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永春本土作家整出一部长篇小说《春种秋收》连载之三!

2017-07-14 永春网 永春网 永春网



作者简介

陈水龙,永春人,现为某学校老师。曾为泉州作家协会会员,十多年前曾在《泉州晚报》《泉州文学》《福建文学》发表过一些散文、短篇小说。2015年10月开始创作农村题材长篇小说《春种秋收》,于2017年5月完稿。其作品《春种秋收》以文化大革命为背景,讲述了主人公光景在事业、爱情婚姻、家庭之间起伏的故事。

《春种秋收》

第三章

     (一)               

时令已是春分,经过阵阵春雨的洗礼,上吴大队四周的森林饱吸水分。在布谷鸟的欢唱声中,这天然水库正开闸放水呢!股股清泉纷纷往外涌,通过沟渠“哗哗”流进梯田,淌过小溪流入平原。这个时候春耕全面开始,家家户户没闲人。盆地里,梯田上,这里一队,那里一群,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劈草垒岸,引水溶田,挑粪沤肥。赶牛的吆喝声,挑粪者的号子声,姑娘小伙的说笑声,树林里各种鸟的叫声,构成一曲动听的交响曲。

劳动是艰辛的,也是最美的。你看原野上一天一变样,而这劳动不单指体力劳动者的付出,还有许许多多脑力劳动者,尤其是千千万万的教育者,他们就像园丁精心培育花草一样,勤勤恳恳地工作在自己的岗位上。经过文革初期的混乱迷茫,毛主席他老人家也开始意识到教育的重要,因而号召大家要“复课闹革命!”了。为了响应他老人家的号召,全国人民都行动起来。大家意识到旧的教育模式已经远远不适应新形势的发展,新的路怎么走?是许多教育人,特别是教育主管部门应该着力探讨的课题。好在不久以后,新的教材出来,新的教育方针也出台。然而,在那特殊年代,下级主管还是不敢放开手脚干。怎么办呢?学习吧!满县的教育主管就经常组织下属单位,实验小学,城关中心小学的骨干教师去各地取经。所谓骨干,当然是又红又专啦。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光景也是忙得脚不着地。城关是全县的心脏!中心小学的地位不亚于实验小学!光景的压力非常大。他常常带领骨干教师,跟着领导到各地级单位重点小学参观学习,主要学习管理模式,听名师讲课,有时上省城,还有两次还去了北京。回来后他就忙着组织教研活动:确定主题,定教材,让取经回来的骨干教师上公开课,先是在中心小学研讨后总结经验,再开展学区内的教研,各完小都派两名以上的教师参加。这些人都是种子,他们把名师的经验带回去,在各完小生根开花。

为了检查教研成果,光景经常带领人员到各完小听课,指导工作。有时会请名师来讲座,让全区教师受教育;有时会展开片区研讨,请各位小学老师担任主角,上课给大家听,然后研讨;有时会组织学区教研,把完小的骨干老师请到中心校上课,然后研讨,从而达到取长补短,共同提高的效果。他还非常注意区间的交流,一方面组织本校的名师到别的学区去参观学习;另一方面,积极邀请兄弟单位到中心校教研,听听本地老师上课,进行研讨。这样做既提高教师的素质,又学习到了别人的经验。

不管到各地开会,还是参观学习,回来的时候,光景总会买些诸如烟叶,鞋帽,海产品(这是妈妈最喜欢的)叫人给家里送去。他不敢回去,因为他深深伤害了家人。开始时妈妈不接受,总是原封不动地退回,渐渐地她想开了,自己含辛茹苦把孩子培养大,吃点他的东西还不应该吗?但是她不能原谅他。“决不能!”她对自己说。

(二)

经过一段时间的付出,总算有不小的收获,教育工作也走上正轨,大家都志行毛主席的教育方针,认真培养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然而,怎样把学习知识和闹革命相结合,是一件值得思考的问题。广大教育工作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探索中不断总结经验。光景首先要求各校加强红小兵组织的领导,定期吸收家庭成分好,品学兼优的学生加入,从而起到表扬先进,促进后进的作用。然后,购置一批由国家统一研制的,基本军事动作与少年儿童特点相结合的广播操,推广到各完小,让学生熟练掌握,每天做课间操;让学生在学习基础军事知识的同时又锻炼身体。并且要各大队拨给学校一块地,让三年级以上每个班级都有一块学农基地,要求学生每个星期都有半天劳动时间,劳动成果给大家分享,从而极大地调动师生的积极性。大家想方设法,积肥沤草,精耕细作。老师大部分是农村出来的,都懂农事,他们手把手对学生指导,让学生在劳动中掌握农业知识分享成果。有条件的校所,每学期可以抽出一两天时间,到县区的工厂去参观学习,了解我国的工业发展,学习工人吃苦耐劳、无私奉献的精神。

各项工作布置下去以后,接下来是了解落实情况。光景经常带领有关人员到辖区的各校去,检查工作,解决实际问题。遇到棘手问题他就认真记下来,向上级反映,请领导协助解决。他还经常举行辖区内的各种竞赛活动,让各完小充分展示教学成果。一个学期下来,各项工作都做得不错,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

工作中他与下属林蓉蓉接触多了。这位二十二岁的姑娘,开始只是觉得一个小伙子在单位里,生活上有诸多不便,出于对领导的关心,她经常帮助光景打饭,叠被子,清扫房间,有时也为他洗洗衣服。渐渐地,她被年轻上司满腔的工作热情,超强的工作能力,非凡的领导艺术深深折服了。她由关心变成仰慕,最后竟发展到倾慕。她经常有事没事往他宿舍里跑,有时找些无关紧要的事做,有时无话找话说上几句,有时只是看他几眼就跑开,并且经常主动要求和他一块下校。每次跟他在一起,她的心情异常开朗,一路上总是话语不停,笑声不断。偶尔她会趁着没人的时候迅速在他脸上吻一下,便很快地跑开,开始时他也不大往心里去,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后来蓉蓉竟然在无人路段抱着他啃,他这才觉得事情特严重,只好向她摊牌。

一个星期三的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写材料,写着写着,他突然觉得眼睛发酸,人也有点累,就停下笔,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是九点,他决定到外面走走,熄了灯就走了出去,关上门,来到后面的小花园里,说是花园却不见一盆花,因为当时的香花就是毒草,早就把它们一一搬走了,剩下荔枝树下的一些石桌石凳。由于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星快活地眨着眼睛。四周很静,一些不知名的小虫“瞿瞿”叫着。他坐在石凳上,从衣兜掏出香烟来,抽出一支点上,慢慢地吸着。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回头,双眼已被紧紧捂住了。“谁?是谁?不要开玩笑,放开!”可任你怎么问都不出声,也不放手。他只好扔掉烟,双手用力掰开,回头一看,是她——下属胖姑娘林蓉蓉。她坐在他身旁抱着他又是一阵热吻。光景推开她,站起来准备走开。她却拉着他的手不放,生气地说:“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吗?像躲瘟神似的。至于吗!”他只好坐下来十分认真地告诉她:自己已经有老婆了。她听了却说:“可是你根本不爱她。听说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同过房!”

