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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界|公投通过修宪,独裁总统会加快土耳其法西斯化吗?

2017-04-25 张之琪 界面


『思想界』是一个关注文化思想类热点的周更栏目,我们会针对每周舆论热议的两个话题,精选整合优质评论文章,带您了解同一事件背后不同观点的交锋。本周的『思想界』,我们关注刚刚结束的土耳其公投和正在热映的科幻电影《攻壳机动队》。



作者 | 张之琪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经常被拿来和普京类比,除了先做总理又做总统、实际执政十余年的经历之外,这两位“超级总统”还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他们“民族主义+宗教+保守价值观+权贵资本主义+镇压媒体”的执政风格,比如他们在国际问题上都是彻底的实用主义信徒。而同样值得关注的,是埃尔多安与土耳其国父凯末尔之间的关系,作为凯末尔之后的又一位“强人政治”代表,他在政治立场上反对凯末尔主义,认为以全盘西化消解伊斯兰的文化身份是一个历史性的错误,然而在统治策略和铁腕手段上,他却不输这位前辈。在中产逐渐崛起、思想愈发开放的土耳其,埃尔多安还能以一己之力决定国家的命运吗?

美版《攻壳机动队》上映半月有余,票房与预期相去甚远,引发的争议却不小。首先,这部近30年前的漫画在今天看来似乎现实意味更足,一半人类一半机器的赛博格在当时仅仅是一个天马行空的设定,而在今天已经成为现实。有机体和机器的边界一旦消失会发生什么,成为了一个迫切的现实关切。我们可以尽情指责人文主义者对“共同人类本质”的执念已经过时,但我们无法否认,基因技术和人工智能一旦被滥用,将会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和强度切割人群,使阶级差异直接升级为物种差异。其次,由斯嘉丽·约翰逊扮演的女主角“素子”,再次将好莱坞“洗白”亚裔角色的问题推上风口浪尖,它不仅损害了故事的合理性,更将亚裔演员置于了更加边缘的生存境地。

土耳其公投通过修宪:独裁总统会加快土耳其的法西斯化吗?

4月16日,土耳其公投以2.72%的微弱优势通过了宪法修正案,此次公投共涉及18项宪法修正条款,其中最具争议的是将土耳其共和国政体由现行的议会制改为总统制,废除总理职位,宪法赋予总统包括直接任命副总统和政府部长在内的更多实权。公投前一天,两位学者和一位独立记者投书美国杂志《Jacobin》,他们认为,如果宪法修正案得以通过,那么这将在土耳其内部制造出一个独裁总统。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

文章首先追溯了土耳其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公投的。首先是去年七月失败的军事政变,传统的凯末尔世俗精英与被流放的穆斯林教士法土拉·葛兰(Fethullah Gülen)的追随者——这两股曾经敌对的军事实力为了反对埃尔多安所在的正义与发展党(AKP,以下简称“正发党”),结成了一个脆弱的联盟。政变失败的主要原因,是计划败露后的仓促行动和部分凯末尔主义者的临阵倒戈。政变失败后,土耳其进入了无限期“紧急状态”,国家机关展开大规模的清洗,清洗最初针对葛兰主义者,后来扩大到所有的反对势力和异见分子,正发党的目标很明确:让有组织的民主反对派完全瘫痪。

国内政治局势的变化,还导致了土耳其入侵叙利亚的军事行动,这次军事行动的主要目的是遏制叙利亚被捕的库尔德运动(即建立一个激进的反资本主义政务会制度),并得到了美国、俄罗斯和伊朗的默许。对反对派的清洗和反库尔德的战争再次将大部分右翼势力团结在正发党周围,而埃尔多安则将正发党巩固在他个人周围。在这样的形势下,埃尔多安和他的正发党热切地推动了这项他们长期以来所期望的改变:在宪法中加入独裁总统制度。

土耳其进军叙利亚

那么,宪法修正案的要害是什么?首先,总统将同时担任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埃尔多安有权任命数量不定的内阁部长和助理,并赋予他们他认为必要的权力和职能,同时,他也有权设立任意数量的“公共机构”,不受限制地安置自己的权力;其次,总统有权发布具有法律效力的总统令,并且这一权力永远不受监察,他甚至不需要保持政治中立,可以同时担任某一政党的领导人,还可以随时召集议会、举行选举并掌控国家预算,而议会则将失去监察、质询总统和内阁的权力。总之,这是一个独裁总统制度,议会将变成一个剧场,权力的制衡名存实亡,选举只是为了制造下一个独裁者。

