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中永生!66年前的今天,英雄的意志超越了人类极限
66年前的今天,
在生命和胜利之间,
一名中国士兵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1952年10月12日,
朝鲜中部上甘岭地区,
500名士兵趁夜进至敌我前沿,
他匍匐在队伍的最前端,
距敌人只有约60米,
突然,一枚燃烧弹点燃了他的衣服,
火舌在蔓延,衣服烧着了,
毛发烧着了,身体烧着了……
熊熊火焰却没有吞没他的意志,
他没有进行任何的滚翻、扑打,
他就一直趴在那里,让火烧遍全身,
敌军侦察兵丝毫没有发现,
潜伏得以继续,胜利最终到来!
是的,
这位伟大士兵的名字叫邱少云!
今天,正是英雄的忌日
今天,我们分享一篇北京日报“纪事”栏目的长文《烈火永生——邱少云壮烈牺牲的前前后后》,缅怀这位伟大的士兵!
烈火永生
——邱少云壮烈牺牲的前前后后
董少东
在临床医学上,疼痛分为十级,烧伤痛一般可以达到第九级,而网传疼痛极限的分娩痛,实际上只能达到第七级。
一个人的全身被烈火覆盖着,燃烧着,他感觉到的疼痛会是多少级?要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和坚强的精神,才能支撑他至死不吭一声、纹丝未动?
是的,我们要说的这个人是邱少云。
1952年10月12日,在执行潜伏突击任务时,美军燃烧弹落在邱少云潜伏点附近,火势蔓延全身,为避免暴露,他严守战场纪律,放弃自救壮烈牺牲,时年26岁。
没有人能够体会邱少云烈焰焚身时持续的剧痛。一般人被开水溅到手上,也会惊叫,会条件反射地抖手。有人以己度人,认为邱少云的英雄事迹“违背生理学”,质疑其真实性。
邱少云承受的痛苦超过了人类能够忍受的极限,超过了很多人想象的极限。为常人所不能为,是为英雄。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邱少云牺牲时胸前未烧尽的棉服残片
在很多宣传资料里,邱少云被写成牺牲于上甘岭战役,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上甘岭战役于1952年10月14日打响,邱少云牺牲于此前两天。他的牺牲地距离上甘岭主峰大约3公里,是一处被标称391的小高地。
上甘岭和391高地都属于15军驻守的五圣山。不同的是,当时上甘岭是志愿军阵地,而391高地在美军手中。
第15军夺取391高地的作战行动,是志愿军在上甘岭战役之前进行的“全线战术反击作战”之一。1952年,朝鲜停战谈判已经开始,但战斗从未停止,双方一直在“边打边谈”。
391高地正在29师的阵地方向上。这是15军在“全线战术反击”中的首战,时任29师师长张显扬不敢丝毫懈怠,曾带着参谋人员亲抵最前沿,不用望远镜都能把391高地尽收眼底。但是看清391高地的真容,他还是要倒吸一口凉气——全线战术反击中最难啃的“硬骨头”,让29师碰上了。
敌人牢固的工事、易守难攻的高地地形等不利因素倒在其次,真让张显扬犯愁的是391高地前长达三公里的开阔地带。这里没有掩护,完全能被敌人的火力覆盖封锁。
防守这样的开阔地,敌人甚至都用不上391高地上的工事。志愿军冲过这3公里开阔地的时间,足够工事内的敌人招来飞机轰炸或者炮火覆盖,在这样毫无掩体的空地上,那将是一场屠杀。
正是为了回避敌人的空中和炮火优势,志愿军在攻坚作战时,一般都是夜间行动,摸到敌人鼻子底下突然发起攻击。但是这样的战法进攻391高地并不完全适用。
长达3公里的开阔地,即便是夜间经过也几乎要一路匍匐,隐蔽在杂草中才能不被发现。再加上攻坚战斗的时间,一个夜晚远远不够。
一个夜晚不够,那就两个。29师把进攻391高地的计划分成两步,第一天晚上,隐蔽接敌;第二天晚上发起进攻。
这也就意味着,两个晚上之间,进攻部队要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潜伏整个白天。他们要把自己当成石头,当成土地……一动不能动。一旦暴露,就是灭顶之灾。
