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 小宣
前不久，我们报道了位于松江区的"黄浦区大众养老院"一名77岁老人被另一老人殴打致死的案件。
昨天（12月21日），我们采访了受害者唐老先生的家人了解到，唐老先生悲剧的背后，还藏着一个家庭历经数十载的艰难岁月。家属对于涉事养老院在悲剧发生后的态度表达了极度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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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见到了77岁死者唐老先生的妹妹唐阿姨。事情要回溯到12月11号那天凌晨，当天凌晨5点左右，睡梦中的唐阿姨接到了"黄浦区大众养老院"打来的电话，养老院工作人员告诉她、她哥哥唐老先生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死者妹妹唐阿姨接受记者采访
死者妹妹唐阿姨：“您当时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后来怎么进行交涉处理的？11号早上5点多（养老院）叫我去，我去了以后到医院大概8点多，我在家里不停发抖，吓死了，不知道告诉谁好，孩子们都在上班。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养老院没有说我哥哥被打死，而是说他摔了一跤。所以我想我要拿钱，拿好钱和卡去医院，我就叫我的朋友跟我一起去，到医院已经8点多了，因为这里打车打不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来到第九人民医院，看到病房里鲜血淋漓、浑身是伤的哥哥，唐阿姨还是惊呆了。死者妹妹唐阿姨：“到医院以后，我看到我哥哥头破血流，很吓人，我就伤心大哭。后来边上好多人都叫我打110，我朋友也叫我打110，但养老院的人说等他们领导来再说。后来我就等他们领导来，他来了以后说别打110，他说"我全权负责，派人24小时陪护他，保证让他看好，给你满意的答复，所有费用都是我们出"。看他态度很好，我们就不打110了，就在九院那里等医生给他缝合，他的眼睛当时都翻出来了，满头是血，身上全是血。那时老人还有生命体征吗？有的，我去的时候我哥还跟我说，是住在他边上那个人严某用铁棍子打他的。打我好长时间。那老人能反抗吗？他不能反抗，他不会反抗。”九院的医生给老人做了伤口缝合，但鉴于老人严重的骨折伤，医生建议将老人转去六院做下一步治疗。六院的医生检查过老人的伤情后，认为他已上了年纪、且身体虚弱，暂时不适合进行接骨手术，最好先送回养老院静养。死者妹妹唐阿姨：“后来养老院的领导来了，一开始都答应的，那个领导是他们养老院派出的领导，一个女的，专门护理我哥哥他们的，也算大概负责人了。这一天我就在医院守着，守到下午。医院说我们这里只管缝合病人眼睛，他说这个眼泪不会回流了，就暂时给他缝合一下。我说他老了，不缝合就不缝合吧。后来又去做手术去了，一直等到下午。”“他们后来又打电话给我，说到要到第六人民医院去看，他们又给他转到第六人民医院。所以第二天（12号），我又去了到第六人民医院，医生给他吊针了，就吊针。医生说他的鼻梁骨被打断了，肋骨断了两个，他这个岁数大了，骨头接不起来了，不能开刀再接了，只能让它慢慢地养。医生说第六人民医院急诊室环境比较杂乱，老人要离开休养。我说不好回去不好回去，我看他情况很危险，话也讲不出了，东西也不能吃了。我说他还需要住在这里观察，医生说他没有什么好观察的，我们已经查好了，他骨头不能接，鼻子也不能接。只有把医院的药和针都拿回养老院，养老院有医生和设备。所以医生说要把他送到养老院去看护。”唐阿姨没想到，唐老先生在回到养老院后，仅仅过了一天，就因伤情恶化，抢救无效去世。死者妹妹唐阿姨：“13号我弟弟去看他了，看到我哥了，也跟养老院交涉了一下。虽然我弟弟中风过了，话也讲不清楚，但他说哥哥还活着，他那天去看过我哥了。14号早上哥哥的护工就跟我讲，打电话他说我哥哥不行了，危险了，你快来快来。