最后,文章认为,即便宪法修正案通过(现在已经通过),土耳其也不会迅速法西斯化,至少有五个主要因素在弱化土耳其的法西斯进程。首先是库尔德工人党,政府军和库尔德工人党之间的斗争时间越长,国家的力量就会越衰弱,自上而下的高压状态可能会出现转机;其次是国内同盟者,正发党缺乏有才干的干部和社会控制的具体手段,在很多问题上它还依赖于其他政党;第三是民众的抵制,土耳其社会各界已经开始了针对公投的罢工和游行;第四是外交政策,在叙利亚问题上,土耳其面临着美国和俄罗斯的掣肘,而欧盟方面,德国和荷兰都开始了抵制正发党的行动;最后是经济衰退,土耳其经济越来越依赖信贷、私有化和投资,使其对汇率变化非常敏感,正发党缺乏行之有效的经济提振政策。

凤凰卫视记者周轶君在为“腾讯大家”撰写的评论文章中则指出,土耳其公投的故事可以按照两套不同的剧本来演绎,一是美剧《纸牌屋》,暗黑势力窃国得手;二是正在热播的反腐剧《人民的名义》,枉法者终究会淹没在正义的海洋中。

按照第一套剧本:2003年上任以来,埃尔多安虽然推动了经济发展,改善了与欧盟的关系,但近年来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强力镇压国内和平抗议、助长官商勾结、任人唯亲打击异己、严控言论自由……即便如此,他仍能通过一次次的选举或公投实现自己的政治计划。但如果按照第二套剧本来理解,埃尔多安其实一直在走下坡路,他的支持率自2003年以来一直走低,公投也仅以微弱优势通过宪法修正案,半个国家对他说不,埃尔多安并非高枕无忧。

埃尔多安任上修建的新总统府

而在《纸牌屋》和《人民的名义》两个剧本之间,在埃尔多安执政的这十多年间,土耳其社会究竟真实发生了些什么?经济快速发展,人民变得富裕,这使得本来就是中东伊斯兰国家中世俗底子最厚的土耳其有了越来越多思想开放的人,越来越不能忍受埃尔多安家长式的铁腕统治。曾受惠于正发党经济政策的中产阶级,未必对政府感恩戴德。

埃尔多安通过全民公投实现自己的独裁野心,是否正印证了“以民主终结民主”的假设?周轶君认为,并不是民主投票逼死了民主本身,而是假民主偷换概念瞒天过海。土耳其、俄罗斯和委内瑞拉的民主制度,并不能有效地保障司法独立、言论自由和私有财产,只具有投票这一最浅层的民主面孔,是所谓“不自由的民主”(illiberal democracy)。而事实上,“不自由的民主”最爱玩全民公投,让大家做选择,看似透明公众,还因此戴上了一张更高级的假面——直接民主,然而全民公投童谣需要一套相应的制度和程序设计,比如民众有权发起公投议题,同一议题不能在不同时间反复投票,投票率须达到一定百分比等等。

在周轶君看来,土耳其的民主无所谓倒退,也不是回到原点,而更像是一场艰难的螺旋上升。回溯国父凯末尔推行世俗化的过程,不但不民主,可谓极端专制,对宗教人士的迫害在帕慕克的小说中比比皆是。在凯末尔执政初期,他实行的恰恰是总统制和一党制,直到凯末尔去世之后,土耳其的反对党才慢慢发展起来,而凯末尔派的军人干政又持续了几十年,直到埃尔多安时代才终结。相比于凯末尔,埃尔多安的权力要小得多,中产阶级的崛起也很难允许土耳其再次回到那个专制时代了。

美版《攻壳机动队》热映:赛博格是人类成神的机会,还是毁灭的诱因?

斯嘉丽·约翰逊主演的真人版电影《攻壳机动队》正在全球热映,这部电影改编自日本漫画家士郎正宗创作的同名漫画,讲述了在公元2029年,专门处理高科技犯罪的特殊部队“公安九课”队长、一位“赛博格化”(即同时拥有有机和机械的身体部位)的女警草薙素子在办案过程中卷入一场政府阴谋的故事。在最近几十年的科幻作品中,赛博格的设定并不鲜见,而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赛博格化正在渐渐甚至已经成为现实。赛博格是人类进化的未来方向吗?它又会带来哪些政治隐患和伦理困境呢?

