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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战争的水有多浑?但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长安观察 北京日报 2023-08-08

今年北半球入夏以来,“全球最热一天”的纪录接连被打破,40℃高温渐成常态。用世界气象组织气候报告中的话说,人类正进入“破坏的未知领域”。


灾难片中的诸多桥段似乎正在上演。备受“烤”验的人类,已经到了必须正视气候变化的关头——


正如早在1988年,美国气候学家詹姆斯·汉森就疾呼的:“气候变暖正在进行,我们是时候停止废话了。”


(一 )


在气候研究领域,有“三十年气候战争”之说。


这场“战争”的一方是全世界支持“全球变暖说”的主流科学家,另一方是人员混杂的反气候变化群体,包括石油公司、煤矿协会、媒体红人、游说团体等。


那些反气候变化群体,始终在炮制并传播反气候科学的观点——


“全球气候并没有变暖”“是自然而不是人类活动引起了全球变暖”“现在的变暖在地球历史上不值一提”“全球变暖是太阳活动引起的”……这些观点深刻影响着全球认知,使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决策和行动犹豫不决。


他们甚至成功地让美国退出了《京都议定书》和《巴黎协定》,最终导致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停摆和迟滞三十年。


不禁感慨,如果不是这场漫长的争论,一切是否会不一样。可惜,世界没有如果,应对全球变暖的窗口期不会退回到三十年前。


(二)


气候变暖本是科学议题,但由此引发的应对行动,却涉及全球范围内的能源转型和政策调整,利益方遍及全球各行各业。


对付科学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科学家”对抗科学家。


某些既得利益者们通过资助和收买一些所谓的“科学家”,让他们提出各种貌似有理有据的观点,给公众和决策者制造出“科学家观点有问题”的假象,再配合其他游说活动,让饱含着各种利益算计的“伪科学”压过了“真科学”。


比如,在1996年的美国地球物理联合会(AGU)上,做气候变化归因分析的科学家本杰明·桑特,在会场遭遇知名反气候变化人士帕特里克·迈克尔斯的阻击。前者揭示了影响气候变化的人类因素,并指出:随着污染的治理和温室气体的持续飙升,全球增暖的幅度和速度将持续增加。但后者却指责上述观点完全错误,指责气候科学家欺骗决策者和公众,让大家错误地相信人类活动正在导致全球变暖,进而对经济增长做出不必要的限制。


以公众的朴素观察视角,很难区分桑特和迈克尔斯谁才是真正研究气候变化的科学家。


事实上,迈克尔斯虽是弗吉尼亚大学从事环境科学研究的教授,但他早就上了石化团体的战车。他接受煤炭公司的资助,在各种场合反对全球变暖的科学,认为科学界的大惊小怪是获取科研经费的一种手段。但实际上,反倒是他本人从石化行业那里获得了不少资助,仅公开报道的便超过26.5万美元。


尽管在这样的环境下,气候科学依然顽强地向前走,并且给出了已经被今天所证明的精准预测。但类似上述的争议传递给媒体和公众的信息却很危险:


既然科学界对全球变暖的认知还不统一、在气候变化的事实和原因上还不一致,那么采取任何行动都是草率的。


(三)


公众往往不喜欢循规蹈矩的事情,而是喜欢娱乐化的、充满阴谋论的故事以及爆炸性的、危言耸听的预言。


这,正是许多反对“气候变化说”者擅长的领域。


尽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不是气象、气候或者环境专业出身,甚至没有科研经历、没有经过自然科学的训练,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影响力。这些人著书立说,参加电视和电台节目,迎合公众口味,收割互联网流量。


他们热衷于把全球变暖包装成惊天大阴谋,比如:“全球增暖是全球科学家的共谋”“别有用心的科学家人为修改数据”;或是算起经济账,“应对全球变暖扼杀了工作岗位”“可再生能源实在是太贵了”;或是宣扬不可知论,“没有完全确定的科学”“科学家预报天气都不准,何况预测未来百年的气候”;或是大打悲情牌,“气候变化怀疑论者就是今天的伽利略和布鲁诺”;或是声称气候变化不值得大惊小怪,“人类成功地经历了过去的气候变化”……


这些观点的流布,在事实上形成了某种拟态环境。很多人们自以为“独立思考”得出的结论,其实恰来源于反气候变化言论潜移默化的影响。


有个未经证实的故事,说爱因斯坦横空出世提出相对论后,有100个“科学家”联名反对,爱因斯坦得知后,哈哈一笑,说如果我是错的,不需要100个人来联名,有一个人能证明我是错的就够了。