我就快点去了，去了闵行区中心医院，医院报了警。医院说我哥哥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早上六点多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然而，令唐阿姨感到寒心的是，医院宣布唐老先生死亡后，养老院方面变得态度强硬，与先前的殷勤截然不同。这时，唐女士才了解到，殴打自己哥哥的老人严某是一名有暴力倾向、且可能是失智的人员，才刚刚被收进养老院一月余。对此，唐女士感到既愤怒又无力。死者妹妹唐阿姨：“我要问问怎么会把他打成这样。要打几个小时才能把他打成这样，才能打得头破血流的，你们怎么就没人拉住呢？夜里三点多钟打他的，打成这个样子。你们5点多才送医院，我当时追问他们，他们不听我讲就回避了，我们就像没去一样的。就是你们去了之后他们敷衍你们？他们一个个躲起来回避开了。如果养老院说主要责任是打人的人，你觉得你认可这种说法吗？我不认可。打人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有暴力倾向，你就不应该收他进来。这个人才住了一个多月，养老院收人的时候是问清楚的，没有暴力倾向的人才会收。养老院跟我讲的严某没有暴力倾向。你现在收个暴力倾向的人进来了，你发现他不对，把他安排到其它房间去啊。我哥哥房间里其他人都很老实的呀，都很老实的、都很听话的。因为吃了这个精神病的药，你让他干嘛就干嘛。”而照片上这名文质彬彬的青年就是年轻时的唐老先生。斑驳的黑白相片也难掩他当年的风华正茂。然而，这名青年的灿烂人生，却在二十八岁那年被掩上了尘埃。
当年，17岁的唐先生在上海晋元中学毕业后，考上了某军校外语学院研修英语。
死者妹妹唐阿姨：“哥哥是晋元中学毕业的。那一年国家需要人才，他们班全部跳级，两年就高中毕业了，全部送到最优秀的学校，他自己考上了某军校。”大学毕业后，外表清秀、又努力上进的唐先生被选拔为一名翻译官。这使他成了整个家族的骄傲。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横扫时代的浩劫葬送了这名青年的前程。家属介绍：他回沪时，此时其精神状态已经出了问题。死者妹妹唐阿姨：“他被下放到一家金属厂，做翻砂工，但他做不好。厂里跟我们联系，一起把他送到神经病院，人家发现他是神经病，送到神经病医院住院。住院回来以后、他还是不能工作，老是请病假，在精神病总院住了好多年。他每月就拿280块病假工资。”八十年代被平反后，唐老先生曾经灿烂的人生却一去不返了。无妻无子的他，在上海独自一人生活。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似乎都带着对青春的遗憾，沾染上薄薄的凄凉。由于精神失常，唐老先生在家捡拾废品引来投诉、且生活无着落。不过幸运的是，唐老先生的家人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唐阿姨介绍，他们一共六个兄弟姐妹。父母去世后，自己一直在任劳任怨地照顾哥哥、寒来暑往，从未断绝。死者妹妹唐阿姨：“后来我们家动迁了，他就一个人住在那个沪太新村，他就住在那里。我那离他近，我是一个星期至少去两次。后来慢慢去了少一点了，他就自己像流浪汉一样的买东西吃，刚开始还能过的，后来越来越不行了，他最近这几年为什么送养老院？他是捡垃圾，把家里垃圾都捡满了，家里老鼠蟑螂都往外跑，居委会说把他送养老院吧。他很脏很臭，身上都是，但是他从来不打人，他是文痴。你把他带回来洗澡，他就是不喜欢洗澡。他一年到头不洗澡，浑身很臭，但他也不跟人家邻居打架，邻居就嫌他有 点脏，但是人家都同情这个老人，他们都叫我把他送到养老院享享福，我又不服气，我不想送他到养老院，我就想叫他再呆在这个家里。”
其实，唐阿姨自己也有过一段十分坎坷的人生。二十年前，唐阿姨被诊断出患有乳腺癌，并先后切除了两个乳房。但唐女士一直对人生充满信心，不但没有被癌症击倒，反而愈战愈勇。持续抗癌二十年后，唐女士终于战胜了病魔。死者妹妹唐阿姨：“压力很大的，我也没指望能活多长时间。我把哥哥送到养老院安顿下来，我就心里舒服了。享享福吧。”