唯一有利于进攻的因素,是开阔地上杂草灌木丛生,一人来高的荒草中,几米外就看不到人影,趴在里面静止不动,轻易不会被敌人发现。
29师把进攻391高地的任务下达给了87团,87团把主攻的第一梯队交给了九连。
邱少云是九连的战斗骨干,本来当仁不让的突击队员,却有两次几乎错过了这次战斗。
郭安民回忆,邱少云是连里安排的爆破组尖兵。在模拟进攻391高地的演练中,一向技术突出的他忽然动作走形,拖泥带水,很多战术不能顺利完成。在战场上,这不但会给自己招致危险,很可能还要影响整个作战。九连新任连长程子英恼了,要把邱少云撤出作战名单。
邱少云当时没说啥。第二天连里的卫生员告诉程子英,邱少云的腿上长了一个小孩拳头大的脓包,一碰就疼,所以在演练时影响了动作。卫生员知道他的病情,只是那个脓包还没“长熟”,暂时不好处理。演练当天晚上,邱少云就找到他,无论如何要把脓包处理掉。这时候剜下脓包,要连皮带肉好大一块,鲜血淋漓。邱少云一声没吭。
连队干部知情后深受感动,当时下派九连的87团政工干事张剑平找邱少云谈心,问他为什么自己不解释。邱少云说:“说那些大话干什么,谁英雄谁好汉战场上见。”
邱少云回到了作战名单中,但是临战之前细化任务,他发现自己并不在执行潜伏任务的第一梯队。邱少云找连长要求参加潜伏,连长告诉他,考虑到潜伏任务的危险性太大,团里决定只让党、团员参加。非党、团员做后备队。
党、团员冲锋在前,向来是部队的传统,而且名单是团里决定,非党、团员的邱少云没法再向连长要求什么。他服从命令,但思想上并不接受,这个少言寡语的战士居然哭了鼻子。
那天,正好张显扬到九连来检查战备,还没到连部,先看到蹲在角落里抹眼泪的邱少云。张显扬曾在一次媒体采访时回忆,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邱少云,第一印象可以说相当不好。
大战在即,自己的士兵居然流眼泪。张显扬一下子火了,凶了一句:“站起来!哪个连的?”邱少云答九连的。张显扬的火气更大了,“九连这么个大功连,怎么有你这个软蛋?”
“邱少云很倔呀,他说,谁是软蛋?我是伤心。连里不让我参加潜伏,他们不把我当个兵看。”张显扬回忆说。
原来是因为求战心切而哭,张显扬当即对这个兵刮目相看。气可鼓不可泄,张显扬带着邱少云到了九连连部,特批他参加潜伏。
受这次潜伏名单的触动,邱少云在战前向党组织提交了入党申请书。这份申请书也是郭安民帮助修改的,他记得里面有一句:亲爱的党支部,请考验我吧,如果我在这次战斗中牺牲了,希望党追认我是一名共产党员。
邱少云使用过的冲锋枪
1952年10月11日,夜色降临时,进攻391高地的任务开始了。
87团挑选出的500多名指战员,于当晚7时抵达前线阵地,完成了所有的伪装准备。随后部队分散开来,按照设定好的攻击梯队,逐次潜入开阔地的荒草灌木,隐形蹑踪,毫无声息地接近391高地。
凌晨零时许,各部到达了预定位置,随即开始了十几个小时漫长的隐蔽潜伏。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391高地上的敌人会时不时打出一发照明弹,把夜空骤然点亮,却根本照不出草丛里的志愿军。天然的隐蔽物和自制的简陋伪装合为一体。他们像等待时机的猎豹一样,耐心、沉静地盯着猎物,一动不动。
500多名指战员散布在数平方公里的开阔地上,极为分散,实际上却是精心布置的队形。九连是主攻连,埋伏在最接近391高地的山脚处。一排是九连尖刀排,三班是尖刀排的尖刀班,最前面的刀尖是邱少云任组长的第一爆破组。
邱少云带着一把大铁剪和自己的武器,处在整个进攻阵型的最前端,距离敌人阵地前沿不足60米。他所在的区域是一小片洼地,前面是一个小土包,侧后有条小水沟,是距敌最近的一处天然隐蔽所。同组的李川虎、柯大才、李元兴各自埋伏在他的左、右、后位置,相距数米。
按照战斗计划,总攻将在12日傍晚5时30分开始,炮兵先集中火力进行半小时破坏性轰击。炮火延伸后,邱少云要首先剪开敌人阵地前沿的铁丝网,形成单人通道,由身后的爆破手冲上前去炸毁敌人的碉堡,为部队冲击扫除障碍。
