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辑师剪片全看心情？《复联3》剪辑师Jeffrey Ford告诉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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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 |  深井冰儿（ID：shenjingwen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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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小伙伴对于剪辑师剪片都很好奇，到底他们剪片是凭借什么呢？难道是靠心情？今天就有请好莱坞著名剪辑师Jeffrey Ford结合影片《复仇者联盟3》为大家揭秘一下剪辑师的幕后“真面目”！

Q&A

Q：刚拿到部分对话场次后，你会做哪些剪辑前的准备工作？

Ford（以下简称F）：我通常会尽可能的以拍摄时间的顺序来把素材看一遍，这样更有利于我感知到导演当天是如何一点一点雕琢演员的表演的。另外，在看素材的时候，我也会记笔记。如某个镜头的某个瞬间是我想要放在这场戏里的，可能是某个视觉元素，也可能是某句台词。我的助理会把所有镜头的“action”部分（这里指的是喊action之后和喊cut之前的有效部分）在时间线上串起来给我看。之后我会把时长较长的场次分解成三幕，这样我就可以从每一幕开始下手然后再把它们拼起来，而对于较短的场次我就通常不做分解了。

对我来讲，通篇浏览素材十分重要，这样在一些特定的瞬间我就可以将素材与演员的表演联系起来。也就是我要清楚演员通过表演想要表达的内容。因为在剪辑的时候，剪辑师可以任意操控一场戏的走向。如果这场戏只阐明了基本故事情节，并未包含很多细节和情感的内容，对于观众而言十分容易理解，但却不会为之感动，同时故事中的任务也不会生动。所以我非常需要弄清楚，演员在试图传递什么。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你必须了解整个故事的需求是什么，因为每场戏其实都是在为整个故事服务。

挑选出我喜欢的素材后，第一，我会将这些素材以剧本的时间顺序排列并放进时间线，这样在看的时候就可以很清晰的明白大概的故事情节。即使这个时候的素材并不是连贯的，但情节点的先后顺序还是可以看出来的。第二，我就会开始进行一些“塑形”工作，把剪辑节奏变得更加紧凑，直到我满意为止。通常情况下，几小时后我就可以完成一版比较粗剪的版本。（这里指的是剪一场戏/Scene）。第三，我会隔几个小时甚至是第二天再来重新审视这个粗剪的版本，因为太累的话是不会出好活儿的。这样做的话也会更加客观的去做调整。之前我也尝试过剪完马上就给导演看，但每次都很失败。《复联3》和《复联4》一共拍摄了890个小时的素材，每天会收到大量的镜头，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不小的压力，而你不得不加快脚步以跟上进度。有时三个组会同时开机，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剪啊、剪啊、剪啊、剪……。

Q：你是怎样与导演一起工作的？

F：我会把素材的粗剪拿到片场给导演看，这样他们就可以对他们拍摄的成果有个大致的了解。对于那些还没有拍摄的镜头，我们会用故事板或者Previz（动态预演）代替，这样我们起码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剪辑可以看。这对于我们来说帮助很大，我们可以对整体节奏有一个认知和把控。

Q：你如何看待频繁调整剪辑结构这件事？

F：我认为有多方面的原因。在剧本创作的阶段，通常重心会是剧情和人物，但是对于演员的表演带给每个角色的个性特征你是无法把控的。

你当然可以尽量按照你的设想去描绘人物，但是除非你真正看到了表演，否则很难预判每场戏的调性到底是怎样的。尤其是像《复联3》这种片子，情绪会从极度紧张的然后突然跳到搞笑的紧接着又跳到弥漫着恐怖气氛的，而这些是你看剧本时很难感受到的。一般而言，观众知道信息的多少并不阻碍他们对故事的理解程度。但是剧本交代信息的多少，只有将影片呈现在观众面前时才能做出具体判断，这也是电影的玄妙之处。

在过去我剪辑过的电影中，无论是视效大片还是轻喜剧，都需要等到电影完整的呈现在荧幕后才能了解这部作品对观众而言是否有吸引力。在读剧本的时候，很可能你会觉得某段戏过于紧凑，但是等拍摄素材经过剪辑后你可能又会发现节奏其实很拖沓。另外，大多数的时候演员对原剧本都会随机迸发出很多新的灵感。在我们拍摄的多部电影中跟多演员都是如此。他们会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将剧本中的内容演绎出来，而且大多的时候都很精彩。所以，我觉得卡司是漫威电影的秘密武器。正是这些演员在不断的给影片注入新的活力。罗素兄弟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们会给演员留出表演的空间，而很多令人惊艳的表演通常都来自这个可以让演员们自由发挥的空间里。

Q：如何才能在面对一次次试映和修改后还能保持一个客观的心态呢？

F：保持客观性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从未观看过这部影片的人来看，因为他们的眼神就是对片子最真实的反应。你可以非常明确的看到哪些片段是搞笑的、哪些片段是悬疑的、哪些片段呈现出来的意图不够明确。

