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式呈现「封神宇宙」 ——《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剪辑师黄烁专访

作者 | 影视制作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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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据猫眼专业版数据，电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总票房破18亿。自7月20日上映以来，影片口碑持续发酵，观众对第二、三部的期待值逐渐拉满！如何将「封神宇宙」呈现给观众，剪辑是关键一环。日前，本刊特别参访了《封神第一部》剪辑师黄烁，请他分享更多「封神宇宙」幕后的制作秘籍。

  受访人：黄烁 

《封神第一部》剪辑师、剪辑组组长

格里菲斯大学影视制作专业研究生，中国剪辑师学会理事，代表作《封神三部曲》。微信公众号“后期骗局”主理人，《中国电影数字制作规范》剪辑篇章作者。

Q1:

《封神第一部》的主题和主线是如何确立与表达呈现的？

黄烁：《封神》强调人的力量、尊严、价值，以及人文主义的回归，所以这部神话史诗电影中的英雄一定是凡人。姜子牙、哪吒、杨戬、十二金仙等神仙更多的则起到辅助作用。从最终成片不难看出，姬发正是这位「英雄」，开片始于姬发，主要也是讲述姬发整个成长并觉醒的过程。

曾经一个版本中，我们将12金仙冥想段落放在了电影的开头，虽然这让它更贴近于观众想象中的封神，但其实这背离了我们的主题：人类自己命运的主导者，而非昆仑仙人。

Q2:

作为一部神话史诗类型的电影，在您看来《封神三部曲》的主题要达到什么深度，应该具备怎样的通俗性？

黄烁：我觉得影片既然要达到深度就同时意味着内容要具有通俗性，需要体现现代社会的普世价值观，这样才能与观众共情，电影才有意义。

影片淬炼的许多主题我觉得都能与现代观众的生活产生共鸣。比如在《封神》中，妲己终于不再是红颜祸水，而是商王殷寿欲望的放大器，这与「女人不再是依附品」的当代价值观相符。

再如影片的核心主题「父与子」，姬发与精神父亲商王殷寿，从最初的崇拜到犹豫再到觉醒。这之中的亲情伦理、善恶抉择也是观众同样会面对的。带着这样的共鸣观影，观众将更有代入感，有更好的观影体验。

Q3:

如何定义《封神三部曲》的剪辑风格和节奏？三部是否统一？其叙事结构是怎样的？在剪辑上如何体现？

黄烁：宏观来说三部一定还是一个整体，可以把三部看成“三幕”；微观来说每一部又都是完整且独立的影片。《封神第一部》中主要交代了人物、故事背景、庞大的世界观，并见证「英雄」诞生，更多的神仙斗法、历史上大的战争场面等则会在后两部呈现。

第一部中姬发的成长是绝对的主题。从与其他质子一样无条件崇拜商王殷寿，到起兵反攻，姬发的觉醒是有一个曲线过程的。正因此，影片开片没有立即显现出“谁是主角”。随着剧情的进展，英雄才逐渐露出水面。

神话史诗的类型属性，决定了《封神》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的剪辑节奏，这是乌尔善导演从一开始就和我明确的事。可以看到，《封神》中几乎没有过场戏，也没有为了带动情绪而剪得很“碎”的镜头。剪辑过程中我们尽量保证每个镜头都传递足够的信息，「工整、古典」地呈现好每一场戏，使每场戏都有铺垫、高潮、落点。

比如龙德殿父子对峙的戏份中，商王殷寿命令姬昌占卜，此时危机初现。商王殷寿循序渐进地用“你们的父亲如何抛弃你们”的一套言论PUA四位质子，危机感逐渐加重。随着那句“……就能取而代之”的台词一出，整场戏进入到高潮段落。整场戏有着完整的情绪曲线。

Q4:

众多角色间丰富的情感如何通过剪辑将其外化呈现？请举例分享。

黄烁：首先要给观众看到对比反差、看到转变，然后据此挑选表演素材、组织镜头语言。以姬发为例，在展现他觉醒后强大的力量之前其实进行了一系列铺垫。

最初姬发对商王殷寿唯命是从，我们就会尽量挑选有人反大王，姬发情绪强烈的表演，从而让观众相信当时当刻的姬发是绝对且只相信殷寿的。后又通过展现姬发的摇摆不定的状态，展现出他本性善良，与殷寿并非一类人。有了这样的前后对比、曲线变化，才更能凸显出姬发在觉醒那一刻的强大力量。

再如宗庙比干掏心的戏份中，妲己吃下七窍玲珑心显出原形，但殷寿并未醒悟，也未兑现诺言，而是翻脸不认账，令不少观众愤怒唏嘘，这也是因为此前的铺垫：那些“PUA”质子的言论同时也在“PUA”观众，使观众像姬发一样相信殷寿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一位威严的父亲，怀疑他只是被狐妖魅惑，带有一丝侥幸心理。哪怕最后一刻当比干掏出心脏后，殷寿“呵斥”妲己吃下去时，我们仍在渲染他的正义感。前后一对比，最后殷寿真面目暴露时才会在观众在心理上产生撞击。