“我们是有法律保护的。”

“你可以离婚!”

“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可以等!”

“我已经有心仪的人。”

“你骗人,你骗人!她在哪里,叫来看看!”她生气了,高声叫起来。他立即捂住她的嘴,悄声地说:“小祖宗,你不能小声点吗?生怕人家不知道!”

“怕什么,我们又没干什么!”

“没骗你,我的心上人在我老家!”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爱你!”他没办法,只能找来她的闺蜜小王做工作,可她就是听不进去。他只好尽量不单独和她在一起,宿舍的锁也换了,然而,她竟然变戏法似的,拿出钥匙轻易打开房门,把屋里的一切打理得妥妥贴贴,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她甚至能找到机会,抱着他泪水涟涟倾诉衷肠,弄得他心里酸酸的。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小林的父母。二老赶到单位,把她连拽带推地押回家,好一番劝说,可她就是沉默不语。父母没辙了,就叫来亲友轮番劝说,但她还是一句话:非他不嫁!二老不死心,经常好言相劝,还是没有一点效果。爸爸林群说了狠话:“再不听话就不是我女儿,你走吧,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听了这话,她真的跑到自己房间,把衣服一件件往旅行箱装。妈妈王彩芹赶紧拉住她,她用力挣脱,还是默默地干自己的事。彩芹紧紧抱住女儿哭着说:“闺女,你可不能这样!爸爸说的是气话。你可不要丢下我们呀,妈求你啦!”看到妈妈这么可怜,她心软了答应不走了,彩芹才放开手。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管二老怎样威逼利诱,她都不为所动。逼急了她就咬着牙说:“再逼,再逼我就从楼上跳下去!”两位老人无可奈何,只有伤心掉泪的份。这可是唯一的女孩,怎能忍心把她逼死?可他们又束手无策,只能仰天长叹,泪水涟涟。最后只好请求主任康军把她调走。主任也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就同意了。

蓉蓉无计可施,只得到县直机关报到去,人走了心却在这里,常常不请自到,为他干这干那,任光景给她什么脸色都毫不在乎。一段时间后,光景再次见到她时,发现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胖胖的圆脸变成鹅蛋形,一米六二的个儿显得高挑苗条,看上去楚楚可怜,真让人心疼。可他又能怎样呢?看看单位也没有重大的事,就向领导请了假,对下做些交代,准备离开一段时间。

(三)

走出公社大门,已经日上中天。他想:老同学林帆应该下班了吧,自从一个月前在县里开会碰见他,匆匆跟他说几句话,到现在一直没见到他,何不把他叫来吃顿饭叙叙旧。他家离刘源书记原来的家不远,说不定能打探些消息。想到这里,他加紧脚步往前赶,来到县革委会门口,下班人群正脚步匆匆往外走。他看见了林帆,林帆也见到了他,两人相互招手,林帆快步向这边走来,他们手拉着手往外走。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

“很久没见到你,想你了,我们找个小饭馆。我请客!”

“那太好啦,我正嘴馋呢!我请!”

“我提议的,哪能让你掏钱呢,别争啦,我请!”

“那依你,下次我请,说好了!”

“行行,下次你请!”

说话间到了饭馆,他俩走进去,挑个僻静处坐下来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曲酒,就吃起来。吃着喝着,他们不由自主地谈起校园里的趣事,一个说:“你太坏了,你把一只毛毛虫偷放进张小玲的文具盒里,上课时,她打开文具盒拿笔时,一看吓得尖叫起来,惹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

“你才坏呢,那天上午第一节课,语文老师喊起立时,同学们都站起来,你把一颗刺果悄悄放在同桌李小曼的位子上,等她坐下时屁股象针扎似的,立即跳起来,手捂住屁股,嘴里吱吱尖叫,紧接着哇哇大哭起来,你却在一边拍手笑。老师气极啦,把你拖到走廊上罚站。下午家长找来,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回家一定免不了一顿狠揍吧。哈哈哈……”

两人说着吃着喝着笑着,曲酒已喝大半瓶了。光景低声地问:“前县委书记刘源不是跟你是邻居吗?怎么一下子没了踪影?”林帆警惕起来,放下酒杯低声反问:“你问这个干啥?莫非……”光景喝了一口酒若无其事地说:“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哪来什么莫非,不说了,喝酒喝酒!”光景不断找理由给他敬酒,不一会儿林帆就喝得七分醉,这时他话也多了,竟主动趴在光景的耳边小声说:“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刘书记被关进牛棚不到两周就逃走了,到现在音信全无,当时要是不跑,准被弄死了。至于他老婆,那些人并没过多为难她,几场批斗后就把她送到八七农场监督劳动去了。他的儿女都被送回老家,是他在山东老家当农民的弟弟把孩子接走。这……这是……机密……你可不……要告……告诉别人……”光景对他说:“放心,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说话间酒也喝了差不多,菜也没剩多少,考虑到林帆下午还要上班。光景结了帐两人出了店门,相互道一声珍重,就分别了。

(四)

光景折向北出了城门走上回家的路。借着几分酒劲,他脚下生风,一个小时就到了岭顶,坐在石头上他开始考虑:去哪里,回家真有些怕见二老,回厂子……他犹豫会儿手一挥:“回家!”就毅然往家方向走。风一吹酒劲上来了,走路趔趔趄趄的,秀金看见马上过来扶,见他浑身酒气,说话口齿不清,秀金是既生气又心疼。光景却挣开她的手,蹒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秀金爱怜地为他盖上被子,轻轻关上门就离开了。

秀金回到灶间干什么都碍手,她总觉得该做点什么。可做什么呢?她又一时想不起,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她突然拍拍前额:“对,对!把丽华叫回来,马上!”可当她风风火火把儿媳带回来时,已是日落西山。来到儿子的房间却不见人影,找遍自家房子也豪无踪迹。丽华气得转身就走,妈妈赶忙追过去:“这么晚了,你上哪去啊?”

“回耕山队!”