直到12日上午10时,整个潜伏计划都极为顺利。两个敌人这时忽然走出工事,向着山脚走来。如果他们一直走下去,很可能会蹚入潜伏的志愿军之中,让整个潜伏计划功亏一篑。
志愿军炮兵部队的炮口早就瞄准着敌人的阵地,防备情况突变,随时给潜伏部队提供火力掩护。这两个意外出现的敌人,并不值得火炮齐射。后方观察所的指挥员下令用一门火炮对付他们。
炮兵打出了神准的一炮,炮弹在那两个敌人旁爆炸。一个当即报销,另一个连滚带爬跑回了工事。
类似的冷枪冷炮,是双方都经常采用的作战方式,不会让敌人惊觉大规模进攻的到来。不过,他们还是对这发炮弹作出了反应,对着阵地前沿打出了一排烟幕弹。
邱少云的身体,很可能就是被这几枚烟幕弹引燃了。
后来记述邱少云事迹的新闻报道、纪念文章等,多称是燃烧弹烧着了邱少云的身体,甚至有敌人飞机空投燃烧弹的说法。在亲历者的回忆文章中,说烟幕弹的和说燃烧弹的同时存在,可能是当时志愿军还没有对这种武器统一称呼所致。
从亲历者描述的情景来看,敌人打出的应该不是现代军事定义的燃烧弹。军用燃烧弹的覆盖范围和燃烧猛烈程度,不会只烧到邱少云一个人。空投燃烧弹的威力更大,可能性也就更小。遇到冷枪冷炮,释放烟幕弹才是合理的应对方式。
然而,这几枚烟幕弹不仅仅制造了烟雾。
二战以后,军用烟幕弹的主要原料是白磷,而白磷最初的军事用途其实是燃烧弹,后来才被燃烧更猛烈的取代。即便是用作烟幕弹,燃烧缓慢的白磷依然非常可怕。如果沾到人体皮肤,它会像附骨之疽一样持续氧化燃烧,直至烧穿肌体。
邱少云的身体,很像是被白磷引燃的。
几位战友就在附近,亲眼目睹了邱少云牺牲的全过程。
邱少云所在3班班长锁德成回忆:“一颗燃烧弹在我面前炸开了,刺眼的火舌向两边飞去……邱少云身上全溅满了,盖在身上的茅草扑啦啦烧了起来……”
与邱少云同在一个爆破组的李元兴,是《我的战友邱少云》一文的作者,文中记述他亲眼见到的情景:“忽然,一阵浓厚的棉布焦臭味钻进我的鼻子,我扭头一看,啊呀!一片烈火烧到了邱少云身边,他的棉衣已经烧着了,浑身上下冒着火苗。看样子是溅上了燃烧弹的油液,火苗趁着风势,很快就结成一团烈火,整个儿把他包围了。”
当时趴在邱少云身后左侧数米处的李川虎记得,“燃烧弹的油液特别臭,一炸开就四处飞溅。当时燃烧弹炸开后,立刻溅到了邱少云的腿上和身上。那火太大了,我看到邱少云的全身抽动了一下。”
……
火舌在蔓延,衣服烧着了,毛发烧着了,身体烧着了……邱少云没有动,没有进行任何的滚翻、扑打的自救动作。他就一直趴在那里,让火烧遍全身。
火焰在邱少云的躯体上跳跃着,一点点吞噬着他。从始至终,他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呻吟。
有人说,在身体被烧着之前,邱少云就已经死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能在被火焚烧时一动不动。
邱少云并不是真的一动不动,他动的是不会被人察觉到的双手。那双手深深插到了身侧的泥土中。
他活着,忍受着烈火焚身的痛苦,直至牺牲。
火,足足烧了三十多分钟。邱少云没有动,旁边的战友也没有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被活活烧死,对他们同样是种煎熬。但是,不能伸手相救。他们和邱少云一样,清醒地忍受着痛苦,也清醒地知道,任何一个救火的动作,都会暴露整个潜伏部队。
火终于渐渐熄灭。潜伏地看上去依然宁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邱少云牺牲前没有留下照片,雕塑、画像等都是依据其家人相貌制作
当天傍晚,总攻开始,潜伏了一天一夜的战士们一跃而起,摧枯拉朽般冲向391高地,很快全歼守敌。
战斗结束,志愿军对391高地却是攻而不守。为避免天亮以后“联合国军”动用飞机大炮报复,部队在当晚就撤离了391高地。而邱少云的遗体没有来得及运回,还以牺牲时的状态留在了那里。
87团团部在当天就了解到了邱少云在391高地潜伏作战中的壮烈,马上责成团侦察参谋梁嵩山,一定要把邱少云的遗体找回来。
