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何留住那些未曾发生或已经消失的情意
“爱是有形状的吗?”
“我想,它是一场雨,或一阵风。描述不出边际的一种疼,或一直想傻笑。或者是我懂我懂我都懂我懂你。最后,一段回忆。”
无非是在瞬息万变的动荡中企图拥有永恒的努力。
朋友给我讲过一个出轨的故事,她说她听完所有细节之后,心情过于复杂,恨不得点一道手撕小鳖来言情:因为男友带着那个姑娘,去过他们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买过差不多的礼物,连车上的 “our song ”都没换过……“你能想象吗?我 tm 觉得自己是 iTunes ,合辙他在新手机上倒了一下相册音乐通讯录!”
你看,在爱中,拥有独特情感记忆是很重要的。因为只有这个东西才能让我等平凡人物觉得自己独一无二。
而在漫长的人生中,遇见的人也应该是不一样的,发生的故事也亦然。因着成长,因着不想重蹈覆辙。我另外一个懒得谈恋爱的朋友说:想想每次桥段都差不多,简直提不起精神再去约会:不想再变着法的介绍自己了,也实在不想听那么多愚蠢少年心事的回忆。
“只是想拉着手上街,吃吃买买,高高兴兴回家睡觉。”
所以成年人麻烦,阈值太高。若不能惊天动地,就索性躺倒在地。但我跟你讲,哪儿那么容易就拉着手上街,吃吃买买,高高兴兴回家睡觉呢。如果没有爱撑着,很快就会跟合租室友一样,早晚必有一战。
多么细微或繁琐,枯燥或孤闷,盛大或华丽,都靠那一点情意撑着。仿佛这样才不至于白活。“心中有情的人,可能过得会比旁人苦一点儿,但也比旁人快乐很多。”
(甩个尾巴都是爱你的形状)
有些情意尚未发生,或者你心中已经知道,它永无可能发生,也不可能走到你想要的那个结果上去。有些情意已经消失,你会蓦然发问:如果我忘记了这段故事,那么它是不是就真的没有发生过?
我们如何留住那些未曾发生过或已经消失的情意?
“聊天记录,或选择倾诉。”
你有没有舍不得删的聊天记录?说从来没有的,我敬你是条汉子。
非要问我爱是什么形状,我都觉得,聊天记录是一种形状。它在用过的社交软件中静静的蛰伏,每当换手机时想想,依然保存了和这个人日日夜夜的对话,还有邮箱里的 RAR 文件备份,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你知道也许永远不会打开,但还是依然舍不得删掉它们。
留了一两年以上的聊天记录,可能是爱而不得,要么就是永失我爱。像燃烧过的灰烬,你扒拉一下,依然尘嚣飞扬,让你记得当日温暖。它是记录,也是证明,用尽浑身力气,在说那些日子没有白费,我们真的发生过什么(起码有一个瞬间我们是相爱的,非常坚持的说法)。
跟你讲,爱到深处的人,并且终成正果的,是不需要保存记录的。存下来也是“到家了吗”、“今晚吃什么”、“明儿包饺子”、“老公我想买这个”之类的,要是收藏了“我对万物抱歉”或“穿过城市来睡你”,也是到底意难平——我不能说那不是真的感情,而是想说那不是真正发生过的情意,那是两个灵魂决定放飞一下自我,花式翻滚着决定飞得漂亮,两个人都在努力朝更高的地方飞,从不曾真正缠绵缠绕,甚至于我们会把“跟上别掉队”这样的话当成甜蜜的鼓励。
真是千言万语,都敌不过“对方正在输入中……”。而那些保存了很多年的对话,我想,都不会再打开看了。
但我们依然顽强的保留着它们。用来证明,这件事好像真的发生过。
选择与他人倾诉,也是一种存留爱意的方式。
我很害怕听到人们来找我倾诉衷肠——尤其是倾诉对他人的衷肠。这难道不是应该找当事人本人说嘛?难道不是应该面对面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或毫不吝啬的赞美“你真的太可爱了对我太好了“、或者“我觉得你有苦衷,要么说出来听听让我开心一下”嘛!
我一个也要上班的人,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来个朋友说:你知道吗,我是真的觉得他好。虽然他现在不接我电话,但我想这是我们相处的另一种方式“……卧槽想插嘴都插不上,这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存在应该是一种人肉介质,用来储存和证明:谁谁,和谁谁,曾经在这个夏天有一段故事。
虽说好友间有时会分享情感故事,但我现在慢慢分辨清楚了,哪一种是彼此都喜悦的进步式分享,哪一种是嫁祸于人的情绪垃圾桶,又有哪一种是如梦如泡影的幽怨——那一切都不是真实发生的,也不仅仅是自己加的戏,而是一种真诚的痛苦:我该如何证明我和他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
男女情感,深刻而脆弱。爱得再深,也可能一夜之间陌路。更何况那些暗恋、暧昧、游移、不甘、贪心。总的说起来分分钟比薛定谔还薛。
这样的故事,一般有一方在装傻。贪图被追求却又根本不愿接受;说好的one night in 北京,却遇见一个想大宝天天见的;根本谈不上爱意,却因为对方还有点用而虚与委蛇;根本没法手拉手上街吃吃买买,高高兴兴回家睡觉……就会拉住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貌似在分析求助,而其实是在复盘……
还不是为了提醒自己记住那些时时刻刻,若无法对人倾诉,你们二人之间的故事,都好像没有发生过。时间久了,你自己都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经历过那个夏天,在一个哭泣的深夜,有没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而他所说的甜蜜情话,是幻听吗?
有趣的是,保存了聊天记录的人,也是热爱和他人倾诉的人。因为这两件事的走向是一致的:这是一段隐秘的、没有经过光天化日之下确认过的暧昧情意。是没有拥有同时 say 过 YES 的默契,甚至自己都怀疑到底是恋人未满,还是日久生情。核心思想就是:假如没有记录下来,假如不曾让他人见证,我就不能确定我们是否曾经真的有情。而残酷的是——那是一种看起来温存的卑微。心中明白:那情意于彼此,都如细脆的稻草。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我们从未真正有情。
而假如你问我,如果删掉聊天记录,并且从此忍住,不再倾诉,会如何?
“会得到自由。”
“才会有自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