“四周黑乎乎的,你一个女人家家的怎么走?歇一晚吧,明早再走!听话!”妈妈紧紧拉住她的手说:“我再去找找,说不定……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说完起身要离开,丽华低声说:“别找了,早回加工厂了!”妈妈伤心地哭了,婆媳俩抱头痛哭,让人看了多揪心哪!

丽华在家住了一夜,光景却没出现。第二天她带着满腹委屈回耕山队。看着儿媳远去的背影,妈妈直抹眼泪,却无可奈何。

光景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斜了,他看看家里没人,来到厨房,冷锅冷灶的,他觉得无颜面对家人,就带上几件衣服匆匆走了。到了加工厂已夜幕降临,陈星吃完饭正在洗碗,见到上司,自是高兴,连忙生火做饭。光景也在一边帮忙,两人说着话做着事,一阵忙活饭做好了,光景坐在桌旁狼吞虎咽,很快吃下了一大碗。他打了一个饱嗝提着风灯到厂里走走,陈星收拾好碗筷也跟了过去。光景四下里看看,机子擦得亮亮的,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地扫得干干净净,账也记得清清楚楚,该收的收该花的花,其余的都交给大队。他十分满意,当即表扬了陈星几句,小伙子听到夸赞却脸红了。光景笑了笑,他想小伙的确不错,当初没看错。他觉得应该到大队看看,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到那里办公了,也不知大富他们做得怎样?从送交公社的各种材料和报表看,各方面都走在其它大队前面,在公社他虽然负责教育,但对自己大队的一切,还是特别关注,因为自己是大队的主管,他回到宿舍换身衣服就走了。

来到大队办公室一看,各部门的主管都在,大富正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开会呢!见到他大家都站了起来,大富连忙把他请到主位上。他虽然不在此办公,主位却留着。大富说:“你来了,应该你来唱主角!”与会者热烈鼓掌。他微笑点头向大家致意,然后对大富说:“我对工作不大了解,还是你来吧,我先听听,如果需要做些补充,我最后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富也不再推托,会议照常进行。

会议主要讨论的是夏收夏种(俗称双抢)的议题。大家都是经验比较丰富的种田人,个个畅所欲言。诸如水的问题,肥料的问题,晒谷场地的问题,耕牛、农具的使用问题,具体到水流沟渠的调节,化肥的分配,晒谷场地的修建,耕牛、农具的合理使用。都一一进行讨论,形成决议。光景听了很满意,最后他说了几句:“大家考虑问题很全面,提出的办法也不错,我也说两点:第一,不要搞疲劳战,漫漫暑期,烈日炎炎,正午要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学生不是放假了吗?可以让本地老师组织他们到田间送茶水。第二,要保质保量,可以把任务分包到组,甚至到个人,早完成早休息,这是量。还有质,不是说任务完成就万事大吉,要看田里有没有谷粒,量少是可以的,要尽量做到颗粒归仓。要看秧苗插得直不直,不能插深又要插稳,还要看生长情况。小队长要严格把关,综合评定成绩计工分。”光景说完大富作了总结,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宣布散会。

大家都走了,大富主动留下来要向他汇报工作。光景大手一挥说:“不用,不用,你的能力,我心里清楚。这段时间来所取得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好久没在一起了,我们说说话吧!”两人面对面坐着,喝着茶谈谈当前形势,交流工作经验,说说各自的家庭。大富已经结婚生子了,他劝光景:“认命吧,凑合着过,几千年封建残余是没办法一下肃清的!上辈人不都是这样过吗?你也不小了,是生儿育女的好时机,抓紧吧伙计!”。光景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他俩又聊了点别的,这一聊聊到午夜十二点。想到两人明天都有事,也就分开各自回家了。光景回到厂里泡一下脚就睡了。

(五)

第二天,光景本打算到各处去走走,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大家都很忙,何必打扰人家呢!就在加工厂和陈星一起工作。光景出去开闸放水时,娇媚姑娘正好路过,她竟主动停下来打招呼,友好地说: “好长时间没看到你,去哪忙啊?”

“在公社瞎忙呢!”停会儿他又说:“不是复课了吗?你去上学了吗?”

“像我这种成分到哪上啊?”

“要不就嫁人吧!”

“像我这样的人谁敢要呀!”

“我要,我要!嫁给我吧?”光景和她开起玩笑来。

“疯啦,疯啦!不跟你说啦。”她红着脸跑开了。

她话语轻轻的,声音甜甜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还在回味着,竟忘了开闸放水。陈星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便喊道:“师傅你在做什么?”他才回过神来,马上打开闸门,随着哗哗声响池水通过水沟滚滚流进水轮机,紧张的工作开始了。他俩一个碾米,一个过秤记账收钱,半天轮换岗位。

劳动是辛苦的,但又是充实的。一天时间就这样溜走,太阳衔在山边时,工作也结束了。吃过晚饭,光景换身衣服,拿了一把手电筒对陈星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你早点睡吧。”说完就匆匆出门。他沿着村路向西走,走了一公里多到村子尽头,出了村爬上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来到云雾缭绕的哨所。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动静,只见微弱的光从门缝里泄出来。他只好叫门:“刘书记,刘书记!”门轻轻地开了,他走进去,刘源把头伸到外面向四周看看,这才关上门。他径直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瓷碗从暖瓶倒了半碗水,喝了一小口,太热了就放在桌上凉着。刘源走过来请他坐下,两人相对而坐,刘源笑着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来?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今晚来一定有事要告诉我。”

“先不忙,你猜猜我是干什么的,”

刘源看了他一眼说:“从你的说话和作派看,肯定不只是大队加工厂主管那么简单。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造反派,并且在公社当干部,官还不小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你先别管我怎么发现的,先说说我的话准不准!”

“你不怕我害你?”

“不怕!要害我你就不会救我,也不会在知道我的身份后还把我藏在这里快两年了,要害我你就不会为我办事。造反派里也有好人啊!你就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你们一家都是!”刘源竟流泪了。

“这没什么,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出手相助。”他谦虚地说。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年代,你能在我危难时伸援手,并一如继往地保护我,帮助我,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况……等熬过这一关,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和你们全家。”刘源说得非常认真。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还是表现得很谦虚,停了一小会儿他把话引入正题,“我这次来是有喜讯要告诉你,你家人的下落打听到了。”

书记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说:“真的,他们都在哪儿啊?”他告诉书记:“你爱人老吕在县八七农场监督劳动。那地方你肯定熟悉,以前没少去过吧?你的三个小孩被你弟弟接回老家了。”

“消息准确吗?”

