若把云彩扫开，雨水便可停止。

外婆口中有个魔幻世界

过年的时候特别热闹

小时候，只觉得外婆口中的各路神怪，有的恐怖吓人，有的倒也好玩，如今回想起来，觉得从前外婆她们，似乎比今人更加浪漫。

因为她们有一重想象的世界和空间，在那里，不但安放着神灵妖魔鬼怪，还有她们朴素的善恶是非观。

祖辈口口相传中，构建起了丰富多姿的魔幻世界，有九重天上的神界，十八层地狱里的魔鬼界，以及栖息于自然山川里的山神、河神、熊怪水妖和精灵。

外婆脑海里名堂众多、数不胜数的神怪们，每逢过年过节，便会来一次大爆发，热闹一场。

最热闹的是春节贴春联，要送迎财神，要驱魔辟邪，我们奉命将一条条红对联，贴满院里院外、门前屋后、鸡窝猪圈、树木牛车、水缸粮罐，甚至旮旯风道。

在我看来，贴在每一处、每件器物上的对联，既像对有灵万物的安抚赞美，又像是镇灾符咒。目的不外乎，让那些个和我们朝夕相处、如影随形的鬼神们，安宁和睦共度新年，千万千万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整个年，尤其从初一到初五，禁忌多多，什么不能碰剪刀、不能洗衣服、不能爆粗口，对家中整年劳碌的驴马牲畜，这几日也要好吃好喝地喂着，不能打骂呵斥。

对口无遮拦的孩子来说，过年虽然快活，却没有平日那么自由。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打闹玩耍。尤其大年初一早上醒来，第一句话万万不可说错。

后来读鲁迅的《长妈妈》，不禁莞尔，新年早晨，迅哥儿被紧张的长妈妈抓住双肩，提醒他说昨夜教的祝福吉祥话，“阿妈，恭喜…”

初一早晨，还不能睡懒觉，不管你昨夜熬到多晚，大年初一必须早起，不然这一年你都将摊上，懒惰不勤的背运。

于是初一凌晨，天蒙蒙亮，孩子们被大人唤醒早早起床，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摸出来枕头下塞的压岁钱，顾不得洗脸，抢着跑到院子里，去抱大椿树，转着圈唱歌谣：

椿树椿树快快长

你长粗来我长长

你长粗了做挂梁

我长高了穿衣裳

抱过树，孩子们便像欢腾的小麻雀，成群结队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跑，从自家和邻居院中满地鲜红的鞭炮碎屑中，捡拾那些没有被燃着的“漏网之鱼”，再用手里举着的火香，劈劈啪啪地燃放取乐。

外婆信鬼神

却能坦然面对死亡，乐观生活

眨眼初五也过去了。

破五送神之后，寒夜里，卧室顶棚上咚咚跑的老鼠们，在外婆想象的奇异世界里，也别有天地。

外婆讲，正月初七，是老鼠嫁妮的大喜之日。老鼠爸爸选来选去，却决定把宝贝女儿嫁给死对头猫咪。

初六晚上，外婆要我们把自己的绣花鞋都藏好，不然会被老鼠拉到洞里，偷去做新娘子的花轿。

然而奇怪的是，处处谨慎小心的外婆，对死亡这件事，却看得很淡。

她老早就让母亲买好木料，请木匠为她量身打造好棺材备用。

这口棺木，平日里就安放在堂屋西侧，用来盛装粮食或被褥衣服。每年外婆都惦记着，找最好的油漆匠来家，将它油漆一遍。

一年年一层层，棺木被漆得黑明厚重， 外婆还亲手为自己百年之后，缝制了宝蓝色绸缎棉袄、紫红色锦绣棉裤，黑丝绒坠红珠子的帽子，绣花布袜和鞋子。

这些衣物，被她视若珍宝般藏放在衣柜中，每年夏末初秋，都要拿出来晾晒好，再收起放在包裹里。

或许正因为外婆相信，人死后会变成神或变成鬼，所以她热爱今生，无惧来世，坦然直面死亡，乐观积极地生活，一生行善不作恶，敬天地畏神灵。

一年一年，但愿我们增长的，不仅仅是年龄和经历，还有从外婆奶奶辈那里，传承下来的人生智慧和草根哲学。

（图片部分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张生丽，生活在郑州，供职于农行，业余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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