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的荒野：高线公园的自然式种植设计

一个好的景观不仅是硬质结构，还包括合理的植物配置以及四季更迭下植物带给人的感受，这要求设计师对植物的长期表现有更多的认知。

皮特·奥多夫（Piet Oudolf）是纽约高线公园（High Line Park）的景观设计师之一，崇尚自然主义种植。在高线公园的设计中，皮特以高线公园的铁路历史为设计灵感，刻意保留了废弃铁轨整体的粗糙感，用了长得很高的草类、芦苇等多年生草本和灌木，强调整个景观的结构、质地、形式，最终呈现出如同从枕木与铁轨间自然生长出来一样的景观，营造出一派“野草丛生”的感觉。

本篇剖析了高线公园中白桦林地和林缘草地的植物配置。

皮特·欧多夫的自然魔法

纽约曼哈顿的高线公园早已广为人知，废弃的铁路高架桥在皮特·欧多夫的自然魔法下变身世界最受欢迎的公园，让周边原来的贫民区房价因此翻了几倍。它润物细无声地融入当地的生活，在春去秋来中不断迭代新的感动。

纽约高线公园 ©Iwan Bbaan

高线公园植被的选择和设置不同于传统的修剪式园林，呈现出一种野性的生机与活力，体现了场地本身极端的环境特点和浅根植物的特性。

漫步在高线公园中，会发现多年生植物、草、灌木等，它们有很好的耐寒性和可持续性，可以在四季中表现出不同的质地和色彩。

高线公园植被呈现出一种野性的生机与活力

高线公园植被在四季表现出不同的质地和色彩

我最大的灵感来源于自然。

但我不想复制自然，

而是要重现自然带给人的情感体验。

—— 皮特·奥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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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废弃铁路桥上真实的荒野，左侧是火炬树（一种顽强的小乔木），秋季会变红叶

“我不是要复制粘贴一个荒野，是要一个荒野的emotion，也就是人为改造过的、适合人居的荒野景观”——皮特·奥多夫

荒野的感受，惬意的甲板

高线公园的种植设计灵感来自于火车停运后25年里铁路桥上自播产生的自然景观。抗性良好的宿根植物、观赏草、灌木和乔木组成了富有变化的季相景观。其美学体现了生与死的自然循环，冬季枯萎的植物也会被保留，荒草萋萋，唤起了参观者置身荒野空间的感受。

高线公园位于纽约曼哈顿岛的西南角

这些看似自然的景观并非野生。虽然公园中发生了许多自然过程，但花园也经过了精心设计和持续维护，其管理是不留痕迹而细致入微的，整个公园里没有一株人工整形的灌木球，乔灌木全部保持着其看似自然的姿态，而这种姿态其实是富有技巧地修剪制造出的自然的感觉，后续在具体案例里会详细加以讨论。

“荒野”也是需要除草的

塑造这种荒野景观需要在时间跨度上对植物的演变具有深刻理解，不仅是一年中的季相变化，还有年复一年中植物体量的成长，一组与皮特.欧多夫合作多年的园丁细心引导着花园的改变。花园里数百种植物组成的群落让人联想到林地和草原的风貌。鸟类和昆虫穿梭其间，使花园充满生机。花园的氛围在四季里变化，传达给人们永恒变化着的自然奇迹。

本文图片里的植物大多可以对照进这四层

整条2.33km长的铁路高架桥分为16个主体不同的花园生境，包括砾石地、野花草地、干燥草原、湿地、草坪、灌丛、林缘、疏林和密林，象征着铁路桥上的砾石道砟自然演替的不同阶段。广泛的生境意味着海量的物种都可以各得其所，按照地理上从南到北的顺序，囊括一日的晨昏，一年的四季，本文先介绍前2个生境，分别是白桦林地和林缘草地。

白桦林地

白桦林地位于高线最南端，从原车站入口登上台阶，头顶白桦疏影横斜。

登上站台楼梯开启旅途

照树灯从树冠下打上去光效梦幻

学名Betula papyrifera “Whitespire”——纸桦“白尖”，是美国原产的一种桦树的园艺种，耐盐碱，效果类似于我们的白桦。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白桦林下还点缀一丛一丛的小灌木，形成复合群落。健康的森林绝不会只有单一的林冠层，一定是具有多层次的空间结构。整齐划一的白桦/银杏/水杉纯林几乎一定是人工干预产物，相当于一片高大的作物而已，对生态的意义和一片整齐划一的庄稼地没有太大区别。