“绝对准确,是你的邻居林帆告诉我的。我们是要好的同学,他在县机关工作,我特意请他喝酒,是在酒桌上给套出来的。这下该放心了吧?”刘源双手握拳连连作揖:“谢谢,太谢谢你了!”他眼里饱含泪花。

“也没什么,只是这种事急不得,要找对机会,找准时间。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这特殊时期,凡事都要加倍小心。我的这位同学也是半年前才碰到的,我经常找机会跟他接触,觉得这人还像以前那么直爽,仗义,所以我就……也就有了这些的消息。”

“真是太让你费心了,我……”刘源激动得说不出话。

他看一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便对书记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有许多事。你有什么需要吗?”刘源连忙说:“没有,没有!你爸爸把我照顾得挺好的。”刘源把他送到门外,看他走远了才关上门。

(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转眼间又开学了。这期间经历了紧张的双抢,夏粮入库,辛勤劳作的社员总算能停下来喘口气。而对于光景来说,是最忙的时候。这不,他正风尘仆仆地赶往省城开教育工作会议呢!

会议开了整整四天,他也荣获了“先进教育工作者”称号。会议期间,他常常利用中午傍晚休会时间到处走走,买些妈妈喜欢的海产品。给弟弟妹妹买些小物品,给爸爸买了一条香烟。这一天他来到“五一”广场,这是省城最大的广场,足能容纳八万人,广场的正中央耸立着一尊毛主席塑像,由石膏塑成,汉白玉作底,在蓝天白云衬托下,显得洁白如玉。塑像目光注视着东方,挥着有力的左手,像是在指引大家前进。由于是星期天,游人很多,许多人都在塑像前合影留念。他也走上前,让照像师傅照了一张,交了钱写了邮寄地址,就恋恋不舍地离开。

正当光景在省城忙着开会时,这位蓉蓉姑娘也没闲着,她正利用星期天她起个大早,认真梳洗后,喝了一碗稀饭,换了漂亮的衣服,又往包里塞一套换洗的,就骑着自行车出门。妈妈追出来大声喊道:“闺女,你这是去哪儿呀?”

“我要下乡,晚上不回家住!”她远远地丢给妈妈一句话。妈妈着急地问:“是哪个大队,做什么事?”可是得不到回音,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视野中,急得妈妈直跺脚,又无可奈何。她骑了一公里坦途,爬坡一华里,又骑半公里平坦的大路,把车寄在一户农家,开始步行。她走了两公里废弃的公路,这段路是满县早期的的公路之一,是1930年两位国民党将军为了回乡方便,特意组织村民修筑的。1939年为了阻止小日本的侵略,故意把路破坏了。路虽然破但路基基本还在,因而坡度不太大,也就比较好走。紧接着要走的是一段公里多,约有七十五度又陡又长的上坡小路。虽然前段时间,跟光景走遍了分布在公社四周的六个大队,上吴大队也来过几趟,但那时两三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也不觉怎样。可现在是孤军奋战,面对眼前的大山,她有些发怵了。但她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因而毅然迈出脚步。她深知一鼓作气的重要,故不敢停下脚步,她明白一停下来,就迈不动脚,就达不到目的。她低头弯腰,奋力向上挺进,渴了喝山泉,热了脱掉外套,一路上她捏着两块手绢轮流擦汗,走着走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到了后来她竟哭出声来。但她没有退缩,因为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她奋力向上向上!

终于到了岭顶,她一下子瘫坐在石头上,懒得再动一下。一阵山风吹来,她觉得有点冷,才发现浑身湿漉漉的,急忙掏出两块手绢轮流擦掉满身汗,其间还拧了几次水,总算把身子擦干,回头远眺县城,她又流泪了。然而,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心如铁坚。稍事休息,她又上路了,走完一段同样陡峭的下坡路,再往左走一段乡间小路就到光景家。她顿时来了精神,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他家。此时正值中午,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饭。见到美女突然降临,一家子不知所措。他们纷纷站起,手都无处放。还是山寨有些见识,他慢慢卷着土烟,开腔了:“姑娘你找谁?走错门了吧?”

小林连忙说:“不不,我找的就是你们,这不是光景的家吗?”玉龙急忙接过话说:“对对对!他就是我哥哥!”

“这就对了,我是光景哥的下属,今天到你家来做客的啊!欢迎吗?”一家子连忙说:“欢迎,欢迎!”秀金却为难了,她嘴里叼念着:“粗茶淡饭,怎么招待客人啊!”小林却说:“没事,吃什么都行!”说完自己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盛了一碗稀粥,夹了一点咸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家人见了直砸舌。说实在的,用柴火煮出的大锅稀饭又粘稠又香甜,只是菜太咸了。尽管这样,对于饥肠漉漉的她,真是一顿不错的午餐。吃过饭她又主动帮助秀金收拾碗筷,她的动作是那么迅速,让人想挡都挡不住。弄得秀金只有打下手的份了。尽管洗得不太干净,过后秀金还要重洗,但她还是发自内心地赞叹说:“好勤快的城里姑娘啊!”

小林姑娘听了满脸灿烂,她说:“其实我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做,家务事都是妈妈干,她从不让我插手,我只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今天见到你,我十分高兴,一下来了兴趣,做不好你别见怪噢!”

“多好的姑娘,谁能娶她做媳妇,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啊!可我就没这福份哪!”说完秀金撩起衣角擦眼泪,她想起了伤心事。小林连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掏出手绢帮秀金擦眼泪。她偎依在秀金身旁轻轻地说:“其实我没您说的那么好,我是一个懒姑娘,除了上班,家里什么家务事都不会做,我还经常跟妈妈撒娇呢!”

“我的儿媳要是像你,我就烧高香了。都怪我,当时听信了媒婆的话,也都怪我当初处处挑儿媳的刺,才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当我发现问题严重时,努力改正,可一切都晚了呀!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收回儿子的心哪!他都二十六岁了,我也快五十了,可还见不到小孙子的影子呀,我真是命苦啊!也不知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可他俩到现在都还没同房呀……这该怎么办哪!”口里唠叨着,她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唰唰”往下落。小林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稍稍稳定一下情绪,秀金又说:“你刚来我本不该说这些,可就是忍不住,你……你……不会见怪……怪吧?我满腹的辛酸向谁说去呀!”她又忍不住哭了。弄得小林的心酸酸的,为了转移这位苦命妈妈的注意力,她向妈妈建议:“要不,我们到外面走走吧,听说你们这里挺美的,我很想欣赏欣赏!”秀金接过话说:“穷山恶水的,哪来的美啊!”话虽这么说,可听别人称赞自己家乡,心里还是挺受用的,她站起来往外走,小林紧跟在后面。