事实上,全球变暖如果是假的,也不需要100个事实和观点,有一个就够了。


(四)


气候战争之所以延宕三十年,很大程度就在于这里头的水已经被搅浑,搞得各国在应该对全球变暖采取坚决措施时犹豫不决,最终导致行动拖延。


不得不承认,这些运作非常成功。不管这其中有没有其他的政治力量参与,最终的结果就是——美国在应对气候变化上无所作为,并两次退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合作。


第一次是2001年,新上任的小布什政府以“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将会影响美国经济发展”和“发展中国家也应该承担减排和限排温室气体的义务”为借口,并认为“全球变暖的科学依据不确凿”,宣布拒绝批准《京都议定书》。


第二次则是在2017年,同样是新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宣布退出2015年签署的《巴黎协定》。理由则是协定“让美国处于不利位置,而使其他国家受益”。


除了动摇发达国家的意志和影响舆论方向之外,对发展中国家的认知进行干扰,使发展中国家反对国际协议,也是一些组织和机构的思路。


比如宣扬“全球变暖是美国等发达国家遏制发展中国家的阴谋”,这样的言论让发展中国家对于国际合作和国际协议始终保持戒心,从而使国际协议和国际合作困难重重。


相较于气候变化已经产生的切实影响,这样的狭隘争议,让人苦涩又无奈。


放着关涉人类社会未来的宏大命题不管,却如此执着于对各种一己之私的争夺,何其残酷又何其悲哀。


(五)


事实最能教育人。


2021年6月,北美西部地区有如火烤,进入过去1200年以来的最严重干旱时期,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中部城市利顿(Lytton)的最高温达到49.6°C,引起山火燃烧;2022年7月,西欧高烧不断,出现了500年以来最严重的旱情。2022年夏季,我国从华北到长江流域、华东和华南的广大地区连续出现自1961年以来最强高温过程,重庆最高温甚至达到45℃。


极端高温之下,反气候变化论者口中的“全球变暖是假的”“全球变暖幅度不大”等论点被证伪。


很多人恍然大悟:对于反气候变化论者而言,反气候变化只是一门生意。


得益于技术进步,反气候变化论者也在渐渐被金主们抛弃。过去10年里,随着太阳能和风能规模化发展,清洁能源的成本大幅度下降,甚至已低于传统的火力发电。在这种背景下,石化公司再投资火力发电明显已经不划算了。尽管石化巨头们被质疑在应对气候变化上采取“否认”和“拖延”的态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纷纷转型新能源。


“剧本”发生了变化,这把配合巨头们一路反对气候变化的“搅局者”放到了尴尬的位置。


不过,这难不倒他们,他们甚至比聆听他们的公众更善于应对这种转变,已经搭上全球碳中和的快车,行驶在低碳技术的高速公路上了。


(六)


2021年10月,两位研究气候变化的科学家真锅淑郎和克劳斯·哈塞尔曼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看起来,科学最终战胜了反科学,但这很难算是一场胜利,最多只能算一场惨胜。


从上世纪90年代到现在,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被拖延了近30年。在这30年里,大气中二氧化碳的浓度从1990年约350ppm(百万分比浓度)飙升到了2023年的约420ppm。在地球过去两百万年的历史上,这么大的增幅需要至少1-3万年,而我们只用了30多年,速度是地球历史上的近千倍,可谓“现在一日,史上数年”。


气候战争的硝烟终将散去。在科学的支持下,全球正坚定地行走在碳中和的道路上,然而失去的30年又有谁能负责呢?在过去和未来遭遇极端天气而蒙受的生命和财产损失又向谁追责?


(七)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陷入各派利益争端,只会耽误宝贵时间;囿于个体眼前利益做出的所谓最优选择,往往会造成人类整体的“囚徒困境”。


炙烤的高温以最迫近的方式告诉每一个人:灾难片中的末日片段,离我们并不遥远。


到2030年,是我们能够应对全球变暖的窗口期,这一窗口一旦关闭就不会打开。


团结起来,为应对气候变化做该做的事吧,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相关报道: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高温,已敲响警钟……


来源:北京日报·长安观察(撰文:魏科,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所副研究员)

监制:刘昊

编辑: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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