美国紫荆

白桦林下的美国紫荆在盛放

平滑棠棣，欧美一直很火的花园灌木，春观花，夏秋观果，秋有彩叶

棠棣的萌蘖能力比较强，不加修剪的话根部枝条丛生，会形成杂乱的灌丛，这里志愿者们每年都会多次疏除根部萌蘖，抹除低位芽抬高树冠，以形成通透的树下空间，以便各种各样其他精致的林地植物能在树下生长。

早春的番红花开放在道砟碎石上

猪牙花

紫堇和某铁线蕨的嫩叶

春季盛放的原生洋水仙

红口水仙

看似自然的林地，其实每一棵都是栽种的....大概有铁蹄盖蕨，秋蓝禾，发草

紫菀在欧美的地位就像菊花在中国，都是代表秋天的植物

清理白桦的低位枝，逐渐抬高树冠，营造更加通透的林下空间。

铁路桥护栏边种植了美国紫藤和粉色藤月，慵懒地悬垂在护栏外，不得不说爬藤植物真的是营造浪漫感的必备材料。

美国紫藤，花序比中国紫藤要短。每年修剪两次，遵循3/7的修剪法则，每年3月发芽前修剪，保留到花芽后的3个叶芽；7月花后带叶修剪，保留7片叶。一年不管的话参考老小区的紫藤棚架，变成纠结的一团乱藤

不知名藤月

林缘草地

继续往北走就到了草原&林缘部分，白桦林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北美大草原风光（Prairie，这也是皮特.欧多夫最拿手的风格，音译为“普列里”）以及高草中的三丛美国黄栌。

北美大草原位于美国北部，向北延伸到加拿大南部，生态类型比较多样，受到降水量和地势影响，大致包括湿润高草区和干燥矮草区。

白桦林逐渐稀疏，转换为北美大草原风光

黄栌又名烟树，因为其花序细碎如烟。顺便提一句，北京香山红叶的主角就是黄栌。

smoke bush名副其实

据说高线公园会在黄栌成熟后用每年疏除一部分大枝，培养新生萌蘖的方式，在保持自然树形的同时控制株型不至于长得过大，避免遮阴了喜阳的草原物种。

这其实也是模拟了周期性的草原野火对草原上木本植物的抑制作用，正是因为有周期性的野火烧毁植物地面部分，一些高降水量的地区还能维持草原的景观而不被木本植物侵占。

三丛红叶的美国黄栌主导了林缘草地段的景观

要是结构层只有这三丛美国黄栌，那也太小看皮特.欧多夫的植物清单了，更北的地段(即上图的左上角部分)由于两侧楼房的遮阴，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有其他一些小灌木，不在花期的话就融入了绿色的背景，存在感比较低。

Prunus virginiana一种小灌木，北美稠李/弗吉尼亚鼠刺（非高线照片）

Prunus virginiana在果期，国内有售

弗吉利亚鼠刺的萌蘖能力很强，不加修剪的话根部枝条丛生，会形成相当杂乱的灌丛，这里志愿者们会每年疏剪根部萌蘖，控制株型。

美国流苏

这是流苏，和美国流苏效果类似。长寿树种，生长很缓慢，但是有长成大乔木的潜质。（非高线照片）

Witch hazel 冬末春初开花的小灌木——金缕梅，喜微酸性土，有香气，像是碎纸机里走了一遭的腊梅

楼宇的遮阴以及灌木丛下还有一些林下耐阴植物。

Toad Lily，油点草/蟾蜍百合，原产中国

油点草全株效果(非高线照片)

抱茎蓼，原产中国，表现良好的喜阴湿地被

柱果银莲花和紫叶橐(tuó)吾

光照充足的开阔地种着喜光热的大草原植物，这里占据主导的禾本科植物是柳枝稷。

switchgrass，柳枝稷品种很多样（非高线照片）

和铺装结合的马尾针茅

典型的大草原植物，前景柳枝稷，中后蛇鞭菊和松果菊，喜低肥力的土壤，冬季怕积水

开蓝色花的水甘草

松果菊

又一典型大草原植物，金光菊

皮特·欧多夫的一个显著设计特点就是尊重死亡，向死而生，秋冬季观赏草和菊科植物凋谢的花头全部保留原状，这些残花往往能保持直立很久，也可以视为花园的另一种竖线条的结构美。

高线会经常举办一些临时性的艺术展，雕塑与荒草的对比构成了人工与自然的强烈反差

每年春天植物发芽前，志愿者会把这些枯萎的材料清走，公园里100%的植物材料都会进行堆肥。并且在每年春季都会把此前一年发酵好的堆肥给植物铺上一层，模拟自然环境种残枝败叶的分解过程，把营养还给土地。

声势浩大的志愿者团队在做Spring Cutback

文章来源：可持续景观研究院，其部分资料来源于公号GardenEel花园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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