(七)

她俩下了台阶,绕过走廊,来到大门口的亭子上。远远的就听哗哗的流水声,小林抢前几步,一阵小跑到了溪边。只见溪水哗哗经过水坝向下泄,飞溅起许多白色的水花,下面是深潭,水的颜色深绿深绿的,她不敢往下看。她走到坝上的小沙滩上,沙粒又细又白又干净,走在上面非常舒服,她不由脱下鞋子,在上面奔跑,她突然弯下腰捧起一捧细沙用力向空中抛去,沙子随风飘扬,在阳光下像一朵朵小花,好看极啦,她开心地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久久回荡。她时而蹲在上面画画,时而坐在那里建房子,时而躺在上面看白云。惹得路人纷纷驻足,她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站了起来。秀金站在旁边看着,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赶忙拍掉她后背的沙子。

小林来到溪边盘腿而坐,看见清澈的溪水里有许多小鱼在自由自在地游着,突然来了兴趣,站起身子,挽起裤管下到溪里,小鱼看见她四散逃走,她一步步往前追,水没到膝盖了,她全然不觉。秀金着急地喊道:“水深,不要往前走,危险!”她只好退后几步,但心里很不甘。站了一会儿,她解下发夹,弯下腰在溪里洗起头发来。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秀金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煮饭,就不陪你了,你慢慢洗,洗完后随意走走,可不要走远,小心迷路。”她十分爽快地答应。秀金也放心地离开了。她洗完头让秀发披散在肩上,上了沙滩,在落日余晖的晾晒和微风吹拂下,秀发很快干了,她用灵巧的双手把它编成两条小辫,沿着溪边石头小路往上走,来到山边一小片树林里,这里长着六七十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走进去凉爽怡人。几个小孩正在树下捉迷藏,俩男孩抱着树干比爬高,那个大点的手脚十分灵活,“唰唰唰”不一会就爬到树的顶端;小点的爬得有些吃力,但也奋力向上,稍迟点也上了树顶。小林大气都不敢出,真为俩孩子担心。他们却没事似的在上面向她招手,直看得小林目瞪口呆。少顷,他俩又手脚敏捷地滑溜到地上,到别处玩去了。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小林离开了树林。

她回到光景家,饭菜已经做好,家人也陆续回来,比起午饭来晚饭好多了,不过也只是多了两个青菜,一盘咸肉炒笋丝,饭也只是白米饭。这在农村里,在那个一个月都见不到肉星,一星期也只能吃到一顿干饭的年代,可以说好上了天,足见女主人为了招待她费了多大心思呀!她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吃饭时女主人不断往她碗里夹肉,有点内疚地说:“在乡下比不上城里,你将就着吃吧!”真的好感动啊,她不知怎么表达,只是埋头吃饭。突然,一大滴泪珠滴在碗里。她悄悄偏过头把它擦掉。

吃过晚饭,月亮已经挂在天上了,晓珍晓玉陪着她走出家门。啊!今晚的月亮好圆呀,柔和的清光洒满大地,地上的景物清晰可见。她们来到生产队的晒谷场,这里已经有好多人了,男孩子正在玩“闯关”的游戏,喊叫声助威声响彻夜空;姑娘们占着场地西侧的一块小地方,她们三五成群,说着悄悄话;十几位小伙子却站在不远处眼光放肆地在姑娘身上乱转,有几个竟大胆地靠过来跟姑娘搭讪。小林的到来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姑娘们都围拢在她身边,见什么都好奇,对蓉蓉的身材装束,发型容貌,言谈举止都倍感兴趣,啧啧称赞,她们七嘴八舌,有问不完的问题。蓉蓉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些纯朴的山里姑娘,非常乐意回答她们的问题。在她们交谈甚欢时,那些小伙子也慢慢向这边靠。晓珍姐妹俩见势不妙,立刻奋力拨开人群,拉着她往外跑,她们一口气跑回家。姐妹俩惊出一身冷汗,蓉蓉却没事似的站在那里傻笑。

(八)

三人在俩姐妹的闺房里稍事休息后,在晓珍的带领下三人来到厨房,准备洗洗睡觉。晓玉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看到这些东西,她再一次感动得眼眶红红的。自带的洗漱用品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了。俩姐妹关起门来,当她的面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各拿来一套用过的洗漱用品就洗了起来。她却不敢,只坐在条凳上看,俩姐妹光滑的肌肤,健美的体形,让蓉蓉羡慕不已。柔和的月光从窗外泻进来,屋里的一切顿时增添上神秘的色彩。俩姐妹也特懂事,三下两下洗完后,穿好衣服走出去,并轻轻关上门。她回身插上门闩,关好窗户,这才打来水,洗脸刷牙后,把衣服脱得光光的,慢慢地擦身子,借着门缝射进来的月光,她边洗边欣赏起自己来:虽然瘦了不少,但更显得苗条,皮肤又细又嫩又白,双乳虽不大,但坚挺,要胸围有胸围,要腰身有腰身,腿长长的像两根莲藕,阴部也长毛了,黑黑的细细的,摸摸十分舒服。“我是一个成熟的姑娘啦!”她高兴地想。

风从门缝灌进来,她觉得有点冷,连忙换上干净的衣服,开门倒掉脏水,把新脸盆仔细洗两遍,放在凳子上,把毛巾也认真洗洗,晾在绳子上,她浑身轻松地来到晓珍姐妹俩的闺房。她们已经弄好了铺盖,坐在床沿上等蓉蓉的到来。时间还早,她不想马上睡,就拉来椅子在她们对面坐下,俩姐妹并不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她,可她毫不在意。她环视着这间闺房,其实跟普通的房间没啥两样,一张半新不旧的大床,一床棉被,一块办公桌,两个圆凳,要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把梳子,一瓶雪花膏,一盒卫生粉,上面正中墙上挂着一面壁镜,那床棉被被面的色泽比较鲜艳,仅此而已。

还是小林打破沉默,她说:“要不,我们说会儿话吧?”