漫威电影很好的一点是，制片人Kevin Feige在导演剪辑版定剪之前通常不会看，看的话也只是看那些单独的、要发出去的视效镜头，所以他可以对全片保留一个新鲜感。所以找一个你最最信赖的、有话语权的、且对故事十分了解的人来看试映是保持客观性的很好办法，这样大家才不至于偏离正轨，因为剪辑师和导演通常会失去客观性。

Q：请介绍一下拍摄期间剪辑组的工作计划。

F：影片自2017年1月23日开拍，整个拍摄周期约为一年。2017年10月份左右，《复联3》开始进行小范围试映。在特效镜头方面，基本采用边拍边做的方式。所以在开始拍摄一个月的时间后，我们就开始每周给各个特效公司分发镜头。不过由于演员档期的问题，部分场次是到2017年下半年才完成拍摄的。不过在2017年10月份的时候已经有一版完成度较高的剪辑版本了。之后的话，我们就一直在进行修剪的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会不断的有新的灵感的迸发。而且，为了保证这些新想法被顺利执行，在2017年底还进行了部分场次的补拍工作。

我们在对影片第二幕做出一个翻天覆地的调整之后，进行过一次试映。大家突然觉得这一幕仿佛火力全开一般，影片甚至好像有了自我意识，一切都是那么的奏效。它出现在了它最应该出现的位置，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我们对它已经失去了控制，就像一群孩子在观看一部伟大的电影。这件事发生在18年2月份的时候，就是从那时起，每次看片对于我们来说变成了一种享受。

这是一部制作起来异常艰难的电影，有太多的技术问题需要去克服。同时，影片里有七个纯CG的数字角色，每一个角色都需要被注入情感，每一个角色都是故事的关键，每一个角色都要与其他角色互动。

Q：能简单说一下你刚才提到的那次大调整吗？

F：在你看到这部电影之前，甚至之后，跟你说这些调整其实是没太大意义的，因为你也察觉不出什么区别。甚至当你把新老版本连起来放映时人们也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做了调整，但是直观的感受是影片变得情感丰富了起来，人们像坐过山车似的体验大起大落的情感变化，并在这当中持续接受新的信息。所以想要找到一个更好的剪辑节奏，你需要试着把整个故事解构成与原剧本不太一样的方式去叙事。有时你必须为新的剪辑顺序制造一些新的转场方式，比如声效或者音乐转场。当你解决了这些问题，你的作品便会开始回馈于你了，因为它终于开始按照你的设想走了。

当剪辑即将完成时，Alan Silvestri的音乐总是会充当锦上添花的角色。他是真正的大师，他的音乐让影片的各个部分更加有机的结合在一起，同时让影片的主题瞬间被强化。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

Q：谈一谈人物角色发展和动作大场面之间的平衡吧。像这样一部超级英雄大片，这两者总是很难取舍。

F：《无限战争》并没有过度关注动作戏而放弃对剧中人物发展的挖掘。反之，这是一部非常依赖人物的电影，同时也是一部非常依赖演员本身的电影。这部电影里，我对我工作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对演员表演的成功塑造。超级英雄电影总是被贴上娱乐至上的标签，人物和故事总是被人们认为是单薄的。所以无论你的视效有多炫，也无法让观众为一个他们并不信服的故事买单。我觉得，对于角色和动作大场面的取舍，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在漫威电影里，角色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再大的动作场面也要起到揭示人物和故事的作用，否则它就是不成立的。这两者密不可分。

这类电影里，人们总是喜欢把很多漫画中的经典桥段加入电影以取悦死忠粉们。其实我们偶尔也会这么做，尤其会在一些“尿点”增加这些桥段。因为粉丝们太了解这些剧中角色了，所以哪怕你做一些很微小的漫画情节还原，他们也会为之乐此不疲的。但是纵览这些电影，我们发现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在人物和场面上寻求平衡，而是在叙事上保证影片的动感和律动。所以既会有那些让人为之屏住呼吸的时刻，也有让人感到激情澎湃时刻。观众就这样一直在炫酷大场景和细腻小场面中来回穿梭。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故事的节奏而服务，不单单是视听语言方面，同时也包括情感方面。你需要在那些情感丰富的场次和那些让人拍手叫绝的大行动做场次中找到一种平衡。我觉得这是制作这类电影时最重要的，只有这样观众才会跟着你的故事一起被推进。

Q：你是怎样和Previz剪辑师协同工作的？还是你亲自剪呢？

F：来自The Third Floor 的Gerardo Ramirez 在项目筹备阶段就已经开始工作了，并大约持续了一年。之后由于Previz 经常需要修改，他也跟随我们进入了正式的制作阶段。在一些镜头拍摄完成后，Gerardo 会在实拍镜头中添加各种数字CG元素，也就是制作Postviz（后期的动态预演）。他可帮了大忙了。他有一个非常棒的团队协助他一起完成工作，而他本人也会就着大方向提出一些概念和想法。有时他们会自己把镜头剪在一起，有时他们会把原始镜头发给我，我自己剪，但是整个过程我们都彼此密切配合。这是一个大家想法相互碰撞的过程，无论是导演、视效指导，每个人都是团队的一份子，我们都朝着一个方向在努力。我觉得一个成功的Previz制作应该是完全服务于剧作目的的，否则它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益处。