在与癌症斗争的漫长岁月里，唐女士一直不忘照顾精神失常的哥哥。这期间，唐阿姨的丈夫也不幸去世。直到今年，唐阿姨实在感到力不从心，只好考虑将哥哥送进一所好的养老院看护。然而，鉴于唐老先生的特殊身体状况，留给唐阿姨的选择却屈指可数。全上海能接受精神病老人的养老院非常少，而对于唐阿姨来说：能够一周2次去养老院看望哥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当时选择这家养老院，是因为交通比较方便”。——唐阿姨所说的“方便”是指：是先在家门口乘沪唐线到新客站南广场、然后乘1号地铁到莘庄地铁站下，再乘708路到敬老院所在的路上，再走一段路过去。整个行程来回至少需要3个小时。死者妹妹唐阿姨：“我自己身体也不好了，他也不听我的话。那我要去找养老院,找来找去，上海只有两家收精神病的人的养老院，这个‘黄浦区大众养老院’，我乘车方便。他拿3180块退休工资，这个养老院费用也只有3000多，再加上前两年我刚给他弄来的1000块一个月津贴，4000多住这个养老院钱正好够。你也可以订好的房间，2楼或者3楼，3楼是精神病患者住的，所以这个价钱贵上去了，这个房间正好够他的钱，我就把他登记在这个房间了。”“养老院对我承诺，会给他洗澡的。我也对他们的护工都很好的，每次去我都买东西给他们，拍马屁叫他们对我哥好一点。我也轻松了，我可以到处去玩了。我一个月去看她一次，我弟也去看他。给他剃胡子都要钱,得另外付钱，我多付的，他讲付什么钱,我就付什么钱，还给他体检、检查身体。我看到他们领导都客客气气的，我还给他们塞红包，叫人家对我哥哥好一点。”悲剧发生后，唐阿姨感到十分愤怒。她说，自己照顾了哥哥一辈子，却未能为他的苦难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现在，唐阿姨最想做的是为哥哥的死讨回公道。死者妹妹唐阿姨：“我觉得我哥哥太冤了、太苦了！我哥哥从28岁一直苦到现在。我哥的事情这么冤枉，现在社会进步到这个程度了，还是这样，还是欺负老人！现在我哥死了，他本来好好的，可以跟我们在一起的。”唐阿姨认为，尽管行凶者负有罪责，但事发的养老院也难辞其咎，目前院方将此事推给了警方，其余一概不积极回应。死者妹妹唐阿姨：“那您觉得这个养老院有责任吗？有，有很大责任。为什么？他们答应没有安全问题的，他们那里没有暴力倾向的人，他们承诺过的。生老病死与他们无关由我负责，所以我拿着钱去医院了。他们现在院方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案？没有。他们说警察参与了，你们报110的。我们不管，让警察管。但是我们没报110，是医院报的110。你觉得他们态度怎么样？不好。当然他们以前态度是很好的，我哥哥受伤了他们态度也很好的。就是我哥死了以后，他们就不睬我了，说一切归警方处理。”目前，法医已对老人进行解剖。唐女士表示，希望警方能够尽快将哥哥的死因调查清楚，给死去的哥哥一个说法。同时，她还希望"黄浦区大众养老院"能给家属一个清楚的交代，告慰哥哥的在天之灵。此前，警方介绍：2019年12月14日，松江公安分局接报一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件。经初步调查，12月11日，新桥地区一养老院内住户严某（男，60岁，上海人）与住户唐某（男，77岁，上海人）因琐事发生口角和肢体冲突，造成唐某头部受伤，后该养老院即将唐某送医救治。13日中午，唐某出院后返回养老院休养，于14日6时许被发现呼吸困难，经送医抢救无效死亡。目前，犯罪嫌疑人严某已被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据此前记者在养老院内采访，院方表示：双方老人均失智。那么，养老院是否具有收治这类老人的资质，和与之配套的专业技能？如何防范类似冲突发生？在此前采访中院方并未回应。上海一男子挥舞菜刀冲向群众 民警果断开枪处置 男子受伤暂无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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