姐妹俩异口同声地说:“好呀!”又无下文了。

为了打破沉默,小林有意把话题引向……她问:“你们的哥哥嫂嫂过得咋样,关系好吗?”两人连连摇头说:“不好,不好,非常不好!”小林又问:“为什么呢?”晓玉说:“责任在我哥!”晓珍却不大同意,她说:“大嫂也有责任,谁让她不懂得做家务,不懂得针线活,不懂得打扮,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皱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她又不懂得交流,说话硬梆梆的,更不会讨哥哥欢心。”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小林好奇地问。

晓珍却平静地说:“我都二十,妹妹也十八了,我们不会看,不会听,不会想啊?”晓玉还是坚持说:“主要责任在我哥。”停一会儿,她低声告诉小林:“你知道吗,他俩到现在还没在一起睡过一次觉,哥讨厌她,他一个月难得回家几次,每次回来都是换了衣服或拿点东西就走,而大嫂长年累月在耕山队里与青山大树为伴。夜夜守空房,还回来干什么?为这爸妈伤透了心,妈想尽办法,也没法让哥回心转意。结婚六年多,妈也快五十了,到现在都没能抱上孙子,每每提起,妈就止不住流泪。”说到这里晓玉深叹了一口气。晓珍接着说:“就说去年除夕吧,吃过午饭,妈给弟下了死命令:‘去找你哥,如果晚饭时不能把他带回,你就甭回家了!’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带回,可吃过晚饭哥又要走,妈都快给他下跪,才答应九点回来,他这一走就再没回来,爸妈连夜去找,初一那天家人分头找,始终见不到踪影。妈又气又急,一下子病倒了。爸只是默默地抽烟。大嫂心灰意冷,初二早上就回耕山队。”

一段沉默后,小林试探地说:“我做你们的嫂子,喜欢吗?”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两人同时拍起手来。然而,不一会儿小玉却说:“可我们已经有嫂子了。”刚刚迸发的喜气一下子冻住了,两人的心降到冰点。小林连忙微笑说:“没事,我只是开玩笑。”姐妹俩没说话,但心里已经认定蓉蓉是未来的嫂子了。

三人躲在被窝里说了许多悄悄话,半夜后才睡着。

年轻人精力旺,天刚亮俩姐妹就起床了,还有许多事等着她们去做呢!小林一觉醒来,一看手表已经八点了。她一骨碌爬起,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胡乱梳一下头,就去开门。可就在这一瞬间,她想起自己是在心上人的家中作客,就耐着性子坐在圆凳上认认真真地梳头,精心地编好小辫,对着壁镜整理衣服,看到镜里漂漂亮亮的她,这才满意地出门。

她来到厨房,一家人都出门劳作去了,只有妈妈(她从心里这样叫着)等在那里。在长辈面前她一改昨天刚来的作派,规规矩矩地洗漱,小口小口地吃饭,虽然心里很急(她要赶回去,下午还要上班呢!)但她暗暗对自己说:“装也要装出个样来。”看到眼前的淑女,想起昨天的疯姑娘,妈妈不禁笑了。吃完饭她走了,妈妈一直送她很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妈妈又流泪了,嘴里不住赞叹:“多可爱的姑娘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林信心倍增,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心上人争到手。她对自己说:“爱就要爱到底。”

(九)

光景从省城回到城关公社,气没喘一口,就被康主任叫去。主任说:“着急把你找来,是有一件急事告诉你:公社来了一批招工名额,是铁道建设兵团的,你们大队也分得一个,论各方面条件,这名额非你莫属,事关个人前途,我是会放人的。但我的意思是在公社更有发展前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升一级,我走后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了,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不过要快,明早给我答复。”

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光景脑子蒙蒙的,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宿舍的,这个时候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当他打开房门走进里间的寝室时,却发现床上躺个人,他吓得张大了嘴,定睛一看是小林。她正向光景招手:“来,你过来呀!”他后退了两步低声责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谁让你来的?”她从被窝里坐起哀怨地反驳道:“我怎么不能来呢?”哎呀,她上身只围一件红肚兜。他急忙退出门外并反手关上门。里面传来哽咽声:“我……我就让你这么讨厌吗?呜……呜……”这时吹来一阵风,他冷静了许多。他隔着门对小林说: 56 56797 56 32142 0 0 7855 0 0:00:07 0:00:04 0:00:03 7854你穿好衣服走出来。”

“不!就不!!”里面传来抗议声。

他只好轻声细语地哄她:“听话,我有事跟你商量!”里面传来“悉悉嗦嗦”的声响。不一会儿,她穿得光光鲜鲜地站在他面前。光景指着桌前的椅子说:“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你不是有事找我商量吗?”她听话地坐下来问。

“先说话,再说事。”

“不!先说事再说话。”她又犟起来了。他心软了就把招工的事告诉她。她坐在椅子上思索良久,突然问:“康主任是什么意思?”他就把主任的原话告诉她,并低声对她说:“这是主任的知心话,千万不许外传。”她连连点头,说:“你也坐下,别戳着啦!”光景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沉默一阵子,她说:“我还是赞同主任的意见。把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人吧。放心,就是你回家当农民我也跟着你,决不食言!”听了她的话他不再那么迷茫了。他认真地说:“谁想娶你啊?我现在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咱俩是不可能结合的。你有城市户口,我是农民;你是公社正式员工,我只是编外人员;你是国家干部,端着铁饭碗,我呢,是一个只记工分,领补贴的农民干部,况且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最主要的是我是有老婆的人,一纸结婚证是你想撕就能撕的吗,那要婚姻法干什么!”

她听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发泄心中的不满:“你说的这些都是借口,农民怎么啦,农民就不是人?我不是再三再四的表态过,我不嫌弃吗?非要让我给你下跪不行?”平复一下情绪她又说:“你说你有心上人了,那么,她在哪?在哪?叫来给我看看,我跟你去看也行,只要她亲口对我说是你的女朋友,我就退出!没有吧?你说是有老婆的人,请问你俩有感情吗,你们同过房吗?也没有吧?你们离婚是早晚的事,我也明确表态,我可以等!……我就这么让你不待见吗?呜……呜……”她又伤心地哭了。

“反正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走吧,也不要再来了,你不走我走。”他毅然走到门外,他知道该是下狠心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我死了也是你的人!呜……呜……”他摇了摇头,径直往前走。他不想回家,家……心里像乱草一样,他来到满溪的的飞凤桥上,这是县里通往昕州唯一的公路桥。他坐在桥栏上一动不动,看着清澈的溪水滚滚向东流去,不知名的鸟儿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天上白云飘来飘去;听着桥上自行车的铃声,来往行人的说笑声,人们匆匆的脚步声……溪风阵阵吹来,他的心也平静了许多。天色渐渐暗下来,他觉得该回单位了,便从桥栏上下来,走在街上,觉得肚子有点饿,想到早已过饭点,食堂已经关门,就在路边的小饭馆吃了一碗粉条。

(十)

