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漩涡一样消失

最近总是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结尾那句话：So we beat on....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borne back....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于是我们奋力前行，逆水行舟，不停地被推回到过去。”

大概是人总会时不时浮云感、潮汐感、漩涡感又起。甚至我们会制造花火大会，来感受一切都是转瞬即逝。

我有时会胡乱写些星象，总归能戳中些人心。大抵是宇宙通感+遥控读心功能吧，不，这是说着玩的，但这验证了一点：人心总是差不多的。

就算再迟钝，也是前后脚的事；不必亲身经历也能感同身受，是因为心中有无形狂风巨浪已经摧毁过 N 次。而热闹中的孤寂、求不得、已失去、春风中你最美，谁又不曾体验过呢。

前天我和朋友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很多人谈论的话题是“如何在普通的生活中寻找到乐趣”，以及“发现平凡细碎中的美好与感动”？

他说，还真是这样欸。都不闹了。

于是我们又读到一些细碎的文字：大抵是街头新出锅的点心冒着的热气，猫爪子垫柔软的手感、夏天夜晚开过去的洒水车，用广东口音在车身上写着“扮靓西城”。年轻的段子手像丰子恺一样说出了“吃得下、睡得着、心里有爱”这样的句子，而以前父母说的时候会遭到心里的嘲讽。一棵植物冒芽的喜悦胜过了买包，而振作精神和客户的下午茶，变成穿着拖鞋在户外与朋友互相搓手，无所事事。

去年前年种种豪情壮志，好像漩涡一样，在身边打了个转，悄然消失了。

是啊，朝前看用不了两年，过去种种还历历在目。每天都有创业英雄，每日都有上市新贵。带货博主都是鄙视脸，看着你说“不买这个就是low 哔—”，我在一个 200 人的文艺群里，有 40 多个 CEO，大家求转发的不是滴滴红包，而是招聘启事。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放一些莫名其妙的狠话，大概意思是“总之我是很厉害的”。

到了2018年，人们好像一下冷静下来了。

会做菜的博主更招人喜欢，看个娇俏的姑娘试试眼影和口红颜色也很解压。朋友圈里的招聘启事没那么密集了，大家也不太爱提自己的项目了。甚至……自拍都少了。大家发发吃喝，发发旅行，变成小众点评也还不错，更多的人开始养生，发出叹息家人最宝贵。

是啊，在狄更斯说出“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之后，每一波人都会认为自己正处在这样的风云变幻之所。而我想世世代代的人都是如此，或者说，人就是如此。总以为自己赶上了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可再波澜壮阔也是历史长河中不起眼的一个小漩涡，都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湮灭了。在天地不仁万物刍狗面前，“时代抛弃你不会说再见”这种话，简直是太可笑了。

也可能看起来像是“中年危机”了，幻灭了，宁可去细微的生活中找寻温暖和成就。我不敢妄评世事时事，只是眼见他宴宾客和楼塌了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实现目标的人也并没有显得很快乐。于是再次陷入了迷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大山大水，或小情小爱？肉身马杀鸡还是心灵大保健？创造还是成就？又有何值得称赞和自豪？

我曾经写过，北朝鲜的儿童乐园门口有一行标语：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值得我们羡慕的。若你稍有阅历，就懂得此言也并不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要度，有哪有什么真的圆满。所以有些人，不愿意被这些虚无的烦恼折磨，宁可去世俗中找寻可以量化的、一眼就能看到的成就。

但依然未必是幸福的，成就所需要的极大抗压能力，经常压到人语无伦次。什么悔创阿里杰克马、一生失败周鸿祎，我相信他们那个瞬间说的话都是真的，也相信再来一次他们依然毫无其他选择。在以前采访的过程中，不止一个成功人士说过：我们的生活质量很差的啊，别看我们有钱，过得还不如个普通人。

而“普通人”又应该是什么样？傻乎乎的享受一粥一饭的温馨吗？给点阳光就应该灿烂吗？ 

但总归是好的。2018年开始，对幸福和成就的评判就是在大大小小的漩涡中奇异的撕裂了。鸡血打多了总会累的，连骗子都有点吆喝不动了。人们突然明白了，太多的事儿都是不靠谱的。

在慢下来享受生活的同时（也可能跟经济形势有关），你会发现，周遭的人普遍变得更不耐烦了，主动开始去除冗余：家里的物品要断舍离、勉强的社交就不必了，自己不擅长的、费劲的事儿就不要去做了。时代洪流哗哗的扑过来，搅动着漩涡，而自己宁愿深水静流，虽然有点焦虑，但不狂躁啊。

人性真是个迷人的词。若你把时间轴拉得足够长，就会看到千百年来的人都曾自认身处大时代，也焦虑过同样问题。最后都会感觉到打鸡血的虚无，再去寻找真正让自己快乐的事儿。

黄公望年轻的时候一直是个官儿迷，前半生都致力于仕途，却也没搞出个什么名堂。他晚年隐居富春山中，80岁那年，铺开一张纸。开始画《富春山居图》。因此千古。关于我国文人到最后都寄情山水，又有很多故事可讲。可见人性真是妙。

人性是一条直线，却又灵活，随时倾侧。若向直中去，不向曲中求的话，就能很快识破那些虚妄的扰攘。

却也不必决绝的不向外求。当漩涡消失时，你仿佛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开始享受生活，而人性决定你安静的等待，如何渡过下一个漩涡。

你也许还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