391高地在战斗第二天被敌人后援部队重新占领。梁嵩山只能带着两个侦察兵,像潜伏作战时一样,趁着夜色摸到391高地山脚下。连续找了三个晚上,直到17日凌晨,他们终于在一片烧光的坡地上找到了邱少云的遗体。梁嵩山回忆:“我看到邱少云烧焦的遗体蜷缩着,身上的军衣及胶鞋全都烧光了,我们心情十分沉痛,就用帆布雨衣将邱少云的遗体包裹起来赶紧运回团部。”
这时候,上甘岭战役进入白热化,87团未经休整就投入上甘岭战役,391高地之战来不及总结,邱少云的遗体也和战斗中牺牲的其他烈士一起,在团救护所附近就地安葬。1953年2月,部队将邱少云的遗骨从平康运回祖国,安葬于沈阳市北郊“抗美援朝烈士陵园”。
上甘岭战役历时43天,终以“联合国军”的失败而告终,中国人民志愿军打出了国威军威。上甘岭战役也成为抗美援朝战争中最著名的战役,那两座小山头,成了中国军人的精神坐标。
血战上甘岭的15军进入休整,这才有条件对此前的391高地之战进行总结。邱少云和许多参与潜伏作战的战士一样,在87团的总结中被报了三等功。他的牺牲在爆发了耀眼的火花之后,似乎就要以一个三等功作为终结了。
九连指导员王世明在391高地之战后被评为29师模范指导员,他在自己的汇报材料中,写了大量邱少云的事迹。29师组织科的领导看到后十分激动:“这样的英雄怎么才三等功?应该报特等功!”
15军政治部随后整理材料,把为邱少云申报特等功的报告提交志愿军司令部。
该不该给邱少云特等功,在志愿军司令部里还有过小小的争论。
在战场上,邱少云是个特殊的英雄。他牺牲得壮烈,但是没有发射一枪一弹,没有消灭一个敌人,没有炸毁一座碉堡,有人认为授予三等功就可以。志愿军司令部最终授予邱少云特等功,同时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理由是“邱少云同志严守纪律,为了整体胜利而自我牺牲”。
1953年5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新闻名篇《伟大的战士邱少云》,邱少云的英雄事迹传遍全国,“纪律高于生命”的口号成为一个时代的强音。
这篇文章的作者叫郑大藩,当时的15军《战场报》战地记者。邱少云牺牲几天后,他听87团团长孟宪民说起邱少云的事迹,第一反应和现在持“违背生理学”观点的人一样:“怎么可能?”
孟宪民看到郑大藩的反应很生气,说自己能“拿脑袋担保”。郑大藩还是不信:“有目击者吗?”
目击者当然有。孟宪民把郑大藩带到九连,让他自己去问。李元兴、李川虎、锁德成……几个亲眼看到邱少云牺牲的战友,情绪激动地给他讲述了当时的情景。
郑大藩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又提了一个问题:“他是在着火前已经死亡,还是一点点烧死的?”
同样的问题,现在也常被拿来质疑邱少云事迹的真实性,有些人宁愿相信前一种可能,郑大藩得到的确切答案是后一种。
李元兴看到邱少云身上着火时,他把手抠进泥土里;冒死找回邱少云遗体的梁嵩山说,邱少云全身唯一没被烧焦的就是插进泥土里的那双手;李川虎说,邱少云牺牲前,曾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郑大藩终于相信了,更被深深地震撼了,于是才写出了《伟大的战士邱少云》。他不会想到,写此稿之前他曾有过的怀疑、疑问、揣测,在邱少云牺牲六十多年后又会被毫无新意地重复,无非是多了个似是而非的“违背生理学”。
与其说“违背生理学”,倒不如说是“战胜生理学”,邱少云就是这样一位用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生物本能的伟大战士——
一位英雄。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来源:北京日报·纪事(ID:bjrbjishi)
作者:董少东(本文载于《北京日报》2015年12月15日13、16版 ,有删节)
监制:郭涛、王然
编辑:宋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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