走出饭馆天已经全黑了,路上行人稀少,昏黄的路灯下,只有满地的落叶随风飘舞,几只黄狗四处游荡在寻找食物。他回到宿舍,小林已经不见了,打开灯,屋里干干净净,桌上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被子也叠成了方块,这些都是她做的。他又无奈地摇摇头。他觉得累了,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可他怎么也睡不着,许多事一齐涌上心头:他首先想到的是小林,她聪明能干,善解人意,天真又单纯朴实,丝毫没有城里人的高傲和娇气。要不是心里已经装着别人,自己有可能去爱她。这想法一闪就被他否定了,城市和乡村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呀!再说你前途未卜,又能给她带来什么了,这不是害了人家吗?不能,绝对不能!他又想到心上人陈娇媚,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你只是在路上偶然碰了几次面,帮人家做了一点事,你向她表白什么?她又答应什么?但他坚定地认为,娇媚就是他的心上人。他很自然的想到家里,想到妈那瘦小的身子,着急伤心掉泪的样子;她多么像一头十分无助的母羊啊!想到爸时常独自一人蹲在一旁默默抽烟,他心里苦呀,可又不想说。双亲为了自己操碎了心哪!又想到妻子丽华,想到她无比哀怨的神情。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愧对家人哪!

他到现在都不敢回家。一想到丽华,他又陷入深深自责中:整整六年你让她独守空房,人生有几个六年?既然不能给她幸福,你何不放手,让人家去找真爱……离婚谈何容易!几千年的封建残余,是一下能肃清的吗?它根深蒂固啊!你想当陈世美吗?唾沫星都会把你淹死!他突然想起除夕夜爸对自己的忠告。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太累他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上班时他来到主任办公室,告诉他自己想把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主任非常满意,他说:“小伙子,有远见,我没看错你!好好干,不久的将来,一定超过我。”光景谦虚地说:“那里,那里,跟您比我差远了!”不说了,说正事:“表格和标准在我这儿,你带走,回去马上物色人选,两天后报上来。接下来要政审,体检,半个月后,就要到单位报到。”他不敢停留出了办公室就上路了。一路上他在考虑,怎样做到不伤和气又能选送理想的人呢?他心里已有几个人选,大队里的干部个个都是人才,他们把各个部门管理得井井有条,频频出成绩。再说名额只有一个,给谁都无法平衡他和大富两拨人的心,只能在外围选人。突然他想到陈大成,此人二十一岁,三代贫农,初中文化,是大队的通讯员,家庭贫困,父亲三年前病故,家里欠了不少债,兄弟三个与妈妈相依为命,他居小,现在都还打光棍,他表面是大富的人,实际已经是自己的心腹,更重要的是他的母亲周娴和妈妈是干姐妹。回去开个会,走个过场总是要的。

人选一经提出,立即得到与会者的同意。接下来就是按程序办事了,半个月后通知下来了,临走那天一大早,大成母子俩特意跑到他的宿舍,一进门就要下跪,被他拦住,说是要感谢,就感谢党和毛主席,并鼓励大成,在单位要好好工作,母子俩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十一)

夜幕降临,家家都点上灯火在吃晚饭,路上行人稀少。在通往娇媚家的村路上却走着一行人,他们是来相亲的,媒人阿扁提着两个漆篮在前边带路,小伙子走在中间,后面两人是小伙的叔叔伯伯。他们径直走进娇媚的家,婶婶连忙把客人迎进厅堂。娇媚的妈妈师婉玉路途远,又抽不开身,更重要的是懒得管,像这样的相亲场面,在女儿这家里,她参加了不下十五场,女儿一个也看不上,可娇媚已经二十二了,在偏远山区,快超过结婚年龄了,再不嫁就来不及了。她爸急得寝食难安,婉玉不是不急,一来鞭长莫及,最主要的是这些小伙,在她眼里一个个都过不了关,他们都五大三粗,黑不溜秋,呆头呆脑的,尽管媒婆说得天花乱坠:小伙是怎样的能干,怎样的力气超群,一担能挑三百多斤,怎样的聪明,农活是样样精通,她总是摇头,她总是这么想:我的女婿应该是一个白白净净,具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有较稳定工作,起码是小学教师。至于家境好坏她是不大去考虑的,能养家糊口就行。如达不到以上条件,她宁愿把女儿养在闺中。她坚信形势很快会改变,国家的富强需要的是有知识的人才。娇媚的爸爸陈文宛却不这样想,他认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人老实,有孝心,能疼人,能让女儿吃饱穿暖就行了。并不是他没有婉玉这种想法,有时甚至更超前,在他心里女儿应该是个名牌大学生,大机关的干部,女婿至少也应该跟女儿同等学历,同样是机关干部。但这是多年的遭遇加上自己的家庭成分,让他变得更现实了。可女儿永远站在妈一边,因而,几年来相亲的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是哪来的回哪去,女儿一个也不见,礼物当然也原封退回。今晚也是同样的结果,听说相亲的要来,她早早地躲了出去,文宛派人四处去找却始终见不到踪影,男方也只好悻悻地走了,文宛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快十一点,娇媚才回来,这时家里只有文宛一个人了。见到女儿,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怪自己无能,没能给女儿想要的生活,他只好关起门睡觉。娇媚的房间里却亮着灯,她正望着灯光出神。一连串的逃!逃!逃!把她搞得筋疲力尽。不逃又能咋样?难道随便找一个人嫁了,然后生一堆孩子,整天为生活,泥里水里,风里雨里忙忙碌碌终生?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她宁愿去死!最重要的是她心里已经装着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她很自然地想起这个人,他今年二十六,高中毕业,人长得虽没什么特别,但浑身充满魅力。他成熟稳重,他举止优雅,说话风趣,为人热情,乐于助人,人品好,能力强,是加工厂创建者,也是负责人,是大队革委会主任,又是公社革委分管宣传的常委。他就是吴光景。也不知怎么,自从那天清晨在加工厂匆匆一见,虽没说话,她就总想见到他,有事没事总想在清晨从这条路上走过,哪怕见上一眼也心满意足,那次碾米,更坚定了她的心。她甚至有些后悔,那天没请他到家里坐坐,她认定他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即使知道他已经有老婆也没有动摇过,她无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可她可以等。因为她听说结婚六年,两人都没同过一次房,离婚是早晚的事。想到这里她有些释然了。她觉得肚子有点饿,便从一个精致的铁盒里拿出妈妈买的饼干,就着开水吃了几块,便吹熄灯火上床睡觉。

(十二)