当然，转变并不是强硬的。以开片殷寿“PUA”苏全孝为例，在殷寿说“你要做我最勇敢的儿子”的时候，我选用了他眼帘一垂向下看的微表情。这一表情在我看来意味着他心里还有别的想法。虽然言语之间是苏全孝勇于牺牲、为国捐躯、国之大义等，但实际想法是通过苏全孝的死煽动其他质子。

我不确定观众能否注意到这一细节，即使没看到，我相信观众也能在潜意识里察觉到殷寿心机重，本非善类。他内心深处的邪念，其实已经被体现出来了。

片中有一些段落还运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以地牢中姬昌吃肉饼（殷寿将伯邑考杀害，并将其做成了肉饼）的戏份为例，虽然这一故事情节已经被观众熟知，但这场戏开始的时候还是通过剪辑尽量弱化“吃肉饼”这件事。

具体到画面，先是通过中景镜头客观交代姬昌在吃肉饼，不去做强调，尽量让人觉得这只是殷寿带来的最后一餐。直到殷寿说“你那么爱你的儿子，难道没尝出来他的味道吗？”镜头突然切到姬昌手拿肉饼的近景，那一下冲击力是最强的！整场戏随着角色（姬昌）的心理预期进行，从完全不知情到被告知吃了自己儿子的肉，使观众更深刻、更有代入感地感受到影片中人物的心理变化。

Q5:

请介绍下数字生物、数字角色的剪辑流程及剪辑点的判断。

黄烁：首先我们会通过预览的剪辑了解数字生物、数字角色的大小、形态、运动速度等等。以片中的白狐为例，它的运动方式与真狐狸的上蹿下跳不同，它类似月球失重的半悬浮状态。在剪辑过程中，面对无实物表演时，通过预览我们就可以大概判断出数字生物、角色运动到的所在位置，是否该切换镜头等，这样才能尽量保证剪辑点的准确性。

另外，剪辑部门还会做「粗合」，即在剪辑软件中把预览画面与实拍镜头结合，辅以声效。这样既方便剪辑时判断剪辑节奏，同时，在没有收到视效镜头的阶段，可以让导演或者其他观影人员能够更直观地看到正在表演的画面内容。对于这样一部重视效的电影，这是很必要的。

当然，我们所做的只是临时效果，视效部门随后会进行真正的后期预览制作，这样有助于我们找到更准确的剪辑点，从而确定镜头的长度，接下来正式的视效制作才能顺利开展。

实拍画面

后期「粗合」效果图

成片画面

Q6:

如何通过剪辑来营造大场面画面的氛围？

黄烁：在大场面、大规模的画面之外，增加对剧中角色状态的描述我觉得是很加分的。以开片攻打冀州城为例，我们剪的时候特别增加了姬发等几位质子反应的镜头。通过他们在战争现场亲眼看到抛石、箭雨时的状态，侧面折射出场面的宏大。就像英雄史诗电影需要通过英雄人物去折射整个时代一样。

在前期预览的剪辑中，需要先确定好有哪些大场面。后期剪辑的过程中，还是回归到「人」，插入角色状态的镜头。通过这些有机的、变化的内容，帮助观众更好的代入进角色，切实体会到宏大的场面。如果只是一味地特效堆叠，会使观众觉得乏味。

Q7:

中国电影制作工业体系的建立离不开科学的工作模式和方法，具体到本片的剪辑，您有哪些经验分享？

黄烁：首先，在一切工作开始之前，我们会与各部门「立规矩」，制定详细的「制作规范」。我觉得对于所有部门而言，除了创作上的沟通，在工作方法上同样需要沟通。这些制作规范更像一份「合同」，前期大家已确认工作流程，未来出现问题可以有据可依。我们要把已知的问题在车轮真正开始转起来之前尽量全部解决掉，这样才有能力去应对更多未知的问题。

「制作规范」截图

进入后期制作阶段，我认为剪辑部门一定要是中心枢纽环节，对画面做任何「调整」都应先回到剪辑部门，再由剪辑部门对外分发最新版本。这样既能确保版本的规范统一，也能保证各部门与剪辑部门的协调一致。

另外，各部门要有边界感，不能只是因为自己想省事而去对其他部门的工作进行扰乱。《封神》剧组在这方面做的就特别好，各部门协同工作，在负责本部门工作的同时，也在积极配合其他部门。

黄烁工作照

文末彩蛋！！！

以上为剪辑采访的部分内容，关于剪辑周期、流程及挑战等完整采访内容将刊登于《影视制作》8月刊。And~~8月刊将围绕《封神三部曲》的视效、摄影及剪辑展开“制作三部曲”报道，欢迎订阅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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