日版《攻壳机动队》海

华南师范大学哲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夏永红在《后人类的未来:你愿意做赛博格,还是愿意做女神?》一文中指出,赛博格这一术语诞生于1960年,当时两位美国科学家克莱恩斯(Manfred Clynes)和克莱恩(Nathan S. Kline)提出了一个设想,即通过机械和医学手段来增强人类身体机能,让我们得以在太空环境中生存。他们用控制论(cybernetics)和有机体(organism)的头三个字母,将这种增强人类命名为赛博格(Cyborg)。在传播的过程中,赛博格逐渐被赋予了更广泛的文化和哲学意涵。在《赛博格》宣言中,女性主义哲学家哈拉维(Donna Haraway)就试图将赛博格改造为一个批判工具,她认为赛博格打破了人与动物、有机体与机器、物理和非物理之间的界限,对传统的二元论构成了严峻的挑战。

《类人猿、赛博格和女人:自然的重塑》
【美】唐娜·哈拉卫 著  陈静 译
河南大学出版社  2016年12月

那么一旦人类与机器的边界消失,会发生什么?随着基因技术、纳米技术和人工智能的突飞猛进,增强人类或者“超人类”(transhuman)的设想不再停留在科幻小说中,超人类主义认为科技发展可以全面提升人类的智能、身体素质和情感能力,消除疾病和痛苦,延长寿命,甚至实现永生。但反对者却认为,超人类主义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著名政治哲学家福山就认为它是自由民主制的最新敌人,福山认为,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背后,是我们共同拥有的人类本质,而超人类主义的核心工程就是要人工修改这一本质。

对于人文主义者而言,共同的人性是毋庸置疑的;而在后人类主义(posthumanism)者眼中,我们从未拥有过一种稳固的人性,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与技术协同演化,并以各种深刻而细微的方式重塑着人性。也就是说,我们早已经是赛博格了,这里的赛博格并非肉体与机械的人为嫁接,而是人类与技术构成的一个共生体,我们的心灵和自我不再局限于大脑之内,而是分布于大脑和非生物系统之中,外部的技术和设备在不断地组合到我们的人格结构之内。因此,后人类的未来并没有什么可恐惧的,我们不会失去人性,是因为我们从未曾拥有过“人性”。

既然如此,我们就可以毫无鼓励地拥抱赛博格了吗?事实并非如此,福山的忧虑仍然值得认真对待,因为被滥用的技术可能使社会中的一部分人变成超人,而另一部分人变成奴隶,阶级差异会发展为物种差异。因此,只有承诺了社会的民主和平等,超人类的未来才是值得向往的。

卫报的评论则关注到了本片另一个引起争议的焦点,即好莱坞对亚裔角色的“洗白”(用白人演员扮演亚裔角色)。文章指出,《月光男孩》斩获奥斯卡奖帮好莱坞渡过了一场非裔多样性危机,但电影工业中的亚裔问题似乎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由斯嘉丽·约翰逊扮演的女主角素子(在美版电影中已改名为米拉·基里安)就引发了公众的不满,他们认为素子应该由日本演员来扮演,为此他们还发起了一个请愿活动,并得到了十万多人的响应。

斯嘉丽·约翰逊扮演的素子

评论指出,好莱坞对《攻壳机动队》的洗白,早在20年前就开始了。沃卓斯基兄弟在向好莱坞制片人推销《黑客帝国》剧本的时候,他们播放的正是动画版的《攻壳机动队》,并告诉他们:“我们真的想要做这种东西”。事实上,《黑客帝国》的确从《攻壳机动队》中借鉴了许多元素,并将这些元素和西方宏大的神话叙事结合在了一起。可以说《黑客帝国》和新版的《攻壳机动队》是改编亚洲故事的两种方向,一种是将故事本身西方化,另一种则是让一群白人演员假装亚洲人。

与好莱坞频频洗白亚裔角色相对照的,是亚裔演员在好莱坞的艰难处境。他们几乎从来没有机会为主角试镜,他们得到的角色不仅十分边缘化,而且类型单一。亚裔男性常常被打发去演技术宅、助理、医生等角色,在西方人的刻板印象中,他们是那些提供信息的人,是怪咖;而亚裔女性的常见角色则是按摩师、性工作者等等,这些角色往往被描绘成柔弱的和服从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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