这是一个深秋季节,秋风飒飒吹过,层林尽染,天气越来越冷,上了年岁的人开始换上冬装,出远门的年轻人也都把行囊装得鼓鼓的,里面起码有两套换洗的冬装。

在一辆长途汽车上,坐着一位年轻人,他就是吴光景,他正和四位同伴一起代表满县,到滨州参加为期两个月的“省级宣传系统培训班”,他们要赶往省城报到,然后由省领导带队奔赴目的地。在汽车上颠簸了六个小时,终于到了滨州汽车站。当他们带着大包小包下车出站时,见到小广场右边有几个小伙子,一个举着“省级宣传系统培训班”的牌子,一个拿着小喇叭在不断喊话:“参加省级宣传系统培训班的同学到这里集合!”旁边停着两辆解放牌敞口汽车。车上已经站着十几个人,光景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爬上汽车。一车人很快站满,汽车驶出车站,一路上凉风习习,光景觉得特惬意。车子不断加速,行人、自行车、周围的景物很快被远远抛在后面。车上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来到省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个个睁大眼睛贪婪地看着。光景却手扶着栏板,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们在省革委会招待所住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在领导的带领下分乘几辆专车奔赴目的地,培训班设在滨州市党校(原来叫柳江地区党校)。大家下了车,各自号了房子,匆匆奔向餐厅吃饭,忙完这一切,已是下午一点多。剩下的时间是整理内务,光景他们三下两下打扫地板,擦洗床铺,不大一会就干完了。几个人商议,到大街上走走。可初来乍到,分不清东西南北,正好有本地学员同寝室,他自告奋勇做向导,一行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胡同,折向南过钟楼来到中山南路。这里是滨州唯一的商贸中心,大小店铺一直延伸到汽车站,足足有两公里。从山村来到城市,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每间店都进去看看,有时也摸摸,问价格,买的却很少。走了一半路程,向导看看手表,已是下午四点,就提议返回学校,说如果六点前赶不回去就吃不上饭。

(十三)

正当他们欢天喜地地逛着街时,光景家的后院却“起火”了。事情发生在耕山队里,这一天队长到大队开会,下午一点时由副队长带领出工。丽华刚洗完衣服,走在后面,当她来到工具间拿工具时,却找不到锄头,她自言自语道:“柄上都刻着各自的名字,怎么就找不到呢?”她找遍工具间,始终见不到影子,眼看队友越走越远,她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最后在门口的杂物堆里找到一把缺了一角的锄头,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晓衫”的名字。她只好扛着破锄头追赶队伍。到达目的地,大家已经分散开在田里整菜畦了。她来到晓衫面前大声责问:“你怎么能拿我的锄头呢?”晓衫争辩说:“没有啊,我怎么拿你的呢?”她急了高声责问:“你的锄头在我这里,你手里不是我的吗?”晓衫还争辩:“就不是!”她气不过,几步来到晓衫身旁,奋力争抢锄头,晓衫死抓住不放,并气急败坏地说:“是,就是你的,我偏不给,你这个没人要的货!”她听后手突然松开了,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晓衫。倏地,她一屁股坐在田里“嘤嘤”哭了。队友们都放下手中的活围了过来,有的骂晓衫太过分,有的劝她别伤心,也许是晓衫的话让她想起不幸的遭遇,竟坐在那里号啕大哭。晓衫知道自己闯了祸,红着脸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了。十多分钟后,她不哭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噌噌噌”回到住地,收了几件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队长陈桦开完会回到队里已是傍晚,大家已经收工,她发现丽华不在,找副手颜丽一问,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陈桦把晓衫叫来狠狠批了一顿,她觉得事情非常严重,叫晓衫去仓库装来三斤笋干,和晓衫还有一个跟丽华要好的队员杨梅,三人带着礼品去吴家负荆请罪。女主人秀金看见队长亲自登门,自是满心欢喜,让坐泡茶,拿鸡蛋准备煮点心,可当队长说明来意时,她却呆呆站在那里,不一会她落泪了,她告诉陈桦:“到现在也没见到丽华的影子,这如何是好啊?可不要寻短见呀!我怎么向她家人交待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竟“呜呜”哭了起来,弄得陈桦她们不知所措。

听到哭声,山寨走了进来,问明情况后,默默抽着旱烟。过一会儿,他对妻说:“你也不要着急,说不定回娘家呢!去把晓珍叫来,跟队长到她娘家看看,要是在的话把她请回来,若找不到再做打算。”秀金觉得有理,止住哭马上出门。女儿很快找回来,他又叫妻子拿来一捆米线给女儿带上。一行人又上路了。

走了大约半个多钟头就到丽华的娘家。丽华正在帮大嫂梁菊洗碗呢,看到她们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晓衫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十分诚恳地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说话不知轻重,请原谅!”丽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陈桦热情地邀请她:“要不,我们回队里吧,今晚就走。”她摇摇头说:“不啦!我想休息几天。”晓珍也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说:“嫂子回家吧,爸爸妈妈让我来请你回家!”她只是默默站在那儿不说话。晓珍急了紧紧拉着她,恳求道:“嫂子,回家吧,求你啦!”说完竟哭出声来,她还是站在那儿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流泪。梁菊看不下去了,十分不满地说:“请什么请,叫你哥哥亲自来,给一个说法,我妹子十八岁进你们家门,当牛作马整整六年,到现在还独守空房,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这样对她?叫你哥来,不来就是不行。”直问得姑娘哑口无言。陈桦连忙出来圆场:“都是我们晓衫不懂事,才惹您生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丽华跟我们走吧!”她大嫂坚决地说:“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都不行,要她回去除非光景亲自来。这事也不怪你们,晓衫不这样说,妹子迟早也会跑回家的。”见邀请无果,队长她们只好带着晓珍回来。好在丽华好好的,她们也就放心了,而晓珍却为没有完成任务伤心掉泪。

送走了客人,丽华来到自己的房间,默默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一想起这几年的不幸遭遇,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怎么这么命苦,苍天啊,你睁开眼,救救我吧!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真想大声呐喊,可是没有,只是把满腹委屈埋在心底。

在后来的一星期里,秀金走了三趟,山寨也来过一趟,亲家就是不松口。打电话给光景总是打不通,好容易接通一次,换来的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他撂下一句话:“最近太忙,走不开,你们看着办吧。”把电话挂了。老人无计可施只好求大富出马,跟亲家梁菊再三保证:一定让光景回心转意和丽华好好过日子,争取来年生个大胖小子,梁菊这才让步。丽华回来了。她回到家里只住一晚,又形单影只地回耕山队了,看到儿媳渐行渐远的身影,秀金落泪了:“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又悄悄抹泪了。山寨走过来安慰她说:“你也不要太焦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吗?大家都期待着……

欲知后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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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永春网    作者:陈水龙    编辑 | 周炜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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