电影的首要任务是通过角色和画面去为每一位观众讲故事。Previz 对于妇联3这样一部拥有众多数字角色和数字环境的电影来说非常有用，没有它的帮助你根本不知道该从何拍起，因为场景并不会那么早就搭建起来。所以只有当你有了一些视觉化的概念设计，你才能去规划如何在一个还不存在的场景中去构图、拍摄。就这方面来说，The Third Floor 做得很棒！我们基本上从第一天开始就不断地在修改镜头，甚至直到影片正式上映前的几周我们仍在做改动。对于漫威的每一部电影来说，即使到了后期制作阶段，也仍有大量的镜头需要被重新设计。但我仍觉得妇联3是有史以来工作量最大的片子，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数字环境和数字角色。

Q：当你剪这些大型数字场景的戏时，你一定非常依赖这些Previz吧。在大多数视觉元素还没有做出来之前，你几乎无法去完整地讲一个故事。对于这类场次的剪辑，你是如何去找感觉的？

F：拍大型动作场面之前，我们一般都会提前制作好Previz 和动态的故事板放到剪辑时间线上，然后随着拍摄的推进，不断地去更新这个时间线。在他们拍摄的时候，这些故事板剪辑也会放在大家可以随时看到的地方以便参考。当实拍素材进来后，我便会按照我的想法开始粗剪。如果是那种基于演员表演的动作戏，我会把我剪好的素材发给Postviz 团队让他们加上背景之类的。对于那种全CG的镜头，我会紧密与The Third Floor的艺术家们合作，以让这些虚拟镜头在剪辑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除了一些对话场景，这部电影几乎全片都做了Previs。所以电影开拍前，我们基本上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准确的参考了。

当然了，不断地修改也是不可避免的。对于对话场景的剪辑，就要看演员们的表演如何了。这些场次剪起来就和我剪其他戏是一样的，和特效不特效没关系。妇联3里，Josh Brolin（灭霸扮演者）的表演可谓是让人津津乐道了，甚至说惊艳也不为过。他是一个极其出色的演员，他与他的角色已经融为一体。看他演戏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于是乎我的任务，就是将他的表演细节尽可能多的展现出来，即使我知道将来他会被CG角色替换掉。

Q：所以即使那些场景是通过动作捕捉（Mocap）完成的，你也是一直用实际的演员表演去剪辑咯？

F：完全正确。当灭霸有和其他演员互动的戏时，Josh会穿着动捕的衣服并戴上用于捕捉面部表情的头戴式相机，头顶会有一个玩意儿（实在不知道中文叫啥了，找了个类似的示意图）用于给其他演员提供灭霸实际身高视线的参考。所以假如场景中除了灭霸还有其他角色，他们也会被一起拍进镜头里。这些素材将来就是制作特效镜头时的底板（plate）。

这样一来，Josh在现场表演时，其他相关角色的演员也在场并对他的表演做出实时的回应。Josh的动捕数据会被当场记录下来，而不用回到动捕棚重新采集。我可以像剪其他任何镜头那样来处理这些素材。Josh的现场表演，对于整部电影来说都太有价值了。从特效角度来讲，把灭霸变“活”其实并不是很费劲，因为Josh的眼神和肌肉运动已经在那儿了。

Q：对于这些动捕镜头，你能不能用跳剪的方式把两段不同的素材拼在一起用？（因为最终角色是CG的，所以Hullfish觉得可以把俩不同镜头的表演部分“缝”起来而不会被人察觉到）

F：有的时候确实可以将两段动捕表演剪在一起，但并非每次都可以成功。我总结了一下，想要获得更好的最终效果的办法就是尽量保证演员一条过。因为每一位演员的表演细节在后期让视效做调整难度很大，情绪很有可能就已经不再连贯了。

动捕数据的不连贯在多数情况下是无法被忽略的。就和剪辑技巧一样，有时候你的大脑会完全被“骗”到，而有的时候你却能一眼就看出问题。我认为99%的情况下，你确实需要保证动捕数据的完整性。动作捕捉这项技术是无法实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的，并非是技术的限制，而是观众对真实感的需求。

H：音效在整片的节奏上起到了非常大作用。你会自己剪这些音效吗？

F：从我接手的第一部漫威电影开始，我就开始和音效设计师Shannon Mills在一起工作了，他是Skywalker音频工作室的成员之一。他在电影音效设计领域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他会根据我们的要求做出一些音效并放给我，有时候我会自己把音效剪进去。但是遇到复杂的动作场面的时候，则会由他来负责音效的剪辑。我们通常没有时间把让声音部门为每一次看片做预混，而且很多特效镜头也都没到位，所以这个工作都是由我来完成的。这种流程相对而言更灵活一些，即使后续特效镜头有更新，对应的音效部分的修改工作也可以直接在我这里进行，当然这时如果作曲的初版能进到剪辑就更好了。我们会尽可能的让电影听起来比较接近最终版本。和我一起工作的还有一位ADR总监和一个混音师，这两位也非常优秀。我要再次重申一下，声音对于一部电影的节奏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